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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是社会综援制度的改革,还是促进就业体系的建设,说到底,仍旧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事情定下来之后,路西议员看得出来也轻松了不少。他靠在沙发椅背上侃侃而谈。
“要改善劳动者的待遇,归根结底还是要实现产业经济的大发展。工作岗位不是光靠就业促进组织就能凭空找来的,是要靠产业经济的壮大源源不断地提供出来的。”
“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未来的十年时间里,通过挖掘联邦内生的潜力和动力,促成产业经济的一轮大发展,甚至,我希望是,新的产业革命。”
“不得不说,西斯·王尔德总统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莱昂纳多插话道。
“虽然西斯总统给外界留下的普遍印象,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十年任期,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一名真正不计较得失的政治家。”
“产业政策调整,他知道是一桩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活儿,但他坚定不移地推动了十年,为联邦未来产业经济的大格局落好了子,布好了局。”
“可惜工商党不争气啊,无论是迈恩·格莱士,还是桑·邦迪,胸怀都比西斯总统差上太多太多。”
“下面的人,更把产业政策调整当做是巨大的利益寻租空间。你看看,光一个阿吉扎,这些年居然能闷声不响地捞那么多。”
“嘿,工商党交出总统的位子,我想西斯总统,心里是欣慰的。”
路西温和地笑了起来,他继续说道,“以产业发展为基础,才能用最小的阻力,通过立法不断完善劳动者保护制度,包括逐步提高最低工资标准、限制工作强度、完善退休福利等等。”
“雷·邦迪至少有一点做的是对的,要给工人可靠的、舒适的生活。当然,前提是不能靠违法犯罪,不靠限制工人的人身自由来实现。”
“路西议员,”罗松溪问他,“这样的代表平民的改革,难道你不怕像张新颖总统当年那样,被既得利益阶层的群起围攻吗?”
“平民阶层的代言人?”路西保持着那一缕温和的笑意,“那是要交给保罗·爱德华扮演的角色。如果想成为国家的治理者,那他必须是所有阶层、所有纳税人共同的代言人。”
“别的不说,你问问莱昂纳多看,一轮产业大发展,他们家能赚多少钱?产业要发展,首先需要的就是投资、贷款,联邦三大银行,绝对是最大的赢家。否则他凭什么支持我?理想吗?情怀吗?用爱发电吗?哈哈。”
“让所有阶层都能够共享到联邦发展的红利,这才是我们的共和政权能够得到巩固的基础,也是让联邦能将帝国远远甩在身后,让帝国不再成为威胁的基础。作为一名政客,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好的政治抱负?”
“好了,路西,今天吹嘘得有点过了啊。”莱昂纳多端着高脚酒杯,打断了路西的侃侃而谈。
“让我们为未来的总统干杯。”他举高酒杯,提议道。
“莱昂纳多,我看是你有点过了吧。”路西毫不客气地回敬道,“联安委的朋友,这里有人企图操纵选举,还不赶紧把他抓起来?”
“哈哈哈哈哈——”
……
……
从联邦民生银行出来,天已经擦黑,罗松溪谢绝了莱昂纳多送他回去的提议,沿着宽阔的他并不知道名称的街道,向联安委所在的方向走回去。
回联安委交付完保罗·爱德华的事情,意味着北海重工的案子暂时告一段落。他的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所以宁愿在这座其实他并不熟悉的城市街头,独自走上一走。
已经多久没有像这样闲适地走上一走了?他想起了在学校里,和林小曼一起肩并肩漫无目的地走路、旅行,翻过一座又一座大山,看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在星空下起舞。
哦,林小曼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从骆晴明那里得知自己回到圣约翰堡了,正在期盼着自己回去吧。
想到林小曼,他总是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一如想到伊薇兰,他总是有一种不由自主的兴奋感。
但是终究要跟伊薇兰做一个告别了。可告别的话应该如何措辞呢?
“你是我最好的搭档”,抑或是“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还是“路西的才华比我强一百倍”?
似乎怎么说都不合适。
他觉得一个人有点闷,想找77说说话,却发现77找不到了。
前面路西在侃侃而谈的时候,77觉得无聊,便一个人跑出去玩儿了。然后罗松溪发现一件很尴尬的事情,77无形无质,自己的精神力又实在太差,77一旦离开自己超过十米,他就没有办法主动与77建立联系,只能等着77联系他。
万一我走了,77找不到我怎么办?他心里想,于是停下脚步张看了一下,想着要不要等77回来再走。
怎么有种带小孩的感觉?
正在他踌躇之时,身后走上来一道人影,在圣约翰堡六月微凉的夜色里,清冷地像一支野兰花。
伊薇兰走到他面前问他,“你知道我没有走?”
“我……”罗松溪一时有些答不上来。
“我和他没关系,”伊薇兰用似乎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解释了一句,“我只是不想见到他。”
太阳刚刚沉入西边的云际,而路灯还没有到开的时间,这条不知道什么路名的街道,沉浸在圣约翰堡上中区短暂的昏暗时光中。
伊薇兰穿着联安委的夏季制服,干练的白衬衣和制服短裙下溶解在初生的夜色当中,如同一片朦胧而绝美的心魔。
她是炽热的,她是清冷的,她是美到无可救药的,她是我喜欢却无法宣诸于口的。
“其实我没必要对你说这些。”见到罗松溪沉默的样子,伊薇兰甩了甩头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叹了一口气,“走吧,回去写结案报告吧,写完……学校就要做毕业分配了,你希望被分到哪里?”
“我还没想好。”罗松溪低声道。
分到哪里?罗松溪本来就是联安委推荐入校的学员,毕业之后理应分到联安委那栋四四方方的大楼里。
罗松溪没有理由提出分配到其他地方,除非他不想面对她,不想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这么问,他这么答,其实许多心事已经不言自明。
“那么你……”
伊薇兰正想替总是踌躇不决的罗松溪拿定一个主意,忽然看到罗松溪一个跨步,用后背将自己牢牢遮挡住。紧接着她就看到一枚明亮的火球划过夜空,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飞而来。
两片水晶般的羽毛从罗松溪手里飞出,迎上了火球,将它瓦解成一蓬火花,四溅的火花的余光,照出了隐藏在黑暗中几点黑光。
那是被涂成哑光的三棱钉,趁着黑暗的潜藏,无声地向他们接近。
罗松溪手腕翻转,断流挡住了射向他胸口的两枚三棱钉,但终究没有躲开另外两枚,噗噗两声,一枚扎进他的左肩,一枚扎进他的小腹。
罗松溪却恍若未闻,八片羽毛悬浮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火球和三棱钉飞来的方向。
昏暗的夜色里从几个方向同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罗松溪知道那是马可主席安排暗中保护伊薇兰的人手,应该都向杀手的方向追了过去。而杀手看到一击不中,应该也已经无声地遁去。
罗松溪没有去追缉杀手,因为他要保护身后伊薇兰的安全。但即使不追也能猜到,一手魔法一手暗器,用魔法吸引视线掩护真正的暗器杀招,必定是那名在逃的北方军区魔武双修的高手,原军区副司令谈泓峰中将的卫队队长库里上校。
确认危险已经过去,罗松溪终于放松下来,取出镊子夹出嵌入体内的两枚三棱钉。小腹上的那枚钉子只差几毫米就能钉破他的肠子,肩上那枚则留下一个深深的血洞。
罗松溪一边用水元素之力封住伤口止血,一边抬头看到伊薇兰凑过来关切而痛心的眼神,抽动嘴角挤出一抹笑容。
“我还你了。”他轻声说。
“还不清的……”伊薇兰喃喃道。夜幕笼罩下来,轻声的低语如同暧昧不明的魔咒,在昏暗、危险、悸动的街角,在一瞬间,终于将这一对男女对彼此筑起的虚假防线统统撕碎,他们如同有着与生俱来的默契般紧紧拥吻在了一起。
这再不是在零件工厂里,打着工作需要的借口试探性的一吻,而是炽烈的、投入全部身心的一吻。
万般声音都已远去,只剩下抑制不住的轻声喘息。在圣约翰堡微凉的夜色里,其实早有夏日的燥热在暗中堆积,直到一个火星投下,就能令人忘记全世界。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忽然之间,路灯一下子全部点亮起来,驱散这条街一天之中短暂的昏暗时光。
他们终于与彼此分开,这一刻,罗松溪看到怀里的伊薇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