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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震宇带着驮满皮子的马队回到了池家围子。刚进屯子口,池震宇和众人就大吃一惊,屯子口的十几家茅草房被烧得只剩断檐残檩,还冒着青烟。残壁破墙被熏得黧黑,空气中还能嗅到焦糊味。
池震宇一阵心惊肉跳,赶快驱马向街里走。走过一段,街两旁茅草房房顶覆盖的茅草虽然烧没了,房子没有烧塌,墙上还挂着水渍。再往里走,房子没有被烧。
池震宇松了一口气,只烧了屯子口的十几家茅草房。又不知道伤没伤人,心又提了起来。
池震宇一行到了池家大院,杨三风迎了出来。池震宇见杨三风没事,心放下了一些,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杨三风见丈夫平安回来,也放下心来,对池震宇说:"你不在池家围子的消息让白眼狼知道了,绺子又来砸窑。孙双喜带民团在屯外的围子上拦截。没拦住绺子,绺子进屯子了。乡村们都躲到了池家大院,我们上了围墙拦绺子,绺子没进来大院。后来我们冲出大院,把绺子赶出去了。"
杨三风告诉了池震宇白眼狼带绺子来砸窑的经过。
池震宇带着马队走以后,屯子一直平安。七天的时候,天还没亮,白眼狼带绺子突然来砸窑,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几十骑绺子转过山角,狂奔而来。一瞬眼功夫就到了屯子口。
绺子来的突然,屯子里的人们一点也没有警觉。屯子外山顶上狼烟台了望的民团也没有观察到。放牛娃常韩氏的儿子常有福早晨起得很早,到池家大院后院牛棚搬开围栏,把牛群赶出来,赶上牛群沿街吆喝:"松牲口啦。"收拢各家的牛向屯子外走去。
常有福走到屯子口,突然看见一支马队向屯子奔来。草原上年年闹绺子,常有福马上觉得是绺子砸窑来了。"回身双手拢在嘴边,拼命喊:"绺子砸窑来了,绺子砸窑来了。"转身往回赶牛群,边赶边喊。
屯子里的人们听见喊声,都跑了出来。孙双喜丶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率民团携枪跑到土围子,凭土围子伏下,枪口瞄准奔袭而来的绺子马队。这群绺子正是黑风寨的白眼狼带领的。
白眼狼被高奉武打残后,躲进黑风寨匿影藏形,伏爪疗伤。潜伏了一阵,又收笼零散绺子,划了起来(组织起来)。白眼狼惦记池家围子这座肥窑,聚拢了几十手个绺子,就筹划着出摊(组织抢劫)。
白眼狼派出线头(探子)到各个点儿(联络站)传箭(传达命令),召集草原上开小股(单独抢掠)的和爬风的(躲起来)绺子。几股绺子投奔过来合杆(几股绺子合起来),没点儿的(没联系)的零星绺子也来贴杆(小绺子主动来合作)。划起来一百多绺子。
白眼狼派出引线的(暗探),去池家围子探听。引线的叫赵二鬼。赵二鬼装扮成货郎,挑着货担子摇晃拨郎鼓来到池家围子。拨郎鼓一响,女人孩子围上来一圈。
赵二鬼边油嘴滑舌地和女人们斗嘴,边贼眉鼠眼地四处撒漫。斗到热闹处,装作挑斗坏笑地问女人们:"你们这么能作妖,是不是男人们都不在家?都成精了?"
屯子里有个胡寡妇,泼辣凶悍,睨视赵二鬼说:"你不是男人吗?你留下来拉帮套啊?"
赵二鬼心怀鬼胎,狡黠地说:"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们屯有一个池震宇,他不得整死我?"
胡寡妇撇嘴,说道:"瞧你那个熊样,池东家还在山里呢,就把你吓成这样?"
赵二鬼暗喜,盯了一句说:"池震宇去索伦山了?"
胡寡妇嘴快,又说一句:"比那远,去哈拉哈河了。"
赵二鬼探听到了想要的消息,匆忙把货卖给女人孩子们,挑着货担就离开池家围子,奔回黑风寨。
白眼狼听到池震宇带着马队去了哈拉哈河,凶狠地对绺子们下令:"落帘(落日)时向西挑(出发)。"太阳落山了,阴暗的夜色里,绺子们参差不齐地排成一行,骑马下了黑风山。
绺子们走了一宿,东方泛白,来到距池家围子二十里的一座屯子边上。白眼狼望着这座屯子,问挑线的(向导探子):"这个屯子叫什么?"
挑线的回答:"这是二龙山,屯子里有肥秧(有钱的肉票),是喇叭腕儿(姓崔),叫崔大头。是这一带的大财东。"
白眼狼阴笑,说:"先不动,让他再长一些肉。"对绺子们喊道:"挑帘(日出)了,进屯子压班(休息)。打开窑进去后,谁也不许扫窑(抢东西),不许'开锥`(强奸妇女),谁犯了我抠勒(杀掉自己人)谁。留着肥秧再长胖点。"
白眼狼率绺子驰到屯子口。二龙山没有成立民团或乡会,绺子没有遇到抵抗。白眼狼在屯子口设上卡子(村口岗哨),在屯子外山坡上派出了水(高处岗哨)。率绺子冲进屯子,径直奔向屯子里崔大头的宅院。
崔大头的宅院围绕一道青砖围墙,里面是三进院。围墙四角设炮楼,门楼上设碉堡。崔大头雇五名炮手守卫。白眼狼率绺子冲到大院前,碉堡和炮楼里漆黑。崔大头和炮手们一点也没有想到白眼狼来砸窑,都在院子里的房间睡觉。
白眼狼派一组绺子手持横杆摸到墙跟,一名绺子握住横杆头,一名绺子握住横杆尾,两人持横杆向围墙跑去。握住横杆尾的绺子用力将横杆向前推,戳在围墙跟上。握住横杆头的绺子顺势跃起登墙,窜上墙顶。
二十多名绺子登上围墙顶,迅速夺取了碉堡炮楼。登上墙顶的绺子又跳进院子,冲过去撬开大门。绺子全拥了进来。
一伙绺子在挑线的引领下,扑向炮手住的房间,踹开房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炮手。五个炮手惊醒过来,在被窝里就被枪口顶住脑袋。绺子顺手拿过来炮手的枪。
白眼狼自己带一群绺子由挑线的引领猛扑主人卧室。一个绺子拎过来一只洋铁桶,点着装到洋铁桶里的油浸棉花,扔到房子里。油浸棉花燃烧起来,照得房子里通明。
白眼狼和绺子踹开门,崔大头正和小老婆在炕上睡觉,一睁眼看见满屋子绺子,吓得哆嗦成一团。崔大头床下就是地道,可是现在被摁在被窝里。挑线的上前指着崔大头说:"他就是崔大头。"
白眼狼阴森森地说:"朋友,对不住得很。穿好衣服出来。"
崔大头抖抖簌簌爬起来蹬上裤子,套了一件褂子,跟着秧子房当家的来到对面另一间房间。小老婆用大被蒙住不敢露头。白眼狼阴狠地警告绺子:"谁也不许进这间屋子,谁犯'开锥`毛病就抠勒谁。"
白眼狼来到对面房间,对抖成一团的崔大头和颜悦色地说:"你别害怕,我们不砸二龙山的窖,借道去别处,在你们屯子压班。"
崔大头连忙说:"你们去池家围子,那个窖肥,我给你们领道。"
白眼狼摇头说:"我的弟兄们跑一宿了,还没有上啃(吃饭)。都漂五腹子了(肚子饿了)。你去让长工们搬(杀)几只山头子(羊),几口哼哼(猪),炖熟了,让弟兄们吃饱了脱条(睡觉),挑帘就走。"
崔大头点头如鸡啄米,急忙答应:"好,好。马上就办。"
白眼狼皮笑肉不笑地说:"办好了,以后不再来砸窑。"崔大头谄笑说:"大当家的仁慈,砸池家围子,砸开就发财了。"说完,颠儿颠儿去找长工杀猪宰羊,用大锅炖上。
白眼狼命令绺子:"挨家逐户查人,谁也不许出门。不许祸害人。"折腾半宿,绺子们钻进村民的茅草房,占据了火炕,和衣抱枪而睡。村民一家都被赶进仓房。
黎明十分,白眼狼就让绺子起身,带着绺子从二龙山屯子东头出去,向东走。走了五里地,又回头拐向西。白眼狼让线头(探子)赶一群牛漫踪(抹去踪迹)。白眼狼带着绺子直奔池家围子。
崔大头站在屋里的窗户前望着白眼狼离开,松了一口气。看见绺子已经走没有影了,便神气活现地走到街上。村民们也走到街上相互打听消息。
见到崔大头都围了上来。一个村民敬佩地说:"咱屯子多亏了崔爷,把白眼狼引到池家围子去了。白眼狼愿意咋祸害池家围子就咋祸害,和我们二龙屯没有关系了。"
又一个村民幸灾乐祸地说:"池家围子的人凭什么比我们二龙屯富?一看池家围子的人出门骑马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憋得喘不上气。就该让白眼狼把池家围子抢了。崔爷面子大,让白眼狼再分给我们屯子一点。"
崔大头狠歹歹说:"我早就对池震宇看着来气了,每天象大侠似的,人们都说他好。就是收买人心。这回白眼狼砸开了池家围子这座肥窑,把池家围子那些人抢光了,和我们一样了,我心里才舒服。看池震宇还怎么抖擞。"
绺子奔向池家围子,二龙山暂时躲过一灾。祸水引向池家围子,二龙山的人们象过年一样高兴。他们就不知道对别人遭受恶势力祸害幸灾乐祸,盼望着别人更倒霉,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已。
星光稀疏,天地间还是一片昏暗,白眼狼带着绺子马队疯狂向池家围子屯子口扑来。池家围子的人们听到常有福的喊声,纷纷跑到街上。孙双喜率民团登上了土围墙。
绺子马队正向池家围子围墙大门楼狂奔,孙双喜率民团开枪,一排子弹射过去,冲在最前面一个凶悍的绺子向后摔了出去。绺子们吃了一惊,马上勒马向回跑。跑到屯子口外乱了一阵,白眼狼又催促绺子向屯子口冲。围墙上迎头又是一顿子弹。
绺子冲不进来,白眼狼狡诈的眼睛转了一会儿,想出一着。他让绺子们继续佯攻屯子口大门楼,自己带十几个绺子悄悄绕到屯子侧面。
白眼狼带绺子溜到土墙下,掏出匕首挖墙。土墙被挖了一个大洞,白眼狼和绺子钻了过去。留金锁正把守在围墙上。只顾观察绺子进攻土围墙大门楼,没有防备脚底下。白眼狼和绺子钻进土围墙,直接扑到留金锁身后。
一名民团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白眼狼带绺子已经扑了上来,吓得惊叫起来。留金锁见势不妙,转身向池家大院跑。孙双喜丶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见土围子被攻破了,赶快催促人们向池家大院跑。跳下围墙,凭着院墙屋角阻击绺子。
绺子被拦在围墙边上,池家围子人们趁机携家带口跑到池家大院。孙双喜丶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随后也跑了进来。大家喘息未定,不知所措。绺子已经冲池家大院外面。
杨三风站出来,冷静地朝大家喊道:"大家别慌,听我安排。孙双喜丶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丶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丶留金锁丶孙乾丶呼斯乐都楞,你们率民团立刻上大院青砖墙,绺子冲到跟前就开枪。女人孩子进屋,躲在墙角。关上大门,用柱子顶住。"说完,拎一杆枪上了大院青砖墙门楼。
白眼狼和一群绺子冲到院墙门楼前,青砖院墙有一丈高,墙体厚实宽阔,民团们都伏在箭垛后。大院大门是用一尺厚松木制作的,两扇门紧闭。白眼狼令几个绺子抬过来一根原木,抱起来向大门撞来。杨三风守在院墙门楼上,看得真切,把枪顺出箭垛,瞄准开枪,"呯"的一声,正击中抬原木冲向大门的一个绺子。
绺子一个跟头摔倒,原木失去平衡,向侧面滚了过来,"嗵"的一声,砸在侧面抬原木的五个绺子身上。砸倒了两个绺子,又从三个绺子身上压过去。沉重的原木压得绺子骨断肤裂,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白眼狼怒火冲天,让绺子们冲上来抬原木继续撞,又下令绺子向门楼开枪,压制民团火力。杨三风率民团躲在箭垛后面,绺子冲到原木前就中弹。绺子冲了十几次,也到不了原木跟前,却丢下了几具尸体。
僵持到天黑,暮色上来了。绺子们精疲力竭,白眼狼下令让绺子去屯子里抓牛。叫嚷着:"槽空了(肚子饿了)搬尖角子打尖(杀牛开饭),啃叉子磋(吃牛肉),啃严了再挑(吃饱了再进攻)"。
绺子闯到石家富家的院子里,从后院牛棚牵岀了耕牛,杀了卸成小块,放到石家富家外间的大铁锅里炖牛肉。绺子们都凑到院子里等着吃牛肉。
杨三风见绺子们都去等着吃牛肉了,把孙双喜等众人召集起来,对大家说:"我们不能等着绺子吃饱再来攻大院,不能让绺子在屯子里扎下来,得把绺子赶走。但是不能硬干,我们出去几个人,藏在暗处打黑枪。打完就跑,让他们不得安生,呆不下去了就滚了。我们熟悉屯子,和绺子转圈,转几圈绺子就迷糊了。"
孙双喜说:"我和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出大院。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丶留金锁丶孙乾丶呼斯乐都楞留下守大院。"
杨三风让敖拉吉白和苏拉玛从厨房拿来一盆馒头,对大家说:"一天没吃饭了,都吃几个馒头。乡亲们已经吃了。"众人抓起馒头,三口两口吞掉。杨三风让伙计搬开顶在大门上的原木,把大门开了一道缝,孙双喜丶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悄悄钻了出去。
孙双喜丶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悄悄钻出大院,穿胡同跳院墙来到石家富家院子跟前,几人躲在院墙后隐蔽处向院里看。绺子们正炖牛肉,大铁锅冒着热气。绺子们东倒西歪卧在旁边等吃肉。孙双喜悄声和大家商量一下,几人分头散开。
孙双喜伏在院墙后,起身跳过院墙,溜到院子外大树的阴影暗处,躲在石家富家院子的院墙后面,距绺子三十多步远。瞄准正忙着炖肉的绺子开枪,呯的一声,绺子一头裁到肉锅里。
孙双喜骂一声:"要吃肉?给你们加点人肉,是牛肉好吃还是你们自己兄弟的肉好吃。"转身跳出院墙,连跳几道院墙,消失在茅草房后。
绺子们顿时炸锅,几个绺子七手八脚把裁到肉锅里的绺子拽了出来,绺子脑袋已经熟了。
白眼狼气得跳起,带着绺子跑到院外。街道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有。白眼狼泄气回来,也不管肉锅里刚捞出死人,气咻咻地让绺子盛牛肉。
刚坐下吃几口,石家富沿院墙遮蔽悄无声息地溜到房后,蹬上院墙,抓住房檐用力向上纵,从房后爬上房顶,在房脊后趴下。绺子还在乱成一团,石家富趁乱瞄准牛肉锅开枪。咣的一声,牛肉锅锅底被击穿,肉汤哗的一下子撒进灶膛,灶火被淹灭,满屋蒸气。石家富跳下房顶,从后院钻进胡同。
绺子象被热汤浇了蚁穴,在院子里乱撞,也找不到那里射来的子弹。眼见牛肉吃不成了,白眼狼大怒,率绺子拥出了院子,沿街道搜索。绺子捜了半天,街道上寂静无人。白眼狼让绺子进胡同搜索。
一个绺子闯进一条胡同,正向前搜索,前面突然闪过一个黑影,一闪进了一户院子。绺子径直追了上去,闯进一户院子。推门进屋,觉得脑袋上抵住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一抬头,韩玉柱的枪响了,一枪击碎脑袋。
韩玉柱闪身钻进胡同。后面的绺子追了上来,胡同相互交错,不知道钻到那里去了。土匪挨户捜索,刚进院,房子里枪响,一个绺子倒在院里。绺子们赶紧跑出院子,向房子开枪,打了半天,街上没动静。绺子小心翼翼地摸进屋,只见后门大开,韩玉柱已经钻进后山坡的森林里跑了。
绺子被溜得精疲力竭,靠在墙角根坐下,警惕地打量四周,突然头顶上砸下一块大石头,一个绺子被砸得脑浆摒裂。孙双喜跳到另一栋茅草房房顶,连窜几栋房顶,消失在黑暗里,绺子赶快跳起向房顶开枪。盲目打了一阵,吓得不敢再坐下。
绺子们如惊弓之鸟,惊慌地四处察看,不敢放松神经,又饥又渴。绺子实在不堪骚扰,白眼狼下令撤回黑风寨。走的时候白眼狼恶狠狠地在村口放了一把火。
白眼狼扔下绺子尸体,带领剩下的绺子垂头丧气往回走。走到了二龙山。白眼狼勒马停下,望着二龙山凶残地说:"老子不能空手回去,弟们,兄砸了二龙山这个肥窑,也能过上一阵子了。"带着绺子冲向二龙山。
二龙山的人们刚吃完晚饭,还没有过了把白眼狼引向池家围子的兴奋劲。崔大头打着饱嗝,拍着肚子,手里举一杆旱烟杆,迈着四方步,走到街上。二龙山的男人们扔下碗筷,也到街上找人闲聊。
女人们在家收拾碗筷。男人们看见崔大头站在街上抽烟,都围拢过来,想从崔大头这里听到池家围子的消息。一个长相尖酸刻薄的男人对崔大头谄谀地说:"多亏崔爷把白眼狼这股祸水引向池家围子,咱们二龙山才平安无事。崔爷的脑袋就是转得快。全屯子都得感谢您才是。"
他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幸灾乐祸地说:"白眼狼现在正在池家围子享受哪。池家围子的女人们不知道怎样伺候白眼狼那群弟兄。"
另一个男人奸笑说:"好好伺候呗。池家围子的财物粮食牛羊也剩不下。这回池家围子赶不上咱们屯了。"
又一个男人一脸妒嫉地说:"池家围子的日子总压我们屯一头,凭什么池家围子就比我们富?这回该我们压他们一头了。我们没有跟在白眼狼后头拣点洋落,白瞎了机会。"
只有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望着池家围子方向叹道:"白眼狼不知道怎么祸害池家围子呢?"
崔大头慢悠悠地开腔了,他一脸得意,说:"只要有利可图,狼也可以做朋友,白眼狼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只是杀了两口猪,白眼狼在咱们屯住了一宿,就保住了二龙山。和白眼狼还成了朋友。白眼狼再来,我们还是赶紧让他去祸害别的屯子。白眼狼再来我们屯,我们还给他杀猪杀牛杀羊,让白眼狼去祸害别的屯子。白眼狼祸害别的屯子了,我们屯子就安全了,只要保住二龙山,白眼狼祸害谁都和我们没关系。这世道,谁管谁呀?保住自己吧。"
二龙山的男人们都用敬佩的眼光望着崔大头。
远处烟尘大起,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崔大头凝神观看山角,肯定地说:"白眼狼率弟兄们扫完了池家围子这个肥窑,要回去了。还会在咱们屯打尖。咱们杀一头牛犒劳弟兄们。白眼狼一高兴,说不定把拿不动的财物给我们扔下。"
崔大头率二龙山的男人们都到屯子口去迎接白眼狼。
白眼狼率绺子冲进二龙山屯子口,崔大头率二龙山的男人们在屯子口站成一排。看见白眼狼驰到跟前,崔大头高声喊道:"恭迎大当家的凯旋归来。大当家的神武英明,旗开得胜。我等乡民特地等此处贺喜大当家的。"
白眼狼脸色阴沉,在马上对崔大头点点头说:"到你窑上压班。"崔大头连忙跑到白眼狼马头前,颠颠地在前面引路。
崔大头把白眼狼和绺子引到自己家的青砖宅院,刚进院,崔大头就喊小老婆:"莲花,烧水沏茶,伺候大当家的。"又喊长工:"去后院牛棚牵牛,杀牛犒劳大爷们。殷勤地把白眼狼引到上房。
白眼狼进屋。崔大头口里说:"台上拐着(上炕坐下)。"向炕上让白眼狼。白眼狼也不客气,蹁腿上炕。崔大头又卷了一支旱烟递给白眼狼,说:"啃草卷?"白眼狼接过烟,崔大头连忙用火捻子从油灯引来火,给白眼狼点着烟。白眼狼狠狠吸了几口,烟被吸掉大半。
白眼狼倏然变脸,狞笑着对绺子们喝道:"来呀,勒住这个肥秧。冲上来几个凶恶的绺子把崔大头摁在炕上,拽出崔大头的裤腰带,把手腕子捆到一起。崔大头一下子惊慌失措,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说:"这是怎么说?大当家的误会了吧?"
白眼狼阴森森地说:"没有误会,贼不走空。空手回黑风寨不吉利,池家围子没得手,借你这家窑冲冲晦气。"说着掏出匕首在崔大头脸上比划,凶狠地说:"这对昭子(眼睛)挺亮,剜下来晚上照亮吧。"
崔大头吓得大叫:"不要啊,我把枪弹丶银票丶烟土都交出来。"
白眼狼对绺子说:"解开他。"绺子解开捆崔大头的裤腰带。白眼狼说:"去把枪弹丶银票丶烟土都找出来。不然擦勒(杀掉外人)你。"
崔大头魂飞魄散,战战兢兢地领着绺子来到院子里,在马棚里把枪弹,银票,烟土找了出来。白眼狼得意地笑了,又让绺子把崔大头捆在马棚的柱子上。对绺下令:"你们到屯子里开开荤,明天落帘时把财物丶粮食装车拉过来,牛羊赶过来。咱们回黑山寨。"
绺子们一阵狂叫,疯狂地向屯子里冲去。一会儿,二龙山屯子里各个角落都传出惨叫声。
白眼狼来到崔大头小老婆的卧室。小老婆莲花吓得躲到炕角,用棉被把头捂上。白眼狼跳上炕,一把掀开棉被,小老婆莲花缩成一团。白眼狼扳住小老婆莲花的脸细看,莲花俊俏的小脸挂满泪珠,犹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白眼狼更觉兴奋,叫道:"真他妈盘亮,崔大头艳福不浅。让老子也享受享受。撕下莲花身上的小衣,腾身扑上去。
绺子们在二龙山折腾到第二天太阳落山。天黑后,绺子们把抢劫的财物粮食装上马车,赶上马车和牛羊,离开二龙山。
池震宇听完,犹感到心有余悸。对杨三风说:"多亏你是个巾帼英雄,弟兄们奋力抵抗,不然就太危险了。"
杨三风说:"二龙山村子被砸窑,还是没狠下心来死拼,总想丢财保命,结果财没保住,命也没保住。女人更可怜,被绺子污辱了就没法见人,只有自杀。只要有枪,狠下心来和绺子拼命,就不怕绺子。才可能有一条活路。"
池震宇仔细思衬这件事。他想到了花儿的死,想到了白眼狼怎么知道自已不在池家围子,奇怪白眼狼怎么能这样准确地了解池家围子的情况?他怀疑白眼狼在池家围子有眼线。池震宇把屯子里的人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注意力停在了梁大埋汰身上。
池震宇要找出白眼狼眼线,他设计验证梁大埋汰是不是白眼狼眼线。布置孙双喜和韩玉柱跟踪梁大鼻涕。
梁大埋汰叫梁金彪,长得贼眉鼠眼,眼睛不安分地滴溜溜乱转,看上去奸诈诡谲。年前跑盲流来到池家围子。刚来的时候穷困潦倒,面黄饥瘦。拖一根打狗棍,挨家挨户要饭。屯子里的人们可怜他,给了他一些苞米碴子,让他住在窝铺里,打短工挣口粮养活自己。
可是梁金彪不好好干,每天在屯子里乱窜,打听别人的家长里短,屯子里的大小事情。屯子里的人们觉得这个人心术不正,都不再和他来往。
梁大鼻涕又是个酒蒙子,打短工挣几个铜子都换酒喝了,每天喝得醉醺醺的,脸色憔悴铁青。喝多了鼻涕流得老长,用袖子一抹,糊了一脸。屯子里的人又叫他梁大埋汰。
池震宇早就觉得梁大埋汰奇怪,一个跑盲流的,不好好干活挣点钱娶媳妇,整天和人闲扯。现在觉得梁大鼻涕不地道。
孙双喜和韩玉柱悄悄藏在梁大埋汰窝铺附近,日夜盯梁大埋汰。看见梁大埋汰去池家大车店,偷偷观察住进去的客人。又到池家大院,察看池震宇进出。过了两天,梁大埋汰半夜上山。
这天夜里阴天,厚厚的云层遮蔽了星光,山林里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田野一片寂静,只闻一两声狺狺犬吠。孙双喜和韩玉柱伸长耳朵,仔细听梁大埋汰脚踩雪壳的嚓嚓声。跟着梁大埋汰到了一道山坡的到树林里,借地上雪壳微弱的反光,隐约看见梁大埋汰来到一棵大树下,在树身上摸索一会儿,便向回走。下山进村,回到窝铺。
孙双喜和韩玉柱向大树摸去,到了大树下,两人在树身上摸,摸到一个树洞,树洞里放一个布包。孙双喜和韩玉柱把布包拿出来揣到怀里,回到屯子递给池震宇。
池震宇打开布包,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池已回池家围子,带回来值钱的皮子。"池震宇看完,又包上了布包,让孙双喜和韩玉柱立刻送回去,藏在附近,看什么人来取布包。
过了一天夜里,来了一名绺子,走进树林跟前,鬼鬼祟祟向四周张望。见没有动静,下马走进树林,奔到大树底下解开裤子撒尿,似乎不经意地把手伸进树洞,取出布包,塞到怀里。走出树林,又四处张望一圈,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孙双喜和韩玉柱躲在树林里一丛荆棘里面,看得真切。等绺子不见踪影,跑回来告池震宇绺子取走了布包。池震宇听了蹙眉沉吟。还未等池震宇想出对策,白眼狼先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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