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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醇厚的嗓音传到陆唯的耳朵里,他报了一个地址。
陆唯在店里又忙了一会儿,才解开围裙,告诉白苏他们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
她徒步到茶楼的楼下,已经有人在等着她,然后带领她往楼上的包厢上去。
叶慎天坐在靠窗的位置,包厢里点着沉香,青白的烟袅袅升起,环境静谧舒适,很适合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话。
陆唯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着窗外,窗户外面是抽了新芽的柳枝,点点绿意,春意正在盎然。
他今天穿着黑色的西装,眉目间凝着一股淡淡的锐意,又有种他这种年纪独有的沉淀的味道。
听见开门声,他转头看过去,眉峰一凛,那一瞬间,他又以为是云宛央。
一眨眼,人已经走进来了,他看清楚是陆唯。
他平静道:“坐吧。”
她让他等了这么久,他看上去并没有生气。
陆唯坐在他的对面,神情淡然,男人居然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是碧螺春。
“叶先生有什么话直说,我店里很忙。”
叶慎天习惯她这样的冷言冷语,不恼,“你到底是不是云宛央的女儿?”
她冷漠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认识云宛央。”
他调查过她,然而什么都是空白的,就连她什么时候到孤儿院,从什么地方来的,都是空白的。
好像凭空之间被人抹去了痕迹。
还从来没有叶家查不到的东西,这是头一回。
叶慎天轻轻叹了一声气,仿佛带着自嘲。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眸光冷锐地扫了陆唯一眼,“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好办的多了。”
他低声一笑,仿佛带着一抹自嘲:“呵即使是,那又如何。”
陆唯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的下一句话说出口——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和西西抢男人?”中年男人的嗓音醇厚,不疾不徐地问道,语气很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而陆唯就像是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小辈,他和她讲的只不过是一些家常的的话题。
可是这样假意轻松的氛围陆唯听到的是带着冷意的质问。
果然还是为了叶曼西而来的,为了她宝贝女儿来的。
陆唯看着他,淡褐色的眼瞳清澈透亮,她淡淡道:“我没有和他抢,傅远征不喜欢她,叶先生也要怪罪我?”
叶慎天将茶盏放在手中把玩,低着眼睛,说:“对,傅远征不喜欢她,是不能怪你。但西西是因为你被他解雇的,这个账我们是该好好算算了。”
他几乎不关注这些问题,在他看来,孩子在哪工作都是一样的,只要是喜欢的就行。
他原以为西西从fz离职只是因为工作累了,才想离开。
直到昨晚她才哭着告诉他,她是因为被傅远征解雇的。
而且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他叶慎天的女儿的工作能力到哪个公司都是备受欢迎,何曾受过这样大的屈辱。
陆唯看着他用一种要秋后算账的态度说话,心里涌现出一丝丝的酸意,其实要秋后算账的人,是她,不是吗?
她低头一笑,心底冷意肆虐,嘴角的弧度却是嘲讽而冷漠,反问他:“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傅远征为什么因为我而解雇她?”
叶慎天半眯着的眸间扶浮着一抹怒色。
“我没想到你竟然这般不知廉耻,还敢问我傅远征为什么解雇西西?
元宵后的那天西西跑上山找傅远征,你当着傅远征的面羞辱她,以至于她情绪失控对你大打出手,傅远征替你出气才将她解雇。
你让我的女儿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这口气你叫我怎么咽得下去?”
叶慎天忽然捏起手上的茶杯,直接将带着温度的茶水泼向陆唯的脸。
甚至不管茶水可能会将人烫伤。
茶水瞬间陆唯素净的脸上泼开,顺着她的下颌不断的往下
陆唯咬着牙,抬手将下颌的茶水抹开,眼神冷冰冰的注视着男人,听着他再一次说她是不知廉耻的女人。
那种酸楚感没有上次那般强烈,明明才接触几次,她就好像看透他。
呵叶曼西颠倒黑白的能力真的是日趋渐涨。
她冷笑出声:“这也是叶曼西告诉你的?”
叶慎天的目光落在女人寡淡的脸上,一股无形的怒意从心底窜了起来,尤其是看着这个女人长了一张和云宛央相似的脸,过往的那一切统统涌上心头。
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
他倏然攥紧手指,手里捏着的茶杯咔嚓一声碎裂,瓷片掉在桌上,白得晃眼。
他咬着牙,男人冷沉的气势压了下来:“难道不是事实,你还想狡辩?”
陆唯觉得事实不事实,对于叶慎天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只要话是从叶曼西口中说出来的,或是从于美心口中说出来的,他都信。
而这个糊涂的男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现在唯一焦虑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只是故伎重施,转移他的注意力而已。
唇角勾起来的冷笑绵长,陆唯目光淡漠的与他对视,“叶先生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
反正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什么是真相,什么是谎言,都不如面子来的重要。”
她站起来,面无表情道:“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
转身的背影,叶慎天跳动的一根神经仿佛被扯断。
她走了两步,身后的男人也站了起来,低斥:“站住!”
陆唯刚转身,掌风已经近在咫尺,叶慎天粗大有力的手指狠狠地掐上她的脖颈,往前一步将她抵在背后的墙上。
后背一阵钝痛袭来,陆唯吃痛地蜷缩起来,听见男人冷漠至极的语气在她的头顶化开。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有了家室还在外勾三搭四,尹老不教训你,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替我女儿出这口恶气!”
陆唯因为疼痛而紧皱的小脸慢慢舒展开,不她不会在这样的人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痛苦的神情,他不配!
他究竟是来教训她,还是因为看见她想起母亲?
他不懂,叶慎天这个愚蠢的人不懂。
她咬着牙忍着脖颈间传来的疼痛,用一种近乎蔑视的眼神看他,“叶慎天,你会后悔的。”
她一字一顿,从齿缝间流出,带着绵长的恨意,却又轻轻袅袅的传进男人的耳朵里。
又更像是一根一根的钢钉扎在男人的心上。
那个女人说过同样的话,几乎同样的表情。
当年,她嘴角流着血,眼里却是一滴泪都没有,她笑他是这个世上最愚蠢的男人,笑他是这个世上最没有良心的男人。
笑他这辈子应该孤独终老。
她走得决绝,头也不回。
心脏倏然一紧,叶慎天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恍惚,低吼:“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察觉到他手指的力道松开,陆唯淡淡道:“你也会怕吗?”
叶慎天失神的后退一步,小腿撞到了身后矮几上的茶具.
“乒乒乓乓——”
清脆的声响将他拉回了神。
他冷漠的松开陆唯,看着她失去了力气却还是坚持撑在墙上的倔强模样,倏然冷笑:“幸好你不是云宛央的女儿,如果是,你现在就会被我掐死。
她和别的男人生下来的野种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你该庆幸你不是的,陆唯。”
野种
陆唯的心尖像被人拔去了一样,疼得她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想给母亲辩解,可喉中只觉得窜着一股腥甜,发不出一个音节。
母亲要是亲耳听见这个男人说的话,不知道会如何?
她记得,母亲告诉她,云宛央的名字的由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她是诗经走出来的女子,手中雕刻能生花。
她那么温柔善良美好的人,怎会错爱上了这样一个糊涂,愚蠢的人,最终那样凄惨死去。
叶慎天出去后,陆唯浑身冷冰冰的靠着墙,她将手撑在墙上,深呼吸了几次,想起教授告诉她的控制情绪的方法,她尽自己最大的能力。
手机响了很多声,她才听见,拿出来看见的是她曾经拨出去过的号码,却莫名让她觉得有些安定的感觉,又令她害怕不敢触碰。
手指颤抖着,终于,她接起来。
“傅远征。”她低声叫他的名字。
电话那头是男人低沉的嗓音:“抱歉,前两天没有信号。”
他说的很慢,每个字透过无线电传进陆唯的耳朵里,有一丝丝别样的感觉。
她攥了攥衣角,压着声音,还是询问关于傅先生的身体,“傅先生怎么样?”
男人略显清冷的嗓音低低徐徐道:“情况稳定,如果你是替白苏问的话,他一切都好。”
原来,他知道。
陆唯在茶楼休息了一会儿,走出楼发现开始下蒙蒙细雨了,她走不快,头发上凝着一层细细的雨珠。
回到花店,白苏给她擦头发,她抓着白苏的手告诉她,傅先生没事了。
白苏被她抓着手,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抬手抹泪,“我以为自己可以忍住的,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可我忍不住,陆唯,我忍不住,我讨厌这种感觉。”
她很少哭,上次见到她哭,还是她的父亲被叶家刁难的时候。
陆唯心疼给她擦泪,“你不用忍,想哭就哭,没有人会逼你。”
“男人都讨厌,我讨厌男人!”白苏趴在陆唯肩上。
后来陆唯也哭了出来,两个人抱在一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而哭。
何故两边安慰,最后三个人都笑了。
到了晚上,九点关了店门,三人去酒吧喝酒。
谁也不知道庆祝的主题是什么,提议喝酒的是陆唯。
她今晚喝了很多,白苏也喝了很多。
陆唯拿起一瓶又一瓶的酒,没有白苏那样猛灌的势头,一口一口,让人觉得她在品尝啤酒。
可到了最后,醉意不经意袭来,酒气熏蒸着她的大脑。
她倒在卡座的靠背,嘴里轻轻呵出酒气,听何故给她讲笑话。
何故推她,“陆唯姐,你怎么不笑?”
白苏歪着头指着她,“她笑点很高的,不是特别厉害的笑话,她不笑。”
可是陆唯居然笑了。
白苏也醉了,何故两边照顾不来,眼睁睁看见陆唯走上舞台。
她拔下麦克风,走上舞台的背影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她转过身来,嘴角微微勾起,点了一首遇见。
酒吧外面有人进来,外面开始下雨。
男人额前淋了几滴细雨,带着一丝丝风尘仆仆味道,清俊的侧脸线条干净流畅,目光带着几分灼热,锁定在台上女人的身上。
舞台音乐动听,她拿着麦克风站在像是下了一场雨的灯光下,蓝色毛线裙像一朵盛开的蓝色妖姬。
她开嗓,声线撩拨动人。
后来听见有人说,她美得像一朵哭泣的蓝色妖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