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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微微抬头,只见峨眉秀目,红唇贝齿,皆是难得的美人。
刘协看着二女,忽然问道:“你二人还是处子吗?”
二女脸上一红,冯方女则脸色微黯,但天子问话不可不答,冯方女勉强笑了一下,道:“回陛下,两人皆还是处子之身。”
刘协点点头,在帐中的羽林卫中点了两名平日里最为木讷少言,做事却最为用心的二人,问道:“宋铁,赵思,你二人可曾娶亲?”
宋铁,赵思两人转过头来,有些木木的看向天子,不知天子此话何意,还是同袍中有机灵的代二人回答道:“陛下,他二人皆未娶亲。”
刘协手指这两名羽林卫,对跪在地下的两名侍婢道:“为国羽翼,如林之盛,朕躬能安,功在羽林,宋铁、赵思既在羽林,亦在朕心,你两人若是心甘情愿,朕便亲自做一次媒,令他们娶了你两人回家。”
天子亲自做媒,可谓世之荣耀,只是二女看着英俊非凡的天子,心中没由来的泛起一丝失落之感。
然而此情此景,已容不得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且对于二女而言,这亦是最好的归宿。二女虽然貌美,到底曾经从贼,高门世家莫说正妻,便是妾室也不可图,至好的待遇也不过是被一良善主人收留,虽无名分,总算有所依靠。
这些和如今为天子近人正妻,可谓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二女只稍一犹豫,便异口同声道:“全凭陛下吩咐。”
得了二女答应,刘协转脸看向宋铁、赵思二人,道:“你二人可愿意?”
二人因激动而涨得满脸通红,向刘协行了一个君臣大礼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协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又问两女道:“你二人分别叫什么名字?”
左侧圆脸婢女道:“奴婢朱美。”
右侧鹅蛋脸美女道:“奴婢朱丽。”
刘协挑了挑眉,道:“你二人竟是姐妹吗?”
朱美道:“回禀陛下,奴婢二人在入宫…在侍候皇…夫人前并不相识,这两个名字都是夫人赐下的。”
朱美说话间仍不脱旧日习惯,一旁的冯方女连连咳嗽提醒,才磕磕绊绊回答了刘协问题。
刘协一直在观察宋铁及赵思的表情,见宋铁眼光多在朱丽身上逡巡,而赵思则明显更为钟意朱美,刘协和颜悦色对二女道:“你二人以后便用回在家的名姓吧,也算是和这段伪逆生活分割开来。”
顿了顿,刘协继续道:“既然你们双方都无意见,朕便做一回月老,将朱丽赐婚给宋铁,朱美赐婚于赵思,待回返许都后,便行完婚。”
四人各自谢恩,刘协想了想,对二女道:“军营之中,女子诸多不便,你等今晚仍陪在夫人左右,待到了寿春,朕再为你们令择居所。”
二女称是,刘协见冯方女仍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对她道:“天色晚了,夫人也早些安歇。”
说完,便令帐中侍卫将袁氏众人带走,待众人离开,帐内羽林卫也略微放松了些,纷纷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宋铁及赵思。
刘协看在眼里,笑骂道:“你看你们一个个这点出息,朕早早有言在先,卿等随朕左右,身前之事由朕操持,身后之事由刘氏子孙供奉,岂会言而无信。”
众人想着方才二女的姿容,心中皆是一片火热,刘协又道:“待平了袁术,再取了庐江,朝廷便该准备一场大赏了,羽林卫成军不久,但忠心耿耿,又能任事,赏格当不在众军之下。”
这里并非刘协心有偏私,而是历来赏格皆是如此,即便中央军未曾亲上战阵,但是中央军的强盛与否,直接决定了朝廷能否驱动各路军队征战。
比如本次穰城之战,若无羽林卫及中卫军拥护刘协,于禁及虎豹骑岂会为刘协所用?
若无于禁本部军及虎豹骑的威慑,想让青州军乖乖在穰城下攻坚,更是痴人说梦。
众人欢呼,这时门外通传道:“陛下,左将军求见。”
“宣他进来。”刘协敛容正色,众人亦纷纷严肃起来,毕竟都是高顺一手练起来的兵,如今虽不为高顺直领,但在不苟言笑,威权日盛的高顺面前丝毫不敢嬉笑放肆。
“臣参见陛下。”高顺进帐后,一丝不苟向刘协见礼后,刘协上前把高顺扶起,道:“伯平总是认真,朕说了多回了,在军中,只以军礼相见便可。”
高顺道:“陛下为汉天子,臣为汉臣,君臣为大,军礼为小,又岂能以军礼代替君臣之礼?”
刘协笑道:“好,朕不与你相争,如今局面大好,只等击破袁术之兵了。”
高顺道:“陛下不将袁氏降人送归穰城吗?”
刘协道:“朕初始亦有此意,只是如今道路未宁,若是路上遭遇袁术大军反而不美。”
“方才文远来找过臣。”上前一步,高顺把方才和张辽间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与刘协听。
刘协诧异的看了高顺一眼,似这等小事,高顺便是需要禀告自己,也不过两三句话即可,如今这般细致入微去说,刘协一时间不知道高顺想要表达什么。
迎着皇帝诧异的眼神,高顺从怀里取出一快锦布,指着其上一道弯弯曲曲的曲线道:“陛下且看。”
刘协更疑惑了,高顺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羊皮,与锦布放在一起,然后解释道:“这张羊皮是臣旧日在洛阳所得,其上标注了江淮左近山川。”
“这块锦布是臣连日行军,每一日辨别方向所绘制的行军路线图。”
刘协把两张图细细去看,终于发现端倪,道:“似乎…”
高顺道:“陛下请随我来。”
刘协与高顺来到帐外,高顺指着月明星稀的天空道:“陛下觉得此处与穰城有何区别?”
已经隐隐猜测到高顺想要说什么的刘协,紧紧皱着眉头,道:“朕虽不通天文,以知似这般天气,来日必是晴空,伯平所忧,未必便会发生。”
高顺重重跪在地上,道:“陛下身系国家,亲身临阵已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事情蹊跷,陛下自当远避,臣请陛下明日领中卫军及羽林卫携袁氏降人还穰,臣自领先锋为陛下荡平江淮。”
刘协挥挥手,示意左右退到十步开外,道:“若果如伯平猜测,则中卫军先锋部于此地唯死而已,朕岂能亲陷大将于死地。”
高顺道:“在受第一座城之降时臣已颇觉不妥,只是一时之间,不知其不妥在何处。”
“今日文远来找臣,臣听了文远之言,才忽然惊醒非独臣与陛下,便连文远,关侯亦以为此战必胜,大将尚且如此,士卒更是不问可知。”
“兵书有言,骄兵必败,臣回头去想,不由惶恐,一路行来,无一处村庄,连降数城,无一颗粮食,无一名老农。其更诡异之处在于,江淮向为泽国,如今大军行进路线,竟无一水拦路。”
“陛下,臣虽无更多证据,但事情至此,已非陛下所宜深入之境,然国家所谋,不当以臣之揣测而废止,故臣请留于江淮,若事无恙,以中卫军三千人,足可破袁术之兵,若事有不谐,三千人亦足以据守寿春,等朝廷大军来救。”
刘协此时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从方才两张图的对比可以看出,此番行军路线,并非古地图上所载路线,而似为人人为引导一般,行走在原本应该蜿蜒曲折,水道密布的地区。
虽然处处透露着诡异,刘协潜意识里仍然觉得这一切只是巧合,毕竟自己决定往江淮来讨袁术是基于黄忠刀劈孙策之事,若果真有人用计于此,他是如何将黄忠与孙策拨弄在一起,又是如何确定黄忠可在阵上几乎斩了孙策。
即便这一切都是可以安排的,那这用计者又是如何确定自己会因为黄忠刀劈孙策而弃许都之围于不顾,而是选择兵到寿春,行釜底抽薪之事。
刘协沉默着不说话,高顺也静静待在皇帝身旁不做打扰,良久,刘协深深吐了一口气,道:“若果如伯平所言,则此人智计手段,已然通神,朕不以为世有如此之人。”
高顺仍苦劝道:“皇子年幼,若陛下不幸,则汉室不免,如今朝廷坐拥四州,兵甲十万,虽缓缓图之亦可平靖天下,陛下何苦冒险。”
刘协道:“非朕冒险,有中卫军及羽林卫在此,便是有险在此,又能如何?”
高顺道:“若是上流建堤筑坝,蓄养淮水,待陛下再军行一日,忽然纵洪水而来,则中卫军虽精,马不能行泥泞,羽林卫虽勇,兵不能无军粮,其时,敌军后袭粮道,大军无粮,则自乱矣。”
高顺情急之下有话脱口而出,话刚说完,高顺与刘协同时呆住,还是刘协最先反应过来,率先进了营帐,对着那张破旧的羊皮仔细去看。
“我们在图上哪里?”刘协问。
高顺把手在图上一指,道:“应在此处。”
刘协见羊皮上西北方向的水道标记,立时传令道:“让文远速来见我。”
张辽进帐,见天子和高顺一脸严肃的站在一起,心中不知何事,正要上前见礼,刘协把手一挥,道:“文远免礼,你即刻领了虎贲营,往西北方向去,一路上细细搜索,一旦有蛛丝马迹,莫要再行探查,立即回来见朕。”
天子说得严肃,张辽展现了他作为名将应有的素养,毫不多问,领命之后立刻带人出发往西北方向去。
张辽既出,刘协道:“非伯平,朕此番几乎大误矣!”
高顺道:“便是臣不说,依陛下之明,也当很快发现其中蹊跷。”
刘协道:“伯平莫要自谦,此次是朕冒进了,只是朕仍不能解的是,今日袁术军中,仍有人能献出这等毒计吗?”
“便是有人能献,以袁术之能,也断不能执行。”
说到这,刘协忽然朝北方看去,一个名字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田丰!
明明此时公孙瓒还应该在死守易京望楼,袁绍也还不能彻底消化河北,难道田丰竟能使袁绍目光南移至江淮之地?
不!如果此计果真如此的话,那应当在至少两月之前便开始准备了,也就是说,在朕从徐州回返未久的时候,便有人将江淮地当作了棋局,而将朕当作了棋子。
田丰…
其人果有这般才能吗?
刘协回忆着历史上的田丰,此人的一生荣辱几乎便是袁氏的兴衰史。
在最初之时田丰建议袁绍迎奉天子,袁绍并不采纳,于是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生生让给了曹操,之后袁绍开始重用田丰,于是迎来了袁绍人生里的最高光时刻。
战胜不可一世的公孙瓒,统一河北,虎踞四州之地,成为当时天下最为强大的势力,没有之一。
其后在官渡之战前夕,曹操弃袁绍于不顾,而转身伐刘备于徐州,田丰苦劝袁绍袭击曹操的后方,但是被袁绍以幼子生病为由拒绝,于是袁绍错过了能轻松战胜曹操的大好机会。
当刘备为曹操所破,来到河北投奔袁绍,这个时候袁绍方才出兵攻打许都,在此弃田丰的建议于不顾,田丰苦谏之下,袁绍非但不听,还将田丰下狱,于是袁曹这两个当世最大的势力交战于官渡。
而听闻田丰不在袁绍军中的曹操,立时便道:“田丰不在,袁氏败矣。”
袁绍在官渡大败,回到河北后恼羞成怒杀了田丰,自此,袁氏一蹶不振,直至袁绍死后被曹操吞并蚕食。
田丰绝对算得上汉末之际一等一的谋士,但以刘协看来,田丰所献计策,更偏向于堂皇之策,也就是说田丰大多选择在充分考量双方实力之后,再以稳妥之态势求胜。
而似眼前这般,虽是全然操弄人与股掌之中的大计划,乃是以洞察人心反应为前提,并不似田丰手笔,但如果不是田丰,那袁绍军中还有谁有这般才能?
难道是…
又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可其人不是已然半隐了吗?难道以他观朕,朕竟不如袁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