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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黑布被慢慢松开,那清瘦的人儿出现在她面前。他似乎更瘦了些,下巴尖尖的,只是那双如翡翠一般的眼眸,还是那般漂亮,墨色的发丝绾了一半,唇角是浅浅的弧度。
心突然收紧了一下。“亦妹妹?”她真没看错,当真是亦妹妹。只是这头发...梳得是不是有些不对?
他没有言语,慢慢解开了她手上的布条。然后,拉着她的一只手,默默覆上自己胸口......
怎么...摸心跳?
见她一脸疑惑,才想起来,这个年纪,还没长开。
“世子,温小姐,下来吧。”忠伯的声音,一棒打了下来。
世子...是她知道的那个世子么?
他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拉着出了神的拂以,跳下马车。
冯一已经将几具尸体搜过,拖到了草丛里丢着。
拂以心里重新把一切都串了一遍,身边伺候的,只有男子。她握住他的手时,脸红得像是个苹果......可就从这么几点来说...他还是看起来更像个女孩子啊。
她始终难以置信,她一直喊着他...妹妹?
亦之...云亦之?是他的字?
她还抱着他,过了一夜?
顿时涌上心头的羞耻感,几乎要将她淹没。所有人都知道,可居然没有人提醒她?
“原来,你便是云世子。”
少年拉紧了她的手,注视着她:“拂姐姐,唤我衡月。”
云衡月,年少失去母妃,再过几年,又会失去父王。世袭父亲的王位,一人独守,景棣王府这片土地。弱冠之年,唯有一人,茕茕孑立。
她无法想象,现在这般单薄,如墨兰般的少年,日后要经历那般痛苦的事情。
气,一下子散了。
只是心中还未能马上过了那个坎。“我如何叫得?小女不过是个官家之女,怎能直呼世子的名讳。”
“拂姐姐若是叫不得,哪还有人叫的?我不想与你这般生分。”
她没说话。看到地上的血迹,想起,好歹人家也过来救了自己,便转了话题。“你们怎么会来这?”
“老奴本是出来办事,却看到姑娘在巷口被绑走。便让人跟紧了姑娘,回去禀明了世子。”
看忠伯认真的表情,她也再生不出气。只是方才拉下黑布时,看到他的那刻,她竟有些方寸大乱。
“拂姐姐现在也不适合回去,不如随我一同回王府,换了衣裳?”
“嗯。”又突然想起来,现在自己本该在安济堂,无故失踪他们定会着急。“忠伯,麻烦派人帮我捎个口信到安济堂,便说我出了点事儿,晚些到。”
忠伯应下,她才随衡月上了马车。
与他同坐在马车里,她才道:“知道是谁派的人么?”
“秦幼薇。”
他淡淡回应。
秦幼薇?果真是她?这又是为什么?
她猛然忆起,前世未和沈清斋有过多交集,自然也就没有上府探望一说。更不会与秦幼薇有什么瓜葛。可这一世,她和沈清斋有了交集。
上一世...至死,沈清斋还是独身一人。
那么秦幼薇,又是和谁在一起了?
“拂姐姐打算怎么做?”他颇有兴致的注视着她。
“先让她逍遥一段,过后,我自会收拾她。”她不信,恶人自有天收。因为要收的太多了,上天也无法一个个顾及得来。
原本,只要她说一句,他就打算让人处理了秦幼薇。没想到,她要暂时先放过她。只是...他觉得不先讨些利息,有些说不过去。
“让拂姐姐知道了我的身份,果然也会变得跟外边的人...一样啊。”见拂以在深思,也不开口,他便叹道。
拂以比谁都清楚,他所要经历的一生。细看之下,他也不过是个怕孤独的孩子。还如何能与他计较得了那些事呢?
“我还生气不得了?”她瞪了他一眼,“就你能骗我?”
“我没骗你呀。”
这话说了她就来气,“知道我错了,却不改正,就是骗我。”
他注视着她的双眼,“那拂姐姐要如何才能消气?”
早就没气了,只是还想逗逗他罢了。在山庄里和他相处过那么长时间。她相信,自己见过的云衡月。
何况...他的确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否则也不会不争不抢,唯有守着景棣王府。
她的手,伸到他面前,他一直注视着她,她便在他眉间,轻轻弹了一下。“好了,原谅你了。”
他那白皙的皮肤,甚至她都没用上什么力,就红了。
“拂姐姐。”他轻抚着那个地方,道:“再来一次。”
“......”
马车行入王府之中,忠伯已经在下面等着他们。下了马车,便去了他的院子。
这是头一次,他带了人回来,进入了属于他的领域。
王府里头,没有其他姑娘的衣服,他又不愿让她穿着丫鬟的衣服,便派人出去外头买了一身新衣裳回来。
拂以才换上了新衣服,尺寸竟恰好。一身粉色的衣裳,倒是满满少女的味道。她对着铜镜转了转,感觉甚好,不禁笑了起来。不过厚厚的披风一盖,感觉整个人都变圆了。在变圆和受冻之间,她还是很没骨气的选了变圆。
推门出去时,他就坐在木长廊边上,肩上披着一件狐裘,倒显得他的脸颊更加苍白。身旁放着一些点心和两杯热茶。不时,已经下起了小雪,在未扫去的积雪上,又盖上了一层。
她便在他身旁坐下,“进去吧,太冷了。”
“我从未与谁一同看过雪。拂姐姐可能圆了我这念头?”少年连笑容,都是苍白的。仿佛能在细雪中,随之淡去。
“好。可是,只能看一会儿。”她终是不忍心拒绝他。
他应下,抬头看着天空中悠悠飘落的点点雪。
茶还冒着热气,当茶杯握在手心时,暖意透过手心,传了过来。
他的鼻头沾上了飘来的小雪,冻得有些红。她忍不住,拂去他鼻上的雪,握住了他的手,搓了搓。“看看你这身子,弱成这样。才在这坐了会,都要和雪一个温度了。”
衡月却看着她笑了。
“你笑什么?”
他轻摇着头,道:“能有看雪人,是衡月之幸。”
她心抽得有点难受。独守一方的少年,却只是想要一个坐在身旁的看雪人。与心相背的世道,总是极其残忍。
雪还是下得不停,他的手,还是没能暖起来。在变化的,只有她的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