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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路上,晏珽宗听侍从来报说,皇后娘娘悲痛过度,整个人都像脱了形似的,虽没昏过去,可意识时断时续地也不怎么清醒了。
他淡淡抬首打量天空的浮云,从今往后,大魏的天与地都在他手中了。
包括镇国公主。
谋划了十数年的事情,一朝梦想成真,不知他最爱的那个人是否愿意同他一道分享这种喜悦呢?
“既如此,本王回宫沐浴更衣,下午就去探望皇后。你们去府里的库房找些珍贵的药材礼物来,务必体面为上。”
侍从颔首称是。
“帝姬怎么样了?”
“回王爷,帝姬受惊昏厥,平素专门照料殿下的太医已去照看了,已给殿下熬煮了药汁喂殿下服用,也给殿下施了针,只是殿下还未醒呢。”
晏珽宗忽地勒住了缰绳,胯下是他最心爱的战马北鸿。
他抬手对身后随行的宦官郑德寿说:
“你先进宫告知陛下一声,说镇国公主此次受惊非同小可,太医说了,万万是不能再受车驾劳顿之苦了,只能妥帖细养着,稍微挪动一下镇国公主就要咳血呕吐。
本王做主,暂且将她就近带回本王府上去,待帝姬稍好些再送她回宫罢。让陛下只管安心。”
郑德寿领命,先行骑马往大内宫禁中去了。
天家虽闹了大笑话,可是丝毫不影响外面的民众热热闹闹过节庆的心思。
端午并非合家团圆在家闷起来过的节日,相反,本朝一到了端午,多的是百姓拖家带口出来游玩的。
晏珽宗骑马路过沿江一带,偶遇苗胜虎同十几个交好的将领自组了个龙舟队和百姓的队伍比赛,还拿了个第一。
见摄政王路过,那十几人上前就要向他行礼。
苗胜虎耳目聪敏,第一个扑上去跪拜:
“末将恭贺大元帅大喜!拜见太子殿下!”
他方从龙舟上下来,身上还沾着水汽。
身后十几个将领被苗胜虎之言惊了一大跳,苗胜虎拱手向他们解释道:“适才席上、逆贼燕王私着龙袍,已伏诛大元帅手下,陛下圣明,当众册立大元帅为太子,不日举行册封典礼。哦,还册封圣懿帝姬为镇国公主,享万户食邑,仪同亲王。
末将恭贺太子殿下大喜,贺镇国公主大喜!”
其余将领也都上前行跪拜大礼,眼中热泪盈眶:“拜见太子殿下!贺太子殿下、镇国公主大喜!”
晏珽宗拱手回礼:“谈不上什么喜不喜的。镇国公主被逆贼险些劫持,受惊晕倒,皇后娘娘悲痛交加,我做人臣,岂有大兴受喜之礼,故就不请诸位吃酒了,来日再说罢。”
苗胜虎等人便恭敬送他走了。
等人走远,一个年轻军官问道:“听元帅、不,太子殿下所言,今日席上甚是险象环生?”
苗胜虎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一边擦着身上的水花一边低声同他们说道:
“可不是嘛!你们是不知道,那逆贼燕王觊觎皇位已久,偷偷将那五爪龙纹绣在自己蟒袍的里面,今日席上吃多了酒,反倒做贼心虚,口口声声直指着太子殿下谩骂,说看见太子殿下身上着了五爪龙袍。
没想到陛下查证一番,反发现了他栽赃诬告。寿王家三公子见不惯他的德行,将他身上蟒袍扯下,这才发现了他的丑事。
陛下略骂了他几句,他就嘴里胡言乱语声称自己是嫡长子、要继承大统的。
陛下大怒,便令太子殿下持剑杀他,他却摸了把银叉子向镇国公主奔去,意欲挟持镇国公主为自己保命。
你说这种人,他私着龙袍是不敬君上,诬告太子殿下是不敬兄弟;连镇国公主一介弱女子都意欲残害,害得陛下唯一的女儿受惊昏厥,是不容幼妹;更何况镇国公主是一向扶持他的皇后娘娘所出,他劫持公主时,就没想过皇后娘娘的慈母之心么?这是不敬嫡母!
这种人,不容父母、不容兄弟姊妹,不杀不足以平愤!
好在咱们太子殿下身手了得,一个剑花甩出,就让他人头落地了。”
在这个端午还没过去时,苗胜虎口中所说的故事就传遍了整个皇都。
即便晏珽宗大堂之内手刃兄弟是有些让人骇人听闻,可是在别有用心之人格外的渲染之下,燕王的罪行更加让他们所不齿了,于是晏珽宗反而成了绝对正义的那一方。
“大元帅亲手杀他,不也是为了皇后娘娘么。陛下和娘娘就那么一个女儿,凤凰捧金蛋似的捧了十几年才好容易养大了,若是就这么让那燕王挟持了,陛下、娘娘不得哭死?
其实大元帅也知道此举必让世俗有所议论,可是念及自己的幼妹和母亲,他便是自己背下骂名也要杀逆贼、救帝姬呀!
其实咱们这么一说啊,燕王已犯滔天之罪,即便大元帅不杀他,太子之位也肯定是大元帅的,他原不必做这事惹人非议,若非为了中宫娘娘,他又何必趟这趟混水呢?”
说书人如是议论道。
底下听书的有人窃窃私语道:“可是我却听人说,中宫娘娘最不喜欢大元帅,偏爱那被废的大殿下和今日才被杀的那个老二,是有此事么?原来宫里的娘娘也和我们村里婆子一样,生的儿子多了就会偏心呀!”
“是啊,所以说嫁闺女,就算嫁给了家里儿子多的,也千万不能嫁给那不被公婆重视的儿子,日后受磋磨的苦日子多了去了!”
又一个听书的长衫读书人插嘴:“此言差矣,那你就说这大元帅,中宫娘娘是不喜他,可如今满朝文武的千金哪个不想嫁给大元帅做太子妃?”
……
端午是个大日子,皇帝回了宫也不思处理政务,反倒和寿王他们几个宗亲野钓去了。
晏珽宗去给他请了个安便告辞:“还未向皇后母亲面前侍疾。”
皇帝应允了:“她的脾气不好,可到底是你的母亲,自己多担待点。还有,婠婠在你府里孤很放心,看顾好她的身子,她被那逆贼吓坏了,你要好生安慰她。”
“儿子知道。”
椒房殿内一派凄风苦雨。
皇后头上的凤冠已经被她折腾到歪斜,可梳头的宫婢们也不敢上前为她整理仪容。皇后发了大火,把满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差不多。
云芝嬷嬷小心地告诉她:“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初听太子殿下之名,皇后恍惚地以为是她的儿子回来了,可待她兴奋地冲出去一看,却见跪在门口的是晏珽宗。
她猛地想起皇帝今日也下旨立他为太子,又急又恨,一口鲜血立时涌上了喉间。
晏珽宗撩起袍摆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给她行了大礼:“儿子叩问母亲安。”
皇后甩了甩宽大的凤袍衣摆,猛地扑上去抓住他的肩膀:
“畜牲、畜牲!我的女儿呢?你把我的婠婠弄到哪里去了,我的女儿呢你说话啊!”
云芝嬷嬷怕其他宫人撞见这难看的一幕,提前就将其他人给轰走了。
晏珽宗勾唇笑了笑:“太监们不是来说过了吗,妹妹的病禁不起挪动,故将她带回我府里照看了。母亲放心吧,妹妹不会有事的。”
陶皇后并不相信这个借口,一双凤目死死瞪着他:“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把婠婠带回宫、把她带回来你听到没有!”
晏珽宗笑得格外恣意,他附到皇后耳边轻声道:
“等我什么时候睡|腻了她,就什么时候送她回来。”
言毕,他站起身拂袖而去,一脸惋惜地对身旁的内臣说:
“是儿子的不孝,母亲一见到儿子就生气,那儿子不敢多叨扰母亲,这便离去了。儿子献上一点点心意,还请母亲务必收下。”
内臣点头会意,马上就将这个“结果”在宫中传播了一遍。
皇帝听闻皇后举止隐隐有疯癫之态,只说让她好好静养在宫里,让肃贵妃和静惠皇贵妃她们多去服侍。
出宫时候路过荣寿殿,晏珽宗带走了婠婠的乳母和另一个留在宫里的侍婢,叫她们收拾了东西一道出宫去伺候殿下。
他随手翻了翻她这两天摆着的玩意儿,偶然发现一个绣棚上撑着的元帕,洁白丝缎上的图案已经全部绣好了。
晏珽宗的眼神幽深了几分,将那帕子从绣棚上取下,收入了自己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