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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大悟,“你说张将军啊?他早上要了马出去了,说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呢。”
女子疑惑地地眨了眨眼睛。“张将军...会扮女子的吗?”
冷言这才想起张数现在是男子扮相,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对面的女子忽然“啊”了一声,似乎惊觉了什么,跑出去叫道:“小姐,将军,冷兄弟醒了。”
不一会,冷言就见闻远舟和一个鹅黄衣衫的女子进来。女子径直走到床边,俯下身去拂冷言的额头。
冷言皱眉,向后一挪,扯到了背上的伤口,顿时痛得闷哼了一声,冷汗直流。
那女子皱了眉,求助地看向闻远舟。
闻远舟上前道:“冷兄。”
冷言咬着牙吸了几口气,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闻远舟率轻甲兵来救援的事情。
“多谢你援手。”
闻远舟道:“不必言谢。这是我的义妹于阮。她是医师,昨日是就她帮你和张将军处理伤口的。”
冷言看了看于阮,颔首示意感谢。
于阮笑了笑,低下了眉。片刻,她开口道:“我得查看你的伤口,给你换药。请你...配合一些。”
冷言怔了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于是于阮将诊箱放在床头,将冷言的上衣除掉一些,露出肩上的伤口。
闻远舟似乎觉得不适合继续待着,便出去练剑了。
于阮轻柔地给冷言换了肩上的药,又让冷言转过身,开始处理他背上的刀伤。
冷言皱起了眉,颇觉尴尬。
半晌,于阮终于将伤口重新包扎好,帮冷言整理好了衣服。她从床边站起来,兀自收拾着诊箱,面色薄红。
冷言看了她一眼,移开了视线。
“有劳了,于姑娘。”
“无事,我本就是医者”,于阮道,“你多休息,有事唤小颦就是了。”说完,她向冷言腼腆地笑了笑,提着诊箱出去了。
于阮前脚走,小颦后脚进来,端了一碗刚熬好的药,搬了凳子,坐到床边。她舀了一勺药,吹凉了些,喂到冷言的嘴边。
“...”
冷言看着她一系列娴熟的动作,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别人伺候过,也没想过要人伺候。
他伸手道:“我自己来吧。”
小颦皱眉道:“这怎么行,您是将军的朋友,又受了伤,怎么能让您自己喝药?”
冷言看了她半晌,执着地道:“我可以自己来。”
小颦道:“您恐怕坐都坐不起来吧?”
冷言一时语塞。
还真是。
只是他实在接受不了让别的女子喂自己喝药。于是他执意伸着手,表示自己的坚决。
谁知小颦却把他的手打了下去,嗔道:“都什么样子了,别这么矫情。”
这话说得冷言又是一怔。
小颦又将药喂到唇边,灌进了发愣的冷言的嘴里。
接下来一日三餐,小颦都照例来服侍冷言。初时冷言还颇为尴尬,渐渐地也就无感了。
两日之后,于阮又来查看冷言的伤口,换了身淡绿色的衣裙,身上飘着极淡的花香。
“恢复得不错,伤口没有裂开,正在长合。”于阮道。
“有劳”。
于阮笑轻道,“怎么你每次都说这一句话。”
冷言低了眉,没有回应。
于阮瞅了瞅他。
“我很好奇,太子为何对你下如此狠手?”
冷言顿了顿。眼前的这个医女看上去面善,又是闻远舟的义妹,应当是可信的。
只是,因着他自小的经历,向人隐瞒身份已经成了本能。
“张将军是他手下的干将。他想要挽留。我们本来要去蜀中隐居,在附近被他截住了。”
于阮叹道:“你们一个侠客,一个将军,互为知音,相携归隐,本该是一段佳话。可惜皇权争斗是一股漩涡,总想将所有的人都卷进去,不论你愿不愿意。”
冷言打量着她忽然沉郁的神色。
“于姑娘又为何幽居于此?”
于阮低了眉,缓缓道:“我父亲是前朝的京兆尹。镇南王兵变之前,爹爹预知大乱将至,将我托付给了义兄。镇南王当政之后,我就在此隐居了。这里是我们的老家。”
冷言点了点头。
于阮又道,“这一年多的动乱,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听闻当今太子在战场上行事暴戾,所经之地,齐国百姓都广遭屠戮。”
冷言道,“他们父子可称枭雄,却不是治世明君。”
于阮沉默了片刻。“其实前朝皇帝倒算一位勤政的仁君,只是不善军事,才让镇南王做大至此,颠覆了江山。”
冷言默默看了于阮一眼。
“他确实勤政,却当不起这个‘仁’字。你可知道玄旗营?”
于阮道:“知道,听说是只听皇命的暗杀组织。”
冷言道:“玄旗营的人,大多是平民家的孩子,从幼时被抱来培养。他们的父母亲族都会直接被清除,以确保他们忠心不二。”
于阮皱眉。“居然如此残忍!”
“是。”
只有他这样在暗夜里行走的人,最清楚这些权贵的肮脏。他见过蓄养女奴的暗场,见过抛尸体无数的乱坑,见过他们为了权争雇人将几百户人家灭口。
玄旗营,就是最肮脏的所在。与他一起长大的那些孩子,大多都死于非命。玄旗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除了做任务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对同门下手。营主从小教导他们,玄旗营只留最强的杀手,若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就不配为皇帝效命。
冷言道:“这个世界的上位者,个个人面兽心,视人命如草芥。无一例外。”
于阮沉默了半晌。
“我义兄不是。若他做皇帝,一定是个仁君。”
冷言看着她笃定的神情。
玄旗营一直关注朝臣的动向,对闻远舟也有些了解。闻远舟为人,确实算得上仁德了。至少他的手上没有沾过无辜者的鲜血。后来在战场上,他也厚待下属,从没杀过使者和战俘。
只是无论他本性如何,一旦卷入权力的中心,谁又能担保不会失了本心呢?
冷言默默收回眼光,淡淡道:“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