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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苍茫,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官道上。
“爷,矮几上有壶清茶,你喝一杯醒醒酒。”
“随歌,你说,我要是没这病该有多好,鲜衣怒马,少年风流,也算是一桩美谈。”
随歌的动作一顿,“爷缘何突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你专心赶车吧!”
随歌暗暗定了定神,不由想起,当年,他随父亲去王府拜访,眉眼精致的男孩子站在雪梨树下,一瞬不瞬的看着天上飞舞的纸鸢。
他读懂了那清冷无波的眸子里透露出来的一丝丝向往,便驱使了随身奴仆去买了一个漂亮的纸鸢回来,准备送给那个孩子。
岂料,纸鸢最终还是没送出去,被父亲制止了。
父亲说,那是楚王世子,要什么有什么,莫不说人家瞧不上你这纸鸢,即便是人家瞧上了,到时候王爷还不得治你个谋害小世子的罪名。
他当时还小,不懂为什么,便一直缠着父亲问,父亲最后才告诉他,楚王世子病了,只能静静的养着,莫说是去放纸鸢了,便是走的稍微快那么一点也是不行的。
他心里一阵唏嘘,觉得那世子也太可怜了,于是后来圣上下令为楚王世子择选伴读的时候,他不顾父亲反对,坚决入了王府。
这么多年来,他也瞧得明明白白,世子爷虽是病弱,倒也活的肆意的很。
可是,此刻……
随歌紧紧握住手中的缰绳,轻叹,世子爷他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份希翼的。
毕竟,拥有健康的身体,能带给他的远不是什么酌金馔玉所能比拟的。
麦收是一年之中最为忙碌的时节。
足足用了五日之久,芸乐和钱氏才将麦子全收入了仓中。
麦收一过,便到了播种的时节。
芸乐和钱氏先后种了玉米,豆子,红薯,还有各类蔬菜。
应钱氏要求,芸乐还在镇上买了几个小鸡仔回去。
就这样,钱氏在家绣绣荷包,绣绣帕子,养养鸡什么的,也算是过的怡然自乐。
芸乐每日依旧和李瑞轩去镇上摆摊,生意也愈发红火了起来。
就这般过了一个月,村里却逐渐兴起了一阵风言风语。
都说李家姑娘不值钱,都发生了那等子龌龊事,李家竟还要将香竹给嫁过去。
还有人说,那杨氏也是个拎不清的,近日还在四处走动,积极筹备着让香竹待嫁。
这日,杨氏专门去镇上买了匹明红色的布,拿回家让香竹自己赶制嫁衣。
香竹扶着窗沿,抹着眼泪,很是不情愿,就这一个月来,她瘦了很多,当初娇艳欲滴的海棠花,此刻如同将要凋谢了般,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子颓然的气息。
杨氏苦口婆心的劝慰道:“竹儿,娘知道你心里苦,但事情都过去了,玉公子他也是无意之失,你也莫要再斤斤计较了。”
“我计较?”香竹如同被踩住尾巴的猫儿,突然炸了毛,“娘,你是知道的,旁人我都不在乎,为什么偏偏是小姑,为什么偏偏是她,这究竟是置我于何地!”
“竹儿……”杨氏哀叹一声,看着往日灵动乖顺的女儿,如今变成了这般样子,她也是微微有些心痛的,但,人得往前看,日子还要过不是吗?
想到这,她抬手拍了拍香竹颤抖不已的肩膀,“竹儿,这事你须得想开点,毕竟你和玉公子都定亲了,他也下聘了,你若是不嫁过去,以后还有谁会要你?”
“娘…,你说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香竹扑进钱氏怀里,哭的声音都逐渐沙哑了。
晌午的时候,香竹微红着眼,死气沉沉的坐在院子里绣嫁衣。
许久未出门走动的李春妮却突然破门而出,扶着院里的柿子树吐的一塌糊涂。
待吐完,李春妮踉跄着步伐,歪歪扭扭的挪动着步子,然后在香竹的正前方,猛的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虽然李春妮做下了那等子错事,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那毕竟是她的小姑,香竹又岂能坐视不理。
她放下手中的竹筐,犹豫再三,还是去村头喊了赤脚郎中过来。
那郎中姓朱,医术虽不怎么精湛,但胜在出诊费用低廉,素日里村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请他过来。
朱郎中须发斑白,香竹恭敬的请他进了门,随后又给他搬了个凳子过去,让他坐下看诊。
谁料他普一搭上李春妮的脉,便直皱起了眉头。
香竹诧异,忙问道:“朱爷爷,小姑她病的很厉害吗?”
“唉,冤孽啊!”朱郎中抬头看了一眼香竹,摇了摇头,便只是叹息,也不言语。
“这……”香竹不可置信,忙上前试探着将指节凑到李春妮的鼻尖,待感受到微弱的气流,骤然间才松了一口气,“朱爷爷,这不没断气吗?你吓死我了。”
“傻丫头,真可怜见的。”朱郎中眼里划过一道怜悯,没好气的道:“你小姑根本就没病!”
“没病?”香竹有些不可置信,“没病又怎会好端端的晕倒了。”莫不是装的?
“是没病,这是喜脉,足足有近两月了,晕倒只是由于心中郁结,吃的过少的缘故。”
“饿晕了?”香竹一阵惊叹,然后在朱郎中怪异的眼神中,猛地回过神来,“你是说喜脉!!!”
“确是喜脉,竹丫头,事到如今,你也莫要太难过了。”朱郎中好心劝慰了一句,便叹口气,背着箱子走了出去。
“喜脉!小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小姑你说呀!为何要如此欺辱我?”
香竹状若癫狂,剧烈摇晃着李春妮的肩膀。
遥遥走远的朱郎中迎面撞上了回家吃饭的李德成。
他考虑再三,将李德成拉到了一旁,压低了声线,好心提醒了一句,“成哥儿,我刚刚上你家去看诊,发现你小妹已有两个月身孕了,你赶快回家好好劝劝竹丫头,小心她又想不开了……”
李德成怔愣,仿若晴天霹雳,他本就是个老老实实的庄稼汉子,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太多他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去接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