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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零年九月二十二日, 第十一届亚运会在京都城开幕。
这一盛事得到全京都人民的热烈欢迎, 因为它象征着祖国的繁荣昌盛,和国家在外交方面的进步。
怎能不让人们热血沸腾呢。
江秋月有机会给一位翻译部的老师打下手,帮接待外宾的领导记录翻译文稿,有幸见到了韩国、印度、巴基斯坦等许多亚洲国家的领导人,长了不少见识。
彭敬业的任务比她的重要很多, 负责国家元首的安全问题。
他在之前就已经凭自己的本事坐上营长级别的军衔,等老爷子退下来后, 他又使把劲儿再进一步, 走到师长的位置。
官越大责任越大,搁彭敬业身上同样也是。
自从升上了师长, 他比平时忙碌很多, 陪伴家人的时间不得不减少了。
好在孩子们都长大了, 江秋月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夫妻两个相互理解, 感情仍然十分融洽。
亚运会期间,他们俩忙的脚不沾地, 基本没回家的机会。
老爷子在家里坐镇, 一边管着上学的四个曾孙子孙女, 一边给孙子孙媳妇做坚实的后盾。
这般大的事, 万一遇到什么难题,他这个退休的老家伙还能有几分脸面替他们解决了。
老爷子的担心是多余的, 彭敬业和江秋月两人早已不是曾经的小菜鸟, 十几年的磨练让他们已经可以出去独当一面。
当小树苗长成了大树, 已经开始接过手为家里继续营造一个安静温馨的避风港了。
随后的一切顺利,两人不仅没在工作中出错,还因为优秀被领导表扬了,夫妻俩同时被评为了先进个人,羡煞旁人。
而亚运会那场盛事,当然也完美举行了。
毕竟是倾一国之力举办的,向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展示国家的强盛和繁荣,不容有错。
其中有一件感动全国人民的趣事。
为了举办京都亚运会,全国人民数千万人纷纷慷慨解囊,向国家捐款。
“今天你捐了没有?”这句话甚至代替了“今天你吃了吗?”的问话,一度成为当时的流行语,见面必问答的谈话模式。
在亚运会举办之前,全民捐款达到二点七亿,这个数额占了亚运会全部花费的十分之一,很是具有份量,代表人民群众对祖国的支持和热爱。
老爷子拿出他自己的全部积蓄,捐了三分之二,剩下那点要不是想留给曾孙子孙女们以后娶媳妇嫁人用,估计也被他捐了。
彭敬业和江秋月商量后,把两人当月的工资全捐了,在各自单位做好了榜样,起到带头作用。
四兄妹还是初中生,没有收入来源,在学校响应老师号召,捐光了零花钱。
这些都是小头,大头是社会上那些企业的捐助。
林文娟、林文清堂兄妹俩的公司都出了血,捐出的那个数目想想都肉疼。
但是等到以后跟政府办事被亮绿灯时,他们就乐不可支了,直说赚大了。
盛事结束后,江秋月经过一系列困难磨练,自我感觉能力提升了不少。
想一想十八年后的京都奥运会,到那时国家会更强更富裕,又会是怎样的一场盛会啊。
前世京都奥运会举办时,江秋月还在高二的题海里挣扎,根本没时间没闲钱去京都看奥运会的现场。
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十八年的时间不短也不长,眨眼也就过了。
到时她一定也得像这次一样,亲身参与到其中去,想起来就激动。
不过,江秋月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来,一九九零年对她来说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年份。
因为前世时,在这一年的年底,寒冬凌烈的冬至那天,一个小女婴在豫东平原的某个土坯房里出生了。
小女婴出生时正值傍晚,屋里只有孕妇一个人,家里其他人都去大门外吃晚饭去了。
孕妇临产时痛的死去活来,叫喊的声音没人听到,更没人进来帮她。
她只能凭着上一胎生了大女儿的微末经验,爬上床躺好,自己给自己生产。
好在小婴儿没给母亲再多带来痛苦,很快就被生出来了。
只是没人帮忙,孕妇痛苦地将孩子生出来那一刻,没顾得上接住,红彤彤的小婴儿光溜溜地直接摔下床去。
孕妇大惊,顾不得疼痛,探腰去看。
孩子正好摔进了床下的尿桶里,有了缓冲,侥幸捡回一条命。
等到家里其他人吃完饭回来,看到襁褓里虚弱的小女婴,集体皱紧了眉头。
第一个是女孩,第二个还是女孩,不中不中,得送人!
家里的婆婆强势地要把小女婴送人,被娘家姥姥过来阻止了,将小女婴抱走,给一口饭养活长到七八岁,不得不上学了才回到爸妈身边……
说了这么多,江秋月正是那个小女婴,她从出生起就经历了波折,慢慢地也长大了。
只是对童年时经历过的那些苦难,每当想起时总有些耿耿于怀。
如今回想起前世的往事,又是这么一个特殊的年份,江秋月忍不住想去看看那个孩子还在不在。
即使知道这是个不同的时空,她也想去看一下曾经的自己,有机会帮一下,让那个‘自己’能有一个幸福美好的童年,不再因此变得敏感自卑。
只是这是一件隐藏的秘密,不可对人说。
江秋月悄悄把一发不可收拾的念头藏在心底深处,连最亲密的丈夫彭敬业都没告诉过。
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只有她自己就好了。
空闲时间时,江秋月有心想去豫东平原上的那个落后小村庄找人,却一直不成行。
因为没有去那里的理由,更没有时间再去关注那件事,家里的老人孩子和丈夫占据了她工作外的全部精力。
去找这个时空的‘自己’一事因此暂时被搁置。
彭敬业作为枕边人,不是没感觉到妻子的反常,但是他平时忙着军务,回家的时间本就少,想抽个时间夫妻俩好好谈谈,却一直没找到好机会。
他还以为是因为最近因为事忙冷落了妻子,使得江秋月心里难受了,想着等好好谈过后就凑出假期带她出去玩玩,过一下二人世界。
于是等到江秋月自己调整好了,彭敬业又给了她一个惊喜。
他要去各地军区巡察,多带个人不是问题,两人正好一块外出转转。
家里有老爷子照顾着,不用他们多操心,出去散散心正好。
江秋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柳家湾和京都城,其实还没去过其他地方,有机会跟着公车去见识一番,那当然很好啊。
她对这个惊喜十分满意,立即把之前那点心事抛到脑后去了,忙着开始收拾行李。
之后在孩子们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下,夫妻俩开车一辆车离京,后面还跟着几辆,都是同行去巡察的军中人员。
他们沿着刚建成没多久的国道,一路走一路停,最后竟然到了柳家湾。
巡察组的目的地是柳家湾的各处军营子,而彭敬业打了招呼后暂时脱队,带着江秋月去了临河村。
夫妻俩借住在后山军营,正是在彭敬业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院子。
熟悉的门扉,熟悉的铁架子床,给人时光交错的错觉。
老营长已经在去年过世了,新来的营长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和兵蛋子们一起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热闹过后,两人一起躺在铁架子单人床上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彭敬业带江秋月上山,将以前他们相遇相知的路再走一遍。
当着妻子的面,彭敬业作为丈夫大显了一次身手,顺利打到一堆猎物,重现当年风姿。
那些野鸡野兔啥的,最后进了军营食堂,为新兵蛋子们加了菜。
接下来,彭敬业还带着江秋月去临河村转了一天,拜访了大队长家。
柳建国也退下来了,现在当村支书的是他家正值壮年的大儿子。
另外还有赵向东等人的帮忙,有支柱性产业支撑,临河村百姓的日子过的风风火火,电灯电话电视机,村里买的人家也不少。
养殖处那里被推平重新建了水泥平房,作为养殖场的工人宿舍,里面住的大都是其他村或者外边过来打工干活的工人。
兰县的野猪产业据说又扩大了不少,这从临河村用工量增加就能看出来。
村里的村民现在大都不怎么干活了,都当上了养野猪卖野猪的小老板,雇佣人给他们打工,自己空闲下来享受生活。
前些年的那些辛苦,此刻都值得了。
当然,当初赵向东刚办公司,动员大家一起养野猪的时候,也不是所有人都紧跟他的脚步了。
那些人家刚开始还旁观着看笑话,等到养野猪真的赚钱了,再想开始却已经被大家伙孤立出去了,再无从下手。
最后只能养养家猪,或者找点其他事情做。
勤奋点的也能挣些钱,让生活水平跟上大家伙是没问题的。
但也有不想跟风或者看不上养猪事业的人家,转头另找门路,有的成功了,有的把日子过的一塌糊涂。
像柳和平一家,明显是属于后者。
江秋月遇到他时,看到那副邋遢不讲究的样子,刚开始都没认出来。
直到对方看到他们,上前来相认,巴结着没话找话说,两人这才认出这个人是曾经那个文弱书生样的柳和平。
当初考大学时,他和高云梅两个都名落孙山,上次回来时也没见到,听说是到城里挣大钱去了。
没想到现在遇上了,却是这般模样,落魄的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应付过他之后,夫妻俩从柳大那里得知,柳和平夫妻当初嫌弃养野猪太苦太累,他们干不了,根本没跟上大家伙致富的脚步。
等到养猪的产业越办越大,村里人都富裕起来了,平房小楼遍地起,柳和平家还是那几间砖混房子,经历过十来年的风吹雨打眼见着都要塌了。
起初,那对夫妻想法子想走种植的路子,准备在山上种果子。
但是因为种的时候破坏了山林,还砍了几颗珍稀的树种,被人举报到林业局,他们家这条致富路子就被堵死了。
然后柳和平又打算在家门前的河里养鱼,但是那两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家里还有一群孩子拖着,根本做不出什么成绩。
上次江秋月过来时,柳和平终于忍受不了和村里其他人的贫富差距,决心去南方挣大钱去了。
本来大家都不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的,见他们每次回家也能拿回不少钱,就以为真找到出路发财了。
直到有一天,公安局的人过来通知柳和平他妈王大妮去局里探监,乡亲们才知道那夫妻两个原来是去沿海当倒爷去了。
当倒爷是能挣大钱,也怪不得那段时间柳和平一家子都换上了新衣裳,在村民们面前走路都抖起来了。
但是那个行当是违法的,一旦被逮住铁定要坐牢。
然而柳和平赚了大钱太得意,在火车上被公安干警逮个正着,直接拿下了。
一同被逮的还有跟他一起的高云梅,外加几个和他们一块干倒爷行当的同伙。
最后柳和平夫妻两个被遣送到兰县蹲局子,判了好几年,另外还要交一大笔罚款,把那两年他们赚的钱全掏出来了,上缴国家。
等到两人终于被放出来时,家里一贫如洗。
王大妮苦哈哈地给他们带着一串儿孩子,没有劳动力,吃喝拉撒要花钱的地方又特别多,比以前更穷了。
高云梅再没了出去的心思,困在家中照顾孩子,被家长里短缠住挣脱不开。
柳和平也被消磨了斗志,牢里的黑暗生活让他胆怯了,再没了出去闯荡的想法,就在村里平静地过一天是一天,饿不着就行。
多年后再见,他已经从白面小生变成了油腻大叔,浑身邋遢不讲究,怪不得江秋月一眼看去认不出来。
江秋月对此只能感叹一句,岁月是把杀猪刀,一刀一刀催人老,世事无常,且行且珍惜。
他们这一趟重回故地怀念一番曾经岁月的旅途,怕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估计没时间再过来这边故地重游,回忆往昔。
临走前,彭敬业把江秋月带到了那片密林前的小湖泊边,像年少时那样,脱了衣服下水给她捉鱼。
江秋月会意地在湖边架起了火堆,等到大鱼上来了,一起烤鱼吃。
原生生没有添加任何调料的鱼肉,和他们在京都吃过的大餐根本没法比,然而却有种令人怀念的熟悉味道。
两人像是回到了那段艰苦的岁月,馋着嘴将烤鱼吃的干干净净。
虽然回去就拉了肚子,但是夫妻俩相视一笑后,甘之如饴。
回到京都后,彭家四兄妹发现他们父母的感情又开始黏黏糊糊起来了,爸爸妈妈不管多忙都惦记着对方,把他们四个孩子都忘到天边去了。
但是过了几个月,四兄妹没空嫌弃父母了,因为家里出了大事。
彭敬业和江秋月两个重新找到了恋爱时侯的激情,焕发第二春,这件事直接导致的后果是……江秋月意外怀孕了!
时隔十几年,江秋月以三十一岁的高龄,又成功成为了孕妇。
四兄妹知道后都惊呆了。
彭敬业在听到消息时更是一脸懵,意外来的猝不及防,让他都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了。
江秋月喜忧参半,更发愁起来。
毕竟当下的环境是计划生育抓的很严,生还是不生,这是个问题。
老爷子拍板,当然是生啊,怀都怀上了,还想打掉咋地,生下来他养着。
江秋月抽抽额角,决定生了。
有老爷子帮忙运作,江秋月用以前的功劳请了长假,悄悄在家养胎。
第二年春天,彭家新添了一对姐妹花小公主,长开后一模一样,让人喜欢的紧。
相熟的人之后慢慢都知道了这件事,见怪不怪,这样的事说严重是很严重,说不严重那也是小事一件。
老爷子提前去找了上头那位老领导一次,他们这事就算是备案了,以后就是有人想借题发挥也没处找去。
此后,彭家四合院里凑成三个好字,三男三女六个孩子,热闹开了。
老爷子知道江秋月早早就买了很多房产,赞叹孙媳妇有眼光,孩子这么多,四合院都快装不下他们了。
现在房子越来越贵,要是等到孩子长大了再去买,估计要掏空了家底啊。
老爷子痛并快乐地算了一笔账,跟老伙计们嘀咕如今养孩子不比他们那会儿,以前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现在吃喝拉撒教育学习补课班等等,哪哪都花钱。
“看来,经济增长了对老百姓也不都是好事。”老爷子最后咂咂嘴总结道。
“我呸,你就别贫了,以你孙子那能力,你孙媳妇那性子,能养不了孩子?”老伙计们往回喷他。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谁家不知道谁家啊。
彭小子军衔越升越高,相应的收入只会高不会低到哪里去,还有彭小子他媳妇,那就是个钱串子,赚钱能力杠杠的,手里握着大公司的股份,每年大笔的分红,自己还投资了房产。
算来,那夫妻两个身家可不菲,能养不起六个孩子?
怕是六十个都是小意思嘞。
老爷子嘿嘿笑了,只当他们是夸他家的,得意的不行,鱼竿子乐悠悠地甩出去,马上钓出一条胖头鱼来。
“唉,没办法没办法,咱家运气好哈哈”老爷子那个得瑟。
一同钓鱼的几个老小孩气的直翘胡子,若不是老得身子板走不动了,他们非得按住老爷子打一顿不可,就像年轻那会儿。
到了一九九七年年初,上头的那位老领导走了。
老爷子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一夜没出来,谁喊都不应,饭也不吃一口。
江秋月和彭敬业轮流去叫门,里面都没什么反应,让两人担忧不已,怕老爷子想不开。
最后是六个孩子围到堂屋门口,不停地哭喊着曾爷爷,才把人从屋里喊出来。
老爷子一夜之间白了头,本来半灰的头发,这下全白了。
出来后,首先让人注意到的就是那一头银丝,其次是苍老许多的面容,感觉整个精气神都被抽空了,没了以前的硬朗。
等到老领导出殡时,老爷子执意跟着装骨灰盒的火车去南方。
因为老领导生前留有遗言,等他走后将他火化,把骨灰撒到南边的空气和海水里,他要看顾着那一片让他放心不下的地方。
最终他走后,接班人经过商议,决定以最高级别的待遇在八宝山将遗体火化,另外专门调出一趟列车,护送骨灰盒去南方,完成老领导遗愿。
老爷子想送他一程,固执地上了火车。
彭敬业夫妻俩担心他,一块跟去了。
南去的一路上,火车上的气氛很沉重,让人时时感觉到悲伤压抑。
老爷子显得更苍老了,脊背都弯了下去,令关心他的人很是担忧,真怕刚走了一个,这位也坚持不住了。
江秋月找着机会给老爷子改善伙食,精神上劝慰不了,帮不了什么忙,她就在饮食上用用心,给老人家补一补。
可惜国丧期间,大家都默认吃素,火车上有营养的好东西不多。
即使江秋月悄悄从空间里偷渡出来一些,做了后端过去,老爷子也不愿吃,宁愿跟大家一起吃清水白菜萝卜和稀饭。
火车过西平时,江秋月惦记着心底的那件事,抽空到车门那里,透过车窗往外看。
在她的记忆中,七周岁那年,她该上学了,被姥姥送到父母的身边。
当时爸妈在西平打工,就住在西平市区边上,距离火车道的铁轨很近。
她很清楚地记得,九七年的这一天,她跟着小伙伴们来铁轨边看火车,等到一辆列车鸣笛经过时,听大人讲,那趟车上装着伟人同志的骨灰,值得所有人敬仰。
江秋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那一幕记得那么清楚,此后过了十多年,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难以忘怀。
她现在就站在车里,试图等到某个时刻,在外面找到那个扎小辫子的懵懂小女孩。
火车呼隆隆地驶过铁道口,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映入江秋月的眼帘。
江秋月眼睛顿时一亮,那里正是记忆里的位置,她当年就站在边上好奇地观望。
江秋月睁大眼仔细寻找。
可惜围观的人中没有她想找的那个小女孩,甚至人群中连小孩子都不曾有,均是神情庄重的大人。
江秋月贴着玻璃窗,眼睁睁看着那里越来越远,放弃了心底那丝微妙的想法。
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这个时空没有‘她’。
江秋月回神后松了一口气,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
随后,她就忙着照顾老爷子和彭敬业,前世的那些事早已湮灭在时光里,一去不复还。
等到火车终于驶到目的地时,全车的人都瘦了一圈,一双双眼睛,黯然地带着悲痛。
丧事在这边处理的很是隆重,那些受过老领导恩惠的生意人都自发来祭拜,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万人齐聚的现场寂静一片,只有撒骨灰的那人口中大声念着的悼词。
骨灰撒完,悼词也念完了,一声同志走好,让无数人失声痛哭。
江秋月擦了把泪,及时扶住了老爷子倒下来的身躯,赶紧叫来卫生员抢救。
彭敬业有他自己的职责,稍后才知道老爷子倒下了,担心的不行,却也只能先以国家为重,把此次来南方的一众领导班子保护好了。
待到返程时,彭敬业终于在列车上见到了稍微缓过一点的老爷子。
年老的人了,伤心之下生了一场大病,病来如山倒,看上去很严重,把随行的人都吓着了。
在生病期间,江秋月作为孙媳妇和警卫员一起忙前忙后,将老人照顾的很好。
彭敬业见到他时,老爷子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虽然看上去苍老了不少,但身体还算健康,毕竟那么大岁数了,不能跟年轻的时候比。
回京之后,老爷子待在四合院里很少再出去了,那些以前一起打仗吹牛皮的老朋友们一个个地离开,让他承受不住。
生离死别的苦楚令他的身体垮了,之后两年动不动就出毛病,脊背越来越弯,精力渐渐不济。
江秋月夫妻俩眼看着他整个人萎靡下去,却丝毫没有办法。
他们只能让孩子们多陪陪老人,让他享尽天伦之乐,好歹对现世还有点留恋。
然而生老病死的事,他们也无济于事。
等到寒冬腊月,老爷子在一个寂静的雪夜里悄悄走了。
警卫员早上起来去叫人时,老爷子静静的躺在温暖的床上,没有任何回应。
警卫员心里有了猜测,红着眼哆嗦着上前一摸,人还温温的,但是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
彭敬业和江秋月很快进屋查看,神情悲伤到哭不出来。
老人家走的很安详,身上穿着一套老式的灰绿色军装,好似他曾经穿过的,边角都发白起了毛,很是破旧。
他就规规矩矩地躺在那儿,苍老的如同橘子皮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像是在笑着说,他去同老战友们团聚去了。
孩子们知道后爬起来围到床边哭,连衣服都没穿,手脚冻的通红。
彭敬业在悲痛中安排着老爷子的身后事,江秋月忍下眼泪帮着料理,夫妻俩一起把丧事办的妥妥贴贴。
早先分出去过的彭父彭母也带着一双已经成家的儿女回来了,趴到老爷子灵前忏悔,哭的起不了身,差点厥过去。
此后过了许久,一家子人还缓不过来,缺了一个人总感觉四合院里空荡了很多。
好在下一辈已经渐渐长成,等到孩子们成家立业,小辈人员越来越多时,已经做了爷爷奶奶相扶相持大半辈子的江秋月和彭敬业手拉手相视一笑。
如同当年两人在临河村小湖泊边约会时那般。
感情历久弥新,值得记忆和回味。
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