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话 一夜白头

少史焱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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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尙轻想着,眼波轻转,随说道:“你看起来很是疲惫,想来损耗极大,是不是需要些许修养?”

    燕翔知道,尙轻这话已经十分拿捏着轻重了,她必定已看出了自己修为所耗,用这几个词眼实在是留着分寸,于是回道:

    “我是打算闭关几日。虚禹小儿那边——”

    不等他把话说完,尙轻便接道:“你放心,无名居那边我能应付,还有化羽,我也会把他照顾好的。”

    燕翔抬眼看着尙轻,竟不由想起了化知,化知的双眸像清泉清澈见底,而尙轻的眼睛却似一汪探不见底的深潭,总觉得里面藏了什么,也总以为自己能有机会看透,到头来却似乎是自说自话了。但燕翔笃定,尙轻的内心一定和化知一般柔软,她虽然嘴上从不妥协但办起事来还是心思细腻,善解人意的。自己怎会想到这些去了?燕翔想到赶紧闭上双眼,同时说道:

    “你做事我自然放心。”

    尙轻走下石阶,随设了层层屏障将小南轩从里到外护了个严实,这才回到画音居,仔细探了探化羽的脉息,惊讶地发现他不仅灵元得以修复,而且内聚了一股十分强大的灵力,那是修行几百上千年的妖也未必能达到的。

    是燕翔,他为了修复化羽的灵元竟然借了半身的修为给他,如果是这样,那他方才平静恬淡的仪态便是强忍着体内的翻江倒海故作的无碍,而自己还不自知地跟他废了半天的话!

    此时,尙轻看着化羽那张脸,突然有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不知道是该疼惜还是厌恶。

    无名居内,虚禹提起笔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只是一瞬,他似乎感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妖息,虽然有一定距离,但他还是清晰地感应到了,既熟悉又带着可怕的力量。虚禹不由瞪大了眼,急促地喘息起来。

    “山子!”他呼唤道。

    山子急忙跑来听候差遣。

    虚禹这才缓了缓神,问道:“化羽那小子怎么样了?”

    山子于是回道:“受完刑就被尙轻带回墨羽阁了,此后就没了消息。想来也是活不了吧。”

    “活不了?”虚禹有种直觉,事情不会按照常理发展,“你派人留意墨羽阁的消息,无论死活给个准信!”

    山子应着下去了,虚禹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妖息不是幻觉,它就在四羽阁内,会是来自墨羽阁吗?不会是化羽吧?如果他受此天刑还能活下来,那么一切就真说不准了。

    化羽行刑当日,鹤舞避开众人,回到妙人静语倒头睡去,昏昏沉沉中梦一个接着一个,爹爹的脸,百孤子的脸,山叔的脸,一张张在她脑海里环绕。

    在梦中,她反复追问一个问题,她是谁,她从哪里来?但是得到的总是含糊不清的回答。在如此的梦魇中竟就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天已大亮,枕边尽是泪痕,浑身更是虚脱一般的疲惫。

    鹤舞撑着身体走下床,缓步来到门前。门开了,小夭端着水盆正要进门,看到鹤舞的一刹那不由惊得松了手,连盆带水洒了一地。但她全然不知一般只是瞪大了双眼看着鹤舞,嘴巴半张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夭!”鹤舞嗔怪道,“你怎么如此毛手毛脚的!”

    小夭这才张了张嘴,然后抬手指着鹤舞。

    此时,可颂听到声音跑上前来,看到鹤舞的一瞬间也露出惊讶甚至是惊悚的表情,但她显然比小夭镇定,直接冲鹤舞说了句:“你的头发——”

    “头发?”鹤舞摸了摸头,只是未曾梳洗而已,但看着两个丫头的表情还是转身走到镜前,这一看直吓得她花容失色,浑身颤抖。

    就见镜子中,那原本乌黑油亮的长发竟然有一半变成了白色,是梦,一定是梦!但切实的痛感让鹤舞清醒地认识到这不是做梦。她突然想起山叔跟自己说的话,他曾提醒自己是否注意过身体的变化,比如青丝开始变白,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

    看着鹤舞惊慌失措的样子,小夭和可颂更是手足无措,还是可颂比较冷静,她率先说道:“我去请尊主过来!”

    “别!”鹤舞说着把脸从掌心抬起,然后缓了缓说道:“把我的披风拿来,我自己去无名居。”

    小夭不解只是一愣,可颂已经转身取来了披风,鹤舞将头发全部藏进帽子里,这才火速赶往无名居去见虚禹。

    小夭看着可颂,突然觉得雪羽阁并非她心目中那般纯净无暇,这里莫不是也藏着秘密?

    看到鹤舞的样子,虚禹命山子取来一碗汤药送到她面前,“这是我专门为你配置的,看来药效已经顶不住了,你先喝了,总还能缓解,容我再想别的办法。”

    看着那碗汤药,不知为何鹤舞竟然迟疑起来。

    山子一旁看着急道:“这可是尊主耗费修为所熬制,你之前在雪羽阁经常喝的。”

    “什么?我之前经常喝?”鹤舞不解。

    虚禹瞪了山子一眼,责其多言,然后才对鹤舞说道:“还记得你平日喜欢喝的梨汤吗?”

    听爹爹说了这么一句,鹤舞赶紧端起药汤喝了一口,果真有股熟悉的味道,她于是问道:“那梨汤里也入了这种药?”

    虚禹点头。

    鹤舞不由一惊,脱口念叨了句:“可颂——”

    “她也不知情。”虚禹解释说,“是我不让她告诉你的,她只以为是些调养身体的药膳,有助修行的。”

    鹤舞的心思也不在深究可颂到底知不知情这一点上,她看了山子一眼,然后问道:

    “爹爹,您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我的身体为何会产生如此变化?”

    虚禹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这样,你呢这段时间就住在无名居,我也好想办法为你调理,其他的慢慢再告诉你。”

    鹤舞还想追问,但虚禹已经示意山子带她下去,只能满腹疑问退了下去,但在她心中已经开始倾向于相信山叔那晚对自己讲的故事了,山叔没理由欺骗自己,而事实似乎也在印证他的说法,鹤舞心中在那一刻起竟真就对百孤子产生了一股恨意。

    清晨,从梦中醒来,化羽感到浑身又清爽了不少。这些天在画音居养伤,竟让他意外地见识了尙轻温柔细致的一面,从最初的迷迷糊糊,到清醒后的如在梦中以及诚惶诚恐,再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化羽并不知道自己竟成了第一个留宿画音居的男子,就连燕翔也只有救治自己当晚在这里待过一夜。

    化羽走出屋门,第一次有心情欣赏门外几根翠竹,在墨羽阁这种地方,除了两棵巨松,大概就只有画音居前的这抹翠色有点生机了吧。不对啊,明明还有一个山水花鸟的世外仙境,化羽止不住又想起那晚偶遇尙轻的情景,还有自己重伤的时候,魂魄游离之际似乎也是尙轻将他抱在怀里的,化羽一时间不由脸红心跳,正难为情之时,就听一个声音说道:

    “看来好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