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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中的商贸交易大多是以物易物,商人们在巴原上收购的物产运到山水城中,出手的价值可能会翻很多倍;同样的道理,从山水城收购的物产,运到巴原上出售也是利润颇丰啊!
但世上的好处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商队要在荒凉险峻的山野中走十来天,很多地方仍是崎岖难行,有时还要遭遇山洪暴雨、毒虫猛兽的威胁,牛马人手都有可能损失,往往都需要雇佣武士护卫,每次出入蛮荒都是成本很高的冒险,但利润也很大。
山水城的长老会也看到了其中的礼仪,便向青山建议,山水城也可以组织商队去巴原上贸易。这条路就是山水城打通的,好处也不能全让巴原来的商队占据。要说穿行深山负重行走,谁比得上自幼生活在蛮荒中的各部族人呢?
青山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将这件事交给花海族长负责。花海族长在各部中组织物产和人手,编成商队到巴原上去贸易。出售与交换物品的地点,当然主要是高城中的集市。高城就是巴原边缘离这片蛮荒最近的城廓,山水城的人出了蛮荒绕不开高城的地域。
山水城的商队进入高城时,却遇到了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就是要交税。修建城廓与集市,提供安全的地点以便人们集中买卖、各取所需,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巴原上各城廓对入城交易的商队所征货税基本上都是三十取一,也就是运送三十张兽皮的话,要上交一张。
大多数时候,商队都是以物交税。城廓收了这些东西之后,要么分配给为城廓效力的众人,要么就拿到集市上专门的店铺里出售。也有的商队是以货币交税,所谓币,就是交易的中介、人们所使用的钱。金银布匹皆可为币。当时民间使用最多的是贝币,巴原并无海贝,人们用的是陶制贝币。
山水城的商队虽然惊讶,但也是按照规定交了货税,等回来之后便向长老会禀报了这件事。山水城的长老会商讨了半天,大部分人都赞同山水城也对外来的商队征收货税。既然是长老会的决定。青山城主也就同意了。
可是山水城并无城门,连城墙都没有影子呢,那么征税的地点就设在山水关,那里是出入这片蛮荒必经的门户,至于税率与高城一样,也是三十取一。出关不收税。只在进关时交税,而山水城自己的商队当然是免税的。
山水城这个做法很正常,巴原上各城廓也几乎都是这么做的,可是消息传到高城中,悦耕城主却很不高兴。前一段时间商道开通,悦耕组织高城的商队前往蛮荒贸易,当然是赚了。他几乎垄断了这条财源,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别的城廓也不可能和他争啊。
可是没过多久,山水城也自行组织商队来到了高城,他们学的倒挺快!而且这些人自幼生活于蛮荒,解释经过训练与挑选、身强力壮的武士,更擅于穿行那样的道路,来回的速度也更快。巴原的商队往返两次的时间,而山水城的商队就已经往返三次不止了。他们将蛮荒的物产直接运到高城来卖,然后就在当地收购巴原上出产的东西。所需最多的是各种器物和牛马牲畜,当然是降低了高城商队所得的利润。
当拥有更多的牛马牲畜之后,蛮荒中的生产水平不仅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商队能运送的货物也更多了。如此也就罢了,高城也不能阻止外来的商队。好在还有更多的货税收入。可是紧接着山水城也开始征税了,交税的大部分都是高城的商队。
高城原本垄断了这条财源,悦耕所组织的商队最开始拥有高额的利润,如今他的获利大为下降。悦耕城主当然很不满,在他的眼里,山水城的城主是谁并不重要,青山无非是另一个鱼大壳。他还等着青山的巴结,送上种种好处呢,却没想到青山会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于是悦耕下了一道命令,对山水城来的商队征收的货税提高两倍,变成了十取一,而其他城廓来的商队仍然照原先的三十取一。消息传回山水城之后,长老会众人都很愤怒,也纷纷要求青山将对高城的商队征收的货税提高到十取一。青山却摇头道:“假如有人做了一件愚蠢而不应该的事情,难道我们也要效仿吗?”
山水关的货税维持三十取一不变,而高城则单独对山水城的商队收高价货税。这种情况没过多久,就发生了改变。
进入山水城辖地必须经过山水关,没有任何商队能避开这个关口。但高城却不一样,巴原的商队完全可以不进城啊,只在附近村寨中交易,虽然做起交易很麻烦,但也比进城有利。
而且蛮荒中的族人原本是很老实的,入城时守门的军士问他们从哪儿来的,都会如实回答,他们的服饰打扮也和巴原其他地方人不太一样,很容易辨认出来。但是时间长了,因为利益的选择,人也自然学会了狡诈和伪饰。有的山水城的商队便打扮成巴原居民的模样,进城时谎称是别处来的,所交的货税仍然是三十取一。
所以高城的做法并没有得到什么利益,反而使商队更愿意去山水城交易。山水城商队的做法也被悦耕大人察觉了,于是命人注意查处,结果导致了两次很严重的冲突。
一支山水城的商队慌称是别的城廓来的,而守城的军士听到命令也学精了,检查货物发现都是蛮荒特产,于是按悦耕城主的命令,不仅要罚没货物,而且还要将人抓到城主府门前去挨板子示众。这伙人当场就炸窝了,和守城的军士们动手了。
山水城派出商队成员,其中可没有老弱病残,一律都是骁勇善战的斗士,蛮荒中民风古朴,同时也剽悍异常啊。平日守城门的军士人数本就不太多,打起架来也根本不是对手,一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
这些蛮荒野民也知道闯祸了,就连携带的货物都不要了,牵着马丢下牛,在城中大队人马赶来之前就跑了。出了这样一件事,令悦耕城主深为震怒,恰好接到报告,山水城还有一支商队在城廓外的村寨中与人交易,于是派了一队巡城军阵赶去拿下处罚。
这支军阵有三十多人,列队带着刀枪武器,领头者是一位二境修士,还有两位炼成开山劲的小队长,对付一般人当然是手到擒来。结果他们可倒了大霉了,因为山水城来的这支商队,领头者是伯壮和月牛儿。
伯壮是一位二境圆满的修士、山水城的兵师大人,同时练成了开山劲中的武丁功;而月牛儿则是山水城树正部的首领、一位三境修士。他们带的手下约有二十人,皆来自青山族长训练的精锐军阵中,且都练成了开山劲。
一般的商队不可能有这么夸张的武力配备,顶多雇佣几名这样的武士护卫而已。但山水城的商队不一样,青山训练了一支完全脱产的精锐军阵,但在如今的蛮荒中却无用武之地,守护山水关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假如解散又太可惜了,还不如让他们组成商队,既能保证路途安全,也算是行军操演。
离高城大约二十里的地方有个比较大的村寨,高城对山水城的商队征重税之后,很多人就选择在这里进行交易,渐渐竟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集市,今天悦耕大人就派了一支巡城军队来抄这个集市了。
当高城的军队冲来的时候,伯壮毫不犹豫地下令动手了。他手下这些精锐战士,都曾在险恶蛮荒中常年与各种猛兽搏杀,又练成了开山劲经过了战阵训练,一动手便大获全胜。悦耕大人派来的队伍丢下了十几具尸体,幸存的少数人大多都带了伤,弃刀枪武器仓皇逃去。
伯壮与月牛儿事后竟然没有逃走,他们接着完成了交易,又组织好队伍扬长而去,像往常一样返回山水城。众人拿着夺来的兵甲武器,在路上也列成了军阵。悦耕大人听说消息之后,又派了另一支人数更多的军阵赶来追杀,仍被打得大败,又丢下了十几具尸体。
伯壮为何要杀人?原因很简单,因为对方已动刀兵,这些蛮荒野民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既然是战阵对冲,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伯壮动手也不是没有理由,因为相室国中并无规定,商队必须要在城廓中交易。只是在城廓集市中交易更方便、更省事,就算交了货税也是值得的,去的人多了,集市和城廓便更加繁荣。可是高城对山水城的商队征收那么高的货税,就没必要再进城交易了。
而且伯壮也是有身份的,他是山水城的兵师大人,由山水城正式上报国君、受到国君册封的。高城的巡城军士行不符礼法之事,还持刀兵以下犯上,企图行刺兵师大人,那么其护卫当然要全力斩杀刺客。
山水城不是修了一个山水关嘛,所有出入的商队蛮荒都必须经过那里。但是别忘了从山水城出入巴原只有一条路,高城也可以派人在路的另一端修建关碍,凡是从蛮荒出来的商队也都得交税。悦耕大喜,立刻就命人这么办了,以最快速度砍巨木造栅栏,派军士值守,在那条山路的入口处设置了货税关卡。
脾气一向温和的青山也怒了,自古以来哪有堵在人家门口收税的道理,这分明就是来挑衅打劫嘛。青山亲自率高手下山,趁夜袭击了这个关卡,不仅摧毁了所有的木栅,还把悦耕派的守关军士全部抓回了山水城。
悦耕听说消息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国君的命令就到了,要他立刻赶往国都。悦耕大人领命而去时还在想着怎样当面向国君控诉,山水城居然又抓走了他手下的几十位军士。不料悦耕根本就没见到国君,它直接被理正大人拿下。理正大人转述了国君的训斥,在国都一片空地广场上,将他脱光上身当众抽了顿板子。
好歹悦耕有身份的人,板子听着声音响但抽得并不重,可是这脸丢不起呀!理正大人还当众宣布,为何要这么处罚悦耕、他都有哪些事情做错了、国君勒令其改正。其实这个处罚还算比较轻,悦耕挨了板子仍然回去做城主,但要派人去山水城道歉,并赔偿山水城商队在冲突中损失的货物,返还这段时间内多收的货税。
此事原本就该这么收场了,但活该悦耕倒霉,就在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国都的时候,又有两个城廓派使者到国都来告状。他们各有一支商队莫名其妙在高城受到了处罚,被罚没了货物并且所有人都挨了板子。接着又有消息传来,青山派人来告状了,这次是高城封锁山路建关索税之事。
国君震怒,将悦耕叫来当面训斥道:“我还坐在国君的位置上。你就想号令各城吗?竟然在山水城外设关征税,这是自设国境吗?朝中诸大人说你并无谋逆之心,只是一时利欲熏心而,可我觉得不是这样啊!”
国君气得差点把悦耕给当场斩了,好在旁边有多人劝阻,这才将他投入大牢。让理正大人重新审讯。悦耕这次可被吓坏了,赶紧通知族人速带贵重礼物送遍国都中诸大人,而且苦苦解释自己并无异心,一切只是误会,他定当痛改前非!
悦耕被关了一个多月,国君得了一个儿子。心情大好,终于将他放回了高城。但在悦耕回到高城之前,又被理正大人审了一次,再次当众挨了一顿板子。这次行刑者得到了授意,板子打得很重,悦耕是被抬出国都的。
当悦耕被属下护送回高城之前,国都中发生的事情以及其中种种缘由。也被采风大人派属下到国中各城廓中传播讲述,民众皆有听闻。
悦耕城主这次可算是举国闻名了,据采风官们说,悦耕城主之所以能得到赦免,不仅是因为国中有喜庆之事,也是因为他知错能改。悦耕曾在国君面前痛哭流涕坦诚罪过,并发誓一定要悔改与弥补。
高城将赔偿山水城以及另外个城廓的商队损失,并退还多征的货税、派使者去赔礼道歉、发誓将永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在那样的年代,连成形的文字都没有,所以律令也很简单。人们行事遵从世代相传大家共同认可的礼法。所以对悦耕这样的人,如果没有犯必死之罪,往往还是会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审问他的理正大人包括国君其实心里其实都清楚,悦耕做的事情固然不对,甚至在暴怒中失去了理智。但并没有谋逆之心。只要悦耕不叛国,这种人也轻易杀不得,甚至还让他回去暂时继续做城主。因为悦耕也是高城氏的族长,而高城氏是高地一带最强大的部族势力。
国君的训斥以及处罚,主要是针对悦耕本人,并不涉及高城氏一族。
在那样的年代,人们十分注重承诺,立誓是人生中的大事。这不仅仅是因为人们都相信鬼神,在简单又艰难的生活环境中,人与人之间没有太多互相约束的手段,因此誓言就变得很重要。假如一个人不遵守誓言,那么他受到背誓者的惩罚则被视为理所当然,而人们也会自然地选择不再与他打交道。
假如一座城廓不遵守誓言,国中之人就会远离与疏远此地,这座城廓将会受到所有人的鄙弃、人们将不再信任它、与之做什么交易。在简单的年代,人们做事情也就是这么简单。
在悦耕离开都城之前,西岭大人还去牢中见了他一面,长谈了很久,不仅是慰问,也算是一种告诫。
面对垂头丧气、惶恐不安的悦耕,西岭不仅解说了他错在何处,又为何会受到这样的惩罚?西岭还告诉悦耕,其实他在给国君找麻烦。别看山水城刚刚建立未久且地处偏远,但在国中的地位却比高城重要得多。
巴原被群山环绕,相室国靠近巴原边缘一带,可不止那么一片蛮荒,蛮荒中也不止那么一个部落联盟。国君之所以如此重视蛮荒中的部盟归附,悦耕和西岭都先后因此立下大功,是因为相室国要将山水城当成一个典范,号召更多的蛮荒部盟效仿归附。
假如山水城刚刚归附,就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被国中其他城廓所欺压,那么另外的蛮荒部盟又怎会效仿呢?况且这次是悦耕主动挑起的争端,所受到惩罚的只能是高城,国君将悦耕放回去继续做城主,就是要让他亲自弥补这个局面。
至于采风大人西岭还跟悦耕城主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各地采风官已经向民众们讲述了在高城以及国都中发生的事,大家都很爱听。一位城主大人当众被剥了衣服挨了板子,这是相室国前所未闻之事,简直可以拿这个故事下饭了。
国中之人一边盛赞主君之英明仁厚,一边等着看悦耕究竟会怎么做?要赔偿山水城及另外两支商队的损失,还要退还多征的货税,这笔数额已经很难计算了,只有尽量多赔。高城也派使者前往山水城赔礼道歉,并送上了很多财货。
青山倒也大度,没有再计较什么,命人很热情的接待了来使,放了先前抓到的高城军士让,他们跟随使者一起回去,也回赠了高城一批珍贵的财货,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两城之间的纷争也终于平息。
随后悦耕以身体不适为由,辞去了城主之位,但他仍是高城氏一族的族长。高城又推选了一位新城主,仍出高城氏一族。新任城主名叫子谦,也是一位五境修士。悦耕也算是知趣,他这次丢脸丢大了,成了整个相室国的笑柄,这么做也许是听了西岭的劝,也许是悦耕自己想通了。
国君册封新任城主的命令颁布之后,青山闻讯也送去了一份很重的贺礼,至少在面子上很周全。山水城的使者从国都返回之后,带回了国君对山水氏一族的劝慰之语,还有一句专门要问青山的话——山水城的商队,为何是兵师带着精锐军阵所扮?
这一问很重要,也算是一种委婉的提醒。派遣精锐军阵,乔装潜入别的城廓辖境,是一种非常危险、必然会引起疑忌的信号,通常情况下是不该这么做的。
青山则派人回禀国君:“地野民劳,无力供养太多闲士。本城商队,亦有开路、筑路、护路之责,非精锐武士不可为。”
山水城的情况特殊,出入巴原要穿行漫长的荒野。而且蛮荒各部偏僻落后,也不可能供养太多脱离劳作的闲人,所以商队都由精锐的军阵战士组成。他们在来往巴原之时,既保证这条商路安全,同时也在修筑这条山路。
路不是一天能修成的,商队每次出入,碰到一些艰险的路段,都会开凿平整一小段。而且蛮荒中雨季时常有山洪暴发,也会冲下断木滚石阻断道路,需要定期的清理与修复,山水城的商队也同时承担这个职责,所以青山并不是故意让军阵改扮成商队。
如此说法,也算是给国君一个满意的交待。而山水城和高城之间也恢复了融洽关系,就算高城氏的族长悦耕心中怀恨,表面上也不好再做出什么事情去报复。
这段时间,虎娃经常到太昊遗迹中修炼,他没有再继续服用不死神药,说实话,他也用不着了。虎娃常常定坐在白玉祭坛上,并没有修炼什么秘法,朱明也没有开口与他交谈,只是不断将很多神念印入他的元神,其中包含种种信息,向虎娃介绍与解说世间诸事。
这些虽不是修炼秘法,但也是很重要的传授或者说是一种传承。朱明曾是巴原上最后一位学宫主持、巴国内乱分裂前最后一任学正大人。在那个尚没有文字的年代,人们在学宫中学习的是什么呢?学宫中的那些老师又是怎样教授弟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