柳轼进宫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傍晚。
昏黄的夕阳斜洒在庄严的琉璃瓦上,照映着瓦上尚未融化的积雪,别样的美。
朱雀宫向来人少,白穆又喜静,因此方一踏入,便更觉几分清冷。
宫人们一早就得了吩咐,若见到丞相大人,要马上禀报。
若非要事,朝廷命官不可随便踏入后宫。
但这次贤妃挨了耳光,总不能让她顶着红肿的脸颊挪去别的宫殿,柳轼又是她的“父亲”
,皇帝格外准旨让他前来探望,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奴婢见过丞相大人,娘娘正在等您,请随奴婢来。”
绿翠来朱雀宫不过半年,一张小脸稚嫩得很,领着柳轼便往正殿走。
柳轼花白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在想着什么,也未看绿翠一眼。
“老爷,您可来了!
娘娘等您许久了!”
碧朱一见柳轼,忙着推开殿门。
柳轼入殿便行礼,“微臣见过贤妃娘娘,娘娘千岁。”
白穆披着雪白的狐裘,趁着左侧的脸颊更加红肿,双眼亦是又红又肿,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模样。
她一开口,声音都有些沙哑,“父亲何须如此,快快起来罢。”
柳轼起身,拍了拍袍子。
白穆接着吩咐道:“你们都出去罢,本宫与父亲说说话。”
碧朱与莲玥带着两名小宫女恭顺地退下。
殿门一关,傍晚的朱雀宫便暗了几分,白穆的影子映在殿上,纹丝不动。
柳轼抬头看住他,虽然身处下方,身形姿态却不卑不亢,一眼望去,还真像是严厉的慈父正锁眉欲责备爱女。
“娘娘大费周章请本相入宫,不会就是为了让本相陪娘娘等日落吧?”
柳轼一开口,就透出几分冷意来。
白穆一抬眼,眼眶便红了一圈,“湄儿请爹爹来,只是想念爹爹了,竟也不可么?”
柳轼一滞,生生愣在了原地。
白穆虽然顶着“柳如湄”
的名字入宫,但在他面前,除了初次见面,再也不曾扮过柳湄。
刚刚她那一句话,神态语气,像极了他的女儿。
白穆一笑,刚刚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便烟消云散,“如何?丞相大人可想起小女子为何会入宫了?”
柳轼的眼神一紧,抿唇盯着她,显然是动怒了。
“丞相大人会忘记小女子为何入宫,这宫里人可忘不掉!”
白穆微微起身,坐直了身子,睨着柳轼道,“小女子一直忘记提醒大人,白穆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也会有喜、怒、哀、乐,从前宫里人如何说,我可以装作不在意。
但如今,凭空出来个裴雪清,便由着她在我脑袋上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