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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反应过来时,卢政已经消失在了大门口。他拧巴着身子朝着牢里面望了望,随即起身拍拍屁股,追着卢政踏进了大牢。
信中洺崇被吊在一个木桩子上,背上已经皮开肉绽。
知府不禁疑惑,真不知道卢政这小子能有什么好办法,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出卖自己的组织呢?
此时卢政绕着信中洺崇踱步,一圈又一圈。
不知过去多久,卢政终于停下了。知府看都看晕了,不料卢政竟还能稳稳地站住。他道:“朝鲜那边出事了。很可惜呀,明治这个赌徒并不成功,两个方案全部破产,汉城一战......你们大败。唉~~悲哀!”
“呸!”信中洺崇一口血水喷出,“这绝不可能!”
卢政不急不躁,缓缓抹去脸上的血水。“没什么不可能的......汉城尚且没有拿下,你们怎么屯兵鸭绿江?又怎么出击辽东半岛,威胁奉天,进而控制凌廷龙脉之地?”
信中洺崇突然沉默了,身体颤抖,始终没有开口。
其实卢政完全是在赌,他压根儿也不知道如今的朝鲜是个什么情况。按照前世的那个世界进度来说,如今袁世凯都还没有出生,朝鲜应该仍旧稳稳的握在凌廷手中。与日本的朝鲜之争,应该是在袁世凯离开朝鲜之后发生的。
不过此世不同。
按照此世的进度,如今的日本早已进行了明治维新,所以一切都提前了,包括日本内部****势力以及好战分子的疯狂崛起。
幸运的是,卢政确实猜对了。就冲着信中洺崇疯癫的一句“这绝不可能”,卢政就确定,如今的日本内部确实有这样的计划。
上帝视角确实太欺负人了。卢政心中不免感叹。不过他确实是在忽悠信中洺崇,因为朝鲜那边儿并没有打仗。如今的日本和凌朝,还是一个相安无事的状态。至于冲突何时爆发,现在还说不清楚。但日本已经在暗中进行疯狂的军事准备了,“探索者”就是最好的证明。
知府愣在一旁,心中犯了嘀咕:莫非贤子的癫狂症又犯了?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卢政等了很久,信中洺崇依旧没有开口,于是他又道:“我们可以合作,所以我需要找到安倍崇明。至少现阶段,我们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都是取缔凌廷。”
卢政这么说,依旧是在忽悠信中洺崇。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卢政很清楚,他们想要和英国一样,做世界的霸主。在这之前,他们需要先吞并凌廷,完成大陆化,进而称霸世界。日本国内有一个可以追溯到万历年间的说法:欲征服世界,先征服中国。所以和日本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卢政自然不会这么做,但要这么说。
信中洺崇双眼血红,“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我还会相信你?”
“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对!”信中洺崇恶狠狠的点头,“所以这一次我为什么相信你?”
“你认为呢?”,卢政托腮反问。他面带微笑的看向信中洺崇,后者却不说话。卢政搓了搓手,“嘶......啧啧,因为你赌不起。或者说,你们,赌不起。”卢政的笑脸始终挂在脸上,但看上去总会让人不寒而栗。
信中洺崇沉默了,好像还有些恐惧。眼前的年轻人,和初见时的差距太大了。和他对赌,即使明知道不可能,但他的自信也会让人怀疑自己。他好像端坐于帐中,便可知晓天下大事。用中国的古话说:运筹帷幄于内,决胜千里之外。
卢政一语中的,信中洺崇确实赌不起,或者说整个日本赌不起。
他们在明治维新之后,幕府时代落幕,天皇终于重新掌权,挪出了那个破烂不堪的皇宫。
他们穷,此次出击朝鲜,是全日本人节衣缩食才能维系的。一旦失败,整个民族就会陷入彻底的混乱。亚洲,将再无日本人说话的地方。
卢政一句话,好似直接掐在了信中洺崇的脖子上。
他并没有让信中洺崇出卖自己的组织,相反,卢政是在给他救赎自己的机会。这些,确实让信中洺崇陷入了极度的纠结。
“怎么样,合作?”卢政不再搓手,而是含笑伸出去一只手。
信中洺崇缓缓闭上了眼睛,道:“你有能与凌廷抗争的军事实力吗?合作?你凭什么?”
“没有,”卢政摇头,“但你们有。我,可以让你们的实力最大化。信吗?”
信中洺崇被卢政完败,他自然会相信。
“拿纸笔!”
卢政哈哈大笑,引得监牢里众人勾头观望。他的手又往前伸了伸,“合作愉快!”信中洺崇眼中布满血丝,还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良久,他伸手搭在了卢政的手上。
片刻,府衙便送过来了纸笔。
卢政转身,交代了几句,随后再次走出了大牢。知府跟在卢政身后也走了出去,若是外人看到,或许还以为卢政是主子呢。
中秋时节,晚夜的风有些凉。
卢政缚手于大牢前的空地上踱步,心中有所想。
知府再次上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两张纸。一张纸上是安倍崇明的画像,另一张纸上,写了一封信。
卢政拿着信凑近大牢,借着微光大概看了看。这信中洺崇可能是在金陵待的久了,这封信竟然是用汉字写的。
信上主要的内容是让安倍崇明相信卢政,帮助日本脱困等等等等。言辞真切,字字凿心。
看完后,卢政拿着信凑到了蜡烛旁,引燃之后随意丢在了一边。
天太晚了,知府把卢政送回了家中,然后自己也回家了。
刚进后院儿,张顺平就冒出来了。
“少爷......你这是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小姐刚刚过门不过数日,少爷就夜不归宿......”
卢政皱起眉头摆了摆手,瞪着张顺平,“哪有夜不归宿?你看看天上的大月亮,离天亮还早着呢!”张顺平支支吾吾不再说话了,卢政气呼呼的回房间。
迟双雅还没睡。
大姑娘不怕寂寞,小媳妇儿却怕,就很离谱,就很奇怪......
一夜很快过去,卢政最近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好像又隐约感觉到了前世才会出现的那种疲惫感。于是他狠狠的补了一觉,睡到了下午才睁眼。
刚睁开眼,眼前就有个女人盯着他。
不是迟双雅,而是安竹青。亲娘咧,亲娘来了......
“......娘。”卢政起身喊了一声。这时他才发现,迟双雅坐在一边儿,脸红的像是喝多了假酒,这是出什么事了?
安竹青看卢政醒了,这才开口,“昨晚干什么去了?”
“......有些事情。”
“何事?风流事?你可给我听好了......”安竹青开始叭叭了,卢政心烦,又不能忤逆,那就任由她说吧,反正听不见。
安竹青好一通说教,终于进入正题了。
“你小娘刚刚生产,带两个孩子是带,带三个孩子也是带,带四个孩子还是带,一起带大了还省事儿,你给我抓点儿紧!”
卢政:???
怪不得迟双雅的脸那么红。
说完安竹青就离开了,留下刚刚起床的卢政在床上懵逼。迷迷糊糊刚睡醒,就来一个大霹雳,这谁受得了?
卢政正坐在床上发呆,就听到了丫鬟小翠在门外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翠是迟双雅的陪嫁丫鬟,看上去她和迟双雅的关系也挺亲密,想来两人的关系与卢政张顺平的关系相似。不过她的年纪不大,最多也就十四五岁,卢政在迟家生活的那几年里,从不记得有小翠这么个人。
小翠进门就奔到了迟双雅身前,“小姐~听闻两日后就是京中徐老举办的中秋诗会了,小姐不陪着姑爷前去玩儿玩儿?”说着,小翠便朝着床边儿一瞥,看到卢政已经醒了,她不由得身子一抖,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要去要去。”卢政翻身下床,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出门了。
小翠呆呆的望着卢政远去的背影,出神地自言自语,“......姑爷这是又要去哪里?”迟双雅嗔了她一句,她便不再多言。
不大会儿,卢政又回来了,脑袋伸进房间道:“时下正是下午,秦淮河边儿热闹的紧,你陪我转转去?”
迟双雅神色一喜,随即面色一改佯装镇定,道:“我就不去了,相公早去早回~”
卢政摇头一笑,迟双雅不愧是混过商场的人,倒也会隐藏自己。不过......她那点儿小九九在卢政眼里根本就不够看。就她的那点算计,卢政一眼就望穿了。耐不住卢政两句劝,迟双雅就喜滋滋的跟着他出门了。
卢政和迟双雅都离开了,院里就只剩下了小翠和张顺平两人。
张顺平这家伙和家中的几个丫鬟打得火热,小翠到底是外来人,难免有被冷落的感觉。于是卢政扯着张顺平的耳朵,带上小翠,四人朝着秦淮河出发了。
卢政心里有算盘,他想撮合撮合张顺平和小翠,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不是什么急事儿,马车不必太快,否则颠得人肚子疼。四人闲扯的功夫,马车就已经来到了秦淮河边儿。
秋日里的日头不烈,下午的时候,秦淮河岸,那叫一个热闹!
如今快到中秋了,更是比寻常时候热闹。
卢政随便向前望去,秦淮的两岸全是各色的酒家茶舍青楼。近河处,下象棋的老头儿面红耳赤,这边儿要悔棋,那边儿说什么也不让悔。若不是双方岁数大了头秃了,估计得薅着对方的头发打上一架。
除过象棋,斗地主的富家公子哥还是不少。张顺平第一次看到有人斗地主,不免惊讶,莫非少爷让他玩儿的这游戏古已有之,只是他孤陋寡闻?
正想着,突然听得一声暴喝:“超级加倍!必须超级加倍!”
“……”
舞狮子的队伍也已经出现了,跳来跳去的,看着倒也挺有意思。
远处秦淮河上,货船商船一道缓缓飘过。渡夫一趟又一趟的载着来往的人们,一边划桨一边吆喝着方言味道极重的撑船调。“咦哟咦哟嘿嘿嘿~~”乱七八糟的也分不出个调调来。
秦淮粉饰下的金陵城,熙攘,美好,又带着几分慵懒......
卢政带着三个人闲庭信步,这生活确实美好呀。
他心中不免感叹,若是此世来到大唐盛世该多好,或者是去到宋朝也行。耕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自给自足。每日里吃吃喝喝,没事儿了就带着老婆到河边儿遛遛娃,多好。
可惜了,偏偏来到这么个乱世,真气人!
四人作伴继续朝前走着,卢政心里想着:卢谓之和安竹青那里就算了,但是不能总是让迟双雅认为自己夜不归宿是流连风月去了,还是要找机会解释解释的。一辈子还长,夫妻之间任何一点小矛盾的积压都很可怕。
只是这事情要怎么开口呢?直接告诉她?卢政不免头大。
再往前走去,距离青楼茶舍等地就更近了一些。老远就能看到商女们于青楼上翩翩,或拨弄琴弦,或转舞长袖,一遍遍的唱着时下最流行的曲儿。
忽地!
卢政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正在青楼上起舞,大红外袍欲遮还露......
完了!
千算万算还是把这件事情忽略了。
前世的卢政,包括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可都是出了名的纨绔少爷。这些个风尘女子,他一个比一个熟。
卢政心中一沉,老脸一红,不自主埋下了头。
可是......已经晚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终究还是响起:“卢少爷~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