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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弯弯照九州,九州共此月,天涯皆旅人。如霜的月色下,一名身穿青袍的少年牵着一匹马走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远处的夜幕中,依稀见到一座恢弘的城池在沉寂的夜色中静静伫立。虽然因为一“夜”障目,少年只能看得到城池的轮廓。但这座一州府城的威严与磅礴的气势,还是让少年感到由衷的震撼。
少年在雁咕村停留了两日,第一日是为了照顾一对年迈夫妻的生意,第二日是为了保护夫妇二人的性命。而后少年便一路风尘仆仆在今夜到了洛石城。因为城门早已关闭,距离城门开启还有约三个时辰。少年只能等待第二日入城,所以在临近城池时,少年索性下马徒步向着巍峨的城池行去。
入秋后夜露变的很重,少年的青衫有些湿。路旁有一间茅庐,看幌子应当是一座茶肆,bai日里为进城路过此地的车马提供茶汤歇脚。其实茶肆距离城门还有大两里的脚程,而在城门外也有一家茶肆。照例说离城门更近的茶摊生意应当更好才是,毕竟每日等候检查入城的人那么多,排队之人可以在城门的茶肆休息等候。但事实上城门茶肆的生意却萧条的让人有些咋舌,一文钱一碗的茶汤,茶碗上还浮着一些茶叶,看品相不是碎沫或者茶渣,而是正儿八经的叶芽。这样公道实惠的茶水却鲜有人问津。除非赶上什么特殊日子,等待入城的人数极多,或是入城的盘查比以往更严格,才会有个别人进这间铺子喝上一碗茶。而这时,憨厚的中年汉子,也是茶肆的掌柜,都会笑着从他的账本上移开眼睛,和客人寒暄几句,然后吩咐店小二去给客人抓一把盐巴花生。有人会打趣说,老板是想让客人觉得咸,好多点几碗茶,几个月才来一次的肥羊老板怎么舍得放过。掌柜的听到这话不气反笑称是,说客人啊,那不如花生就不上了,你就直接多要几碗水吧,反正我的这点伎俩也被你看穿了。尽管生意惨淡,但这些年来茶肆却依旧没有关门,城门的守卫或因升迁或因受过换了几批了,但茶肆的掌柜和伙计如同铁打的营盘。
相比于这家茶肆的无人问津,少年此刻正面对着的距离城门更远的茶肆反而一直生意兴隆。这里的茶汤不仅没有比城门口的更便宜反而更贵,五文钱三碗,单要一碗是两文钱。这里生意好主要是因为,很多赶路前往洛石城的人,但凡不是十万火急之事,在赶路许久后无一不是人困马乏,夏天口干舌燥,冬日通体冰凉。眼见着要到了城门口,恰好碰到一间茶肆,自然会愿意先停脚歇息,养足精神后才好直接进城办事。这里是从各处来洛石城的必经之路,每日来往行人不计其数。同样,若是有人送别亲友离开洛城,多半也会送至此处,二里不至太远也足以表达不舍情谊。茶肆老板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后来也在铺子里卖起了酒水,五文钱两碗酒。酒水喝着很寡淡无味,懂行之人一尝便知酒里掺了水,好在离别饮酒不在酒意而在情意,因此也没有人会真的计较老板的奸商行径。
少牛驻足茶肆门口,酒肆外面的桌椅都被夜露打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透出微弱的火光。少年不知是否打烊,便将马栓子茶肆外的一根木桩上,将木门轻轻推开。
室内的空间并不算大,只摆放着七八张桌子。屋子里生了火盆,一名伙计模样的年轻人趴在距离火盆最近的一张桌子上打着盹儿。柜台后面坐着一名中年妇人,身上披着一件红色的大裳,正对着油灯拨弄着算盘,嘴里还碎碎念着账本上的数字。
妇人与青年都没有觉察到有人进来,他们也不会料想,这么晚有人进来。一个忙着算账,一个忙着找周公。见到无人理会自己,青衫少年轻咳了一声。昏昏欲睡的青年豁然站起身,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却下意识的看向门口,有些含糊的说:“爷里面请,是喝茶还是喝酒?”说着还摇晃了几下,显然是没有睡醒。柜台后的妇人抬起头见到来人是一位俊秀的少年,眼睛一亮,赶忙从柜台后走出,拉了拉自己衣衫的下摆,笑着迎向少年,走路时还刻意扭动了几下自己丰盈的臀部。
“公子一个人赶夜路,不怕被女鬼抢去做了相公吗?”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用颜色示意一旁的伙计。伙计此刻的睡意醒了七七八八,他连忙道:“我去给公子热茶,暖暖身子。”
少年见妇人迎向自己,似乎是要伸手来抓自己的双手,没有任何的羞涩躲闪,反而主动上前一步道:“没有被女鬼捉走当什么相公,倒是被姐姐你勾了魂,姐姐该不会是专门修炼魅术在这里勾引男人双修的狐媚吧?”说着主动伸手抱向妇人的腰肢。
妇人见状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眼前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会是一位花丛老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随即脸上的尴尬和羞赧一闪而逝,却是晃了一下身子躲开了少年欲环抱过来的双臂。妇人道:“小相公还真是会打趣,我若真的会什么彩阳补阴的法子,又怎么会变成一个半老徐娘呢?应该一直是如花似玉才对啊。”说着有些自爱自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姐姐说的什么话?我看姐姐正是风韵极盛之时。看姐姐这几日面色欠佳,怕是久旱乏甘霖,不如我帮姐姐滋养一番。”说着又试图抱向妇人。
妇人侧身躲开少年,与少年隔开一张桌子,她似笑似怒的说道:“你这混小子,我都是可以做你娘亲的人了,你这姐姐长姐姐短的,还真是不害臊,不过啊,你这几声姐姐还真是把我的腿都叫软了。”
“哦?既然腿都叫软了,可还有力气拿刀杀人啊?”少年嘲讽一笑。闻言,妇人冷了一下,随即脸上的妩媚羞恼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阴沉冰冷的面容,一双眸子中的杀意毫不掩饰的倾泻在少年身上。“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我也不用演这么久,累死了。”说着妇人将披在身上的大衣抖落在地,一边摇晃着脖子,一边扭动手腕,似乎真的一副很累的样子。
少年冷冷一笑道:“你以为在屋子里点了熏香就真的可以盖住血腥味?更何况,一个路边茶肆,又不是什么洛石城里的风雅茶楼,点了熏香本就奇怪。难道来往赶路的客人会有闲情逸致坐下来品茗?”
妇人闻言赞赏的点了点头道:“倒还真是我们疏忽了。好久不出手,下手不太利索,更没想到这茶肆的掌柜还会有武把式,所以他死的时候有些惨,血出的多了点。谁让你要来了,我们也没太多时间善后,只能用熏香压压血腥味,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了。不亏是少庄主,年轻有为啊。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副皮囊,可惜了这么聪明的脑瓜儿。”
“是有些可惜了。”少年耸了耸肩说道:“我以为名动一方的红酥手是有多高明的手段,没想到一点做杀手的素养都没有,真的为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感到不值。”
妇女冷哼一声道:“对付你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也无需花费什么心思。”言罢妇人双手一抖,从袖中飞出两条红色的绸带,如同两条火蟒绞向少年的脖子。少年身子向后仰去,后背几乎贴着地面,但依旧没有摔倒,两条赤蟒从少年头顶飞过,击打在茶肆的墙壁上,直接砸塌了半面木墙。妇人正欲发力收回两条红绫,少年的身子豁然弹起,右手握住一条用力扯向自己。
似乎是没有料想到少年竟然可以躲过自己的必杀一击,而少年此刻的还手更是出乎妇人意料,妇人竟然有些出神,被少年这么一拽直接靠着桌子向前扑到。少年抬起左腿狠狠踢向自己一侧的桌子边缘。桌子在少年脚掌与妇腹部之间炸裂成木块,少年的攻势未减,一脚揣在妇人小腹之上。妇人踉跄后退,但二人手里还握住同一条红绸,少年正欲再补上一脚,却感觉自己右侧一道寒芒乍起,正是先前趴在桌上假寐的伙计。后者手持细如柳枝的长刃,似剑却无剑柄,只是手握套着个巴掌宽的竹筒。。
少年见状只得松开攥住妇人红绸的右手,向后连退了几步躲开了从旁刺来的一击。妇人因此得以片刻喘息。她从先前因为轻敌大意而落于下风的尴尬中恢复了镇定,只是早已经杀意密布的脸上阴冷和愤怒更是化作实质一般。她似乎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在质问眼前的少年“你不是废人吗?怎么还可以修炼?这身手是达到了中武境?”
为妇人解围的男子此刻也站在妇人身边,他似乎也对妇人刚才被眼前少年压制一事颇为不解,他低声询问道:“难道是消息有误,还是我们被他们坑了?对方根本是想借用此人之手杀了我等?”
妇人摇了摇头,不知是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还是在否定身旁青年的询问。她看向少年,见到对方依旧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不仅皱了皱眉说道:“不知道这小子是真的有人护卫所以又,还是故弄玄虚,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说完再次甩手,袖中又飞出四条红绫,六根红绸如同六条饥饿难耐的恶蛟,相互交错着咆哮着缠绕向少年,妇女似乎也不急于求成,希望一击毙命,而是想一次困住少年。与此同时,身旁的青年再次如同鬼魅闪身到了少年的额面,利刃直刺少年的心口。
少年右手中多出一把剑,乃是出墓葬时从冥觉谷之人那里顺手带走的。少年似乎并不理会六条缠绕而来的火蟒,也对刺向胸口的利刃不闪不避,而是刺向青年的咽喉,显然一股以命换命的样子。青年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惊色,随即转化为一股狠厉。他并未用剑格挡少年的袭击,却是依旧一剑刺入少年胸口。
青年低头看去,自己的咽喉并未被洞穿,眼前被刺中的少年胸口也没有鲜血溢出,而是一道残影。而另外一边,中年妇人站在原地,手中握住的六条红绫垂落在地。妇人的心口处,一截滴血的剑尖透出,妇人嘴角也渗出血来。此刻身穿青衫的少年,正右手持剑从妇人后心刺穿,透体而出。少年的左手握着两张黄色的符纸。正是从墓葬中得到的符箓,只是少年刚才使用的是品阶最低的两张。一张分身符,可以在施符之人所站之地留下一道施符者的残影。第二道是一枚方寸符,是瞬间挪移符箓的一种。这类符箓会根据品阶,有不同的挪移效果,有的可以瞬间移动十余里,有的可在百丈内随心移动,有的可在丈许内迅如闪电,移动之快如同在方寸间变化因而得名。方才少年假意与青年以命换命,实则只是声东击西的手段,少年最开始的目标便是这名妇人。少年并不知道青年的来历背景,但却曾经在云隐山庄的底报上看到过妇人的画像和还算详尽的记载。妇人是一名混迹在大夏东南与南梁西边的杀手。以红绫为兵器,因为她只是一名三境的下武境杀手,所接的生意多半是情债仇杀,或者小门小派之间的恩怨,因而云隐山庄并未重视,毕竟水至清则无鱼,江湖中存在着该存在的小鱼小虾。妇人的境界虽然不高,但向来以难缠而著称。虽然妇人无法使用元气,但所使用的红绸不知以何种材质制作,看似柔软实则坚韧无比,寻常的刀剑根本损伤其不得,因此下武境之人一旦被缠住,便很难脱身。因此,刚才动手时,少年才一直将妇人视为自己必杀的目标。眼前的青年只是一条爪牙锋利的猎豹,虽然出手迅捷,但有迹可循。而妇人就像伺机而动的毒蛇,随时会在不经意间咬上一口。
少年将剑从妇人身体中抽出,后者像一滩烂泥倒在地上。少年将剑在妇人的衣服上擦了擦,自言自语的说:“你也配做我娘?”随后用剑指着正怒视着自己的青年说:“怎么?姘头死了,也该轮到你了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