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轮回

顾倾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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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了死亡一般的沉寂,艾丝塔终于站了起来。

    但不知说什么。

    对不起?抱歉,我骗了你?还是,我是卧底?

    沙克的身体微微颤抖。

    噪声突然停止。

    狭小的空间内死一般寂静。

    刚才的噪声要撕裂人心脏一般的令人难过,可是突然停住了反而令空气更压抑,因为双方都无话可说。

    终于还是沙克打破沉默:“他们都说是你,可是我不相信。”

    “你刚刚发的是警报吧。”

    “你明明是我们的族人,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刚刚你在书房说要袭击的话也是骗我的吧?”

    “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刚才是要试我?”

    “你为什么要骗我?”沙克突然崩溃了,声嘶力竭地喊。

    艾丝塔身子震动了一下,终于淡定地说:“因为我恨你们。”

    沙克的身子直抖:“你不曾爱过我?”

    “我们不是同类。”

    沙克不可置信地看着艾丝塔。

    艾丝塔从贴身的地方掏出一个扁扁的酒瓶,那是嗜酒的人的随身携带品。

    艾丝塔的这个不大也不小,大约容量有半品脱。

    她拧开盖子。

    白兰地的香气立即充满小小的茶水间。

    沙克警惕地:“你想干什么?”

    艾丝塔不答他,只是随手将里面的酒液倾倒在地板上。

    金黄的酒液里面有亮晶晶的东西。

    酒液在地板上流动,里面散落着银光闪烁的粉末。

    沙克脸色大变:“这是银粉?”

    艾丝塔说:“这瓶酒我一直随身携带,已经藏了三个月。只是这么一点银粉,应该够我脱身了。”

    沙克脸色灰败,神采奕奕的碧色眼珠失去了光彩,黯淡得犹如玻璃球。

    “你不信?”

    艾丝塔将瓶子晃了晃,忽然凑到唇边。

    沙克大叫一声:“不!”

    他如一头猎犬一般扑上来,艾丝塔手里酒瓶倾出的酒液倒在他手臂上,发出“嗞嗞”的腐蚀声,冒泡,还有烟雾腾起。

    艾丝塔用力推开他。

    沙克大喊:“不要!”

    他完全忘记了手臂的痛。

    艾丝塔却已经喝了一大口。

    沙克脸肉抽搐:“不要……我没有要你死……”

    “可是我不会死。”

    艾丝塔眼角在微微跳动,可是脸色平静如常,她轻盈地转身:“我不会死,因为我不是你的同类。”

    沙克茫然看着她。

    “我是猎人。”

    艾丝塔分明看见沙克的身体猛地一搐,就像有一柄尖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也像被利刃剖开了。

    沙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虽然努力坚持,但终于腿一软,他跪坐在地上,自己捧着那条受伤的手臂。

    酒液已经流光,但银粉还俯着他的手臂固执地往里钻,他的手臂溃烂得很迅速,血滴滴答答淌下来,后来汇成血流。

    艾丝塔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能说对不起。

    这是两个种族之间的对决,两个人都是牺牲品。

    但是她终于蹲下来,拿过沙克的手臂。

    她扯破裙子,要给沙克包扎。

    沙克固执地收回胳膊。

    再拉。

    再收。

    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侍卫焦急的声音:“王子,你在里面吗?”

    所有的动作都停顿。

    然后,沙克说:“不错,不过我是不小心按了警告器,没有事,你们离开吧。”

    茶水间里,艾丝塔终于牵过沙克的手臂,将布缠在手里,小心地一下下抹去银粉。

    一下又一下。

    沙克的眉蹙得越来越紧,额头的汗滚落下来。

    艾丝塔看看他,默默地,越来越轻。

    最后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替沙克扎住伤口。

    手帕上面一个金线绣的大“G”。

    “还你。”

    那是上次沙克替她包扎手掌的手帕。

    艾丝塔站起来,忽然手掌被沙克一把抓住,用力将她扯在怀里,他的唇又印在她的唇上。

    时间停顿了吗?

    只有心跳还在继续。

    沙克终于放开她。

    她只觉得身体热烘烘的,似乎所有储藏的热情都在瞬间在点燃,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她热烈地注视沙克,如果他要处死她,她愿意死在他手里。

    但沙克只是凄苦地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满腔的热情瞬间冷却,她说:“让我死吧。”

    “不,这不是我们的错,错在我们生于对立的种族……假如你是一个吸血族,或许,我是一个猎人……”

    “不必说了。”艾丝塔冷冷打断:“那是永无可能的事情。”

    沙克看着她:“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的身份。”

    他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听说我们是一个受诅咒的种族,无论怎么轮回,都会流着相同的血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艾丝塔并没有会过意来。

    沙克忽然打开另外没有受伤的一只手,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艾丝塔失落的酒瓶,他朝艾丝塔笑了笑,在她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时候,他将瓶里剩余的液体灌进了自己的喉咙。

    艾丝塔发出一声尖叫,去抢他的瓶子,可是已经太迟。

    艾丝塔觉得浑身冰凉,尖叫:“你为什么这么傻这么傻?”

    沙克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声带、食道都被银粉酒液迅速融化掉,他皱着眉头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伸出手来抚摸艾丝塔的头发,努力想挤出微笑来,但是明显失败。

    沙克痛得脸都扭曲了。

    艾丝塔觉得脸上有热的液体在流动,原来是眼泪。

    眼泪一滴滴雨点一般落在沙克的脸上的,她终于哭着叫出来:“对不起……”

    与此同时,沙克抚在她头发的手停止了动作,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的眼眸迅速褪色,失去了生气。

    腹腔处,冒出缕缕白烟,很快地,就被银粉酒液腐蚀出一个洞。

    艾丝塔觉得自己的心也破了一个洞,她不知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她只知道自己看着沙克的身体慢慢地被腐蚀,消失,变成暗红的液体。

    他的灵魂呢?

    是否还在看着她微笑?

    最后一刻,他可有听到她的道歉?

    所有的悬念,她只有等待到他的来世,才能解答。

    西方学者曾作出研究,认为当我们的肉体死亡时,我们并没有真正死亡。人的灵魂是不朽的,灵魂能在肉体生命结束后继续活着。

    在转世轮回的课题里面,比较著名的例子是一个名叫凯瑟琳的妇女。她来自英格兰,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对天主的信仰毫不动摇。

    某天,她开始发噩梦,心神不宁,惊慌、恐惧、沮丧。

    她去看医生,接受精神催眠治疗。

    结果她回忆起一些可怕的片断,有被人推落游泳池遭没顶的经历,也有被人用防毒面具捂住脸无法呼吸的经历。

    接下来没有引导的深度催眠治疗中,她竟然横跨四千年,回溯到古代近东地区的前世。

    在这一世中,她有完全不同的形貌、不同的名字。

    当时的地形、服饰、日常用品,所有细节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回想出这一世中的许多事件,回忆起自己最后被洪流吞噬,怀抱中的婴儿也被大水卷走。

    如果单单是这样,说凯瑟琳是一个深度幻想者似乎可以解释。

    但是,凯瑟琳随即又回忆起完全不同的两个前世。

    她曾是十八世纪的西班牙妇女,也曾是希腊妇女。

    而经过长期的治疗,可了解她不是严重的精神病患者,不会产生幻觉,也不是多重人格,极不易受暗示所影响,也没有滥用药物或酗酒。

    精神上没有问题,不是幻想,反过来是否就可以说明那些记忆都是现实存在的,曾经在很久以前就埋藏在思想深处?

    而思想的载体是什么?

    当肉体化成飞灰,回归成碳水化合物,思想是否只能依附在灵魂上面。

    当承认有灵魂的存在,轮回似乎也就是一个顺理成章成立的命题了。

    可是,如此深奥的一个命题,谁能得知他生的事情?谁能记得前世的约定?

    “沙克转世之后,是不是变成了人,他记得你吗?”我忍不住问。

    “嗯。”居莉莎简简单单地说:“我以前曾经说过,我执行一个搜寻隐藏吸血鬼的任务,找到了他。他变成了一个教授。后来,认出了我。”

    说起来很简单,数十年恩怨揭页即过,但内里当事人的辛酸血泪,非亲身经历者怕难以理解。

    我本已正襟危坐,做好恭听的准备,但居莉莎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

    她摆手止住我,做出聚精会神的样子来。

    过了一会儿,她对我说:“我们要加快速度赶回去,你的朋友们在求救。”

    苏眉、晴川他们刚赴纽约去找安娜,算算日程,假如他们已经返回的话,那代表事情非常顺利,而且他们一点没有偷懒。只是,在本城,他们会遇上什么麻烦呢?

    我马上逼居莉莎说清楚。

    居莉莎只说:“你的朋友中有人懂异能,他真厉害,他通过脑电波发出求救信息。”

    “那是一个阴阳师,他平时的工作就是与灵魂沟通……他们到底怎么样?很危险吗?”

    我非常忐忑。

    居莉莎是麻烦人物,晴川也不遑多让。

    居莉莎只是微微一笑:“不必担心,30分钟后我们就可以降落了。”

    “降落在哪里?这次是哪憧建筑物的楼顶?”

    “是波尔多大酒店。他们的广场前面不是有一大片草坪?我们会降落在婚礼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