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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颂恩与秦濂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秦濂目光意味深长,秦颂恩确实无所顾忌地望着他轻笑。
就听见秦濂直视着秦颂恩的双眸,似笑非笑:“你倒乖觉,不过如今谈这个恐怕为时尚早。”
秦颂恩亦是含笑回答:“那我们不如就先等一等,等出了结果再说接下来的安排吧。”
两人诡异的对话,让众人突然都安静下来了,秦老太太不是无知妇孺,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秦颂恩,再联想到之前秦濂拜托他看好秦颂恩时对自己说的话,也很快冷静下来,就连曹氏也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她大喊起来:“来人,先把这个贱婢拿下!”
她转头看向秦濂,目似充血:“夫君,我答应你的要求暂不报官,现在也该兑现你的承诺,让这个贱人任我处置了!”
正在这时,外面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甲胄声,恍如大军过境,可是这是京都满城,按理守卫京都的军队都是驻扎在城外,非诏不得入城的,除非.....
秦颂恩对着曹氏摇头轻叹:“晚了。”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秦濂:“恭喜爹爹大事可期,前程似锦!”
秦濂听了秦颂恩这话显出十分高兴的样子,但他仍旧压抑着自己的笑容,摆了摆手:“再等等。”
秦濂还想等一切有了定论再与曹氏撕破脸,可是曹观音却不会如秦濂设想的那样坐以待毙,她早已从秦颂恩与秦濂的对话中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当下不再理会秦濂,即刻吩咐自己的心腹道:“人都聋了吗?去把府里养的护院都叫进来,给我把秦颂恩拿下!”
秦颂恩听到这话也不见惊慌,反而笑嘻嘻地看着秦濂道:“父亲还没有下定决心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已经做了,难道事后还想着与太太能重修旧好吗?不管成不成,您都没有退路可走了!”
秦颂恩的一番话终于让秦濂下定了决心,他长叹了一口气,对曹氏道:“阿音,是我对不起你啊。不管你信不信,原本我还想让你再享几天福的,可是.....唉,天意弄人啊!”
他看了一眼秦老太太,老太太会意,眉眼不变,依旧是原先慈祥的面孔:“媳妇,你失了女儿,心智有些失常也是情有可原,来人,扶太太回房休息。”话音落下,身旁的几个心腹健仆就要跑过去搀扶曹氏。
曹氏执掌后院那么多年,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人,她带来的心腹婆子们连忙站到曹氏跟前将她护住,眼看两边就要推搡起来,秦府的管家突然面色凝重地跑了进来。
因是外男,后院的事他平时插不进手,所以直到此时还不晓得后宅里发生的巨变。
秦濂早已晓得他是曹家派来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可是此时见到他冲过来并不阻拦,叫他直接闯到了曹观音面前。
“三小姐,不好了,老爷出事了!”管家语气仓皇,跪倒在曹观音面前,“府里传了消息过来,宫里突然来人,说是老爷参与进了谋逆的大案,羽林卫已将曹府团团围住,说是将族人尽数抄家入狱。老太太赶紧命人传讯过来,如今曹府的人动不了,只能请小姐和姑爷出面斡旋相救了!”他话音刚落,这才发现后宅里莫名诡异的气氛,再一抬头才发现府里的二小姐一动不动地躺在夫人怀中,似乎已经去世多时了....
管家顿时愣住,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可曹观音却一下子从之前秦濂与秦颂恩的对话中明悟了过来,她看向秦濂,眼中精光尽显:“是你!是你出卖了曹家,对不对?我们曹家哪里对不起你,竟然让你大费周章,苦心算计....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说着她一把将握在手里的剪子朝着秦濂扔了过来,眼中目光如欲噬人,恨不得将往日恩爱的秦濂抠心挖肝,刨出他的那对心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秦濂侧头避开那飞来的剪子,曹观音为人虽然狠毒,可到底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秦颂恩见到秦濂轻轻松松就避开了那把剪子,暗道一声可惜,若是能让自己来扔可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谁知对于曹观音的喝骂秦濂却是置若罔闻,他仿佛仍旧不敢想象地喃喃重复道:“是吗,曹烈真的倒了吗?”
“哈哈哈哈”秦濂发出一声狂笑,他看着曹观音,原本深遂迷人的双眼,此时仿佛火山,渗出滚烫的岩浆来,几乎要将一切都摧枯拉朽焚烧殆尽:“你知不知道我忍了你们两父女多久了?”
他指向自己的管家,“你听见了吗?我们成婚整整十六年了,十六年啊!直到现在,秦府的管家,还在叫你小姐,叫我姑爷?哈哈哈哈,这里真是我秦府吗,还是你们曹家的别院!”
说话间,皇宫那边的大火似乎逐渐被人扑灭,天边的亮光也逐渐暗沉下去。秦濂俊美的面孔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竟然显出一点狰狞来,他如今终于褪下了原本温柔缱绻的面具,换上了自己志得意满的张扬,以往对着曹观音的那点心思也尽数漏了出来。
曹家一倒,秦府头他终于可以翻身做主人了,秦濂目光沉沉望向曹观音:“你知道吗,我其实忍你和你爹,还有你们家这群子趾高气扬的亲戚真的很久很久了!”说完秦濂转过身,对着自己人马大声吩咐道:“将曹氏和她的人带下去,好好地看管起来!”
曹观音毕竟掌家多年,尤其是许多从曹家带来的下人仍旧是惊疑不定地,目光在曹观音与秦濂之间逡巡,似乎不晓得此刻到底该听谁的话。
秦老太太却已经等不了片刻了,她朗声说道:“还在迟疑什么!没听见吗,曹家参与进了谋逆大案,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们若是还想回曹家去尽忠,现在尽管走;可若是想留一条命下来,记住这里可是秦府,听谁的命令还要多想吗?”
秦老太太话音未落,曹观音带来的下人有些已经微微侧开了身,不再像刚才那样坚定地站在曹氏面前,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可是从皇宫那个方向见到大火以及原本应该驻扎在城外的虎贲军突然入城,无疑都在宣告这今晚的不同寻常。
曹家那样的庞然大物可能真的出事.....
之前一直在做壁上观的周姨娘此刻忙出来表忠心,她再一次催促自己和秦老太太的心腹们上前,将曹氏等人带下去。
这一次,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秦家越来越多的下人们站了出来,争抢这将双手伸向了曹观音和她豢养的心腹们......
出人意料的是,遭逢大变的曹氏,初时痛失爱女还曾歇斯底里的疯狂怒骂,但如今听到曹家被抄家入狱,丈夫背叛,接连不断的坏消息让她瞬间形如枯槁,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被周姨娘带来的心腹婆子拖了下去,全身一动不动,已经失去了所有挣扎的意志...
见到曹观音被拖走,秦颂恩方才笑眯眯地看向秦濂:“爹爹,如今能谈了吗?”
秦濂看向秦颂恩,这一次他不在遮掩自己的野心,目光如电直直地看了过来:“你想为你娘正名?”
秦颂恩点头,淡淡道:“是,做不做嫡长女我是无所谓的,但你们心里清楚,我娘绝不会是爬床的丫鬟,这些年泼在我娘身上的污水该还了。”她顿了顿,看向曹氏被拖走的方向,“如今曹家已倒,我想秦府也不会想让一个姓曹的女人继续做你们的当家主母吧?”
秦老太太见不得儿子被一个孙女拿捏,以往她和她儿子还要顾及曹观音,如今在秦濂的一番安排之下,曹家倒台,秦老太太志得意满,只比儿子更加高兴,扎在她心中的一根刺终于拔走了;可没想到倒了一个曹观音,竟然又来了一个秦颂恩,这样一个卑贱农妇所出的孙女也想爬到她头上,拿捏她儿子,怎么能忍?更何况这个孙女是她一贯厌恶的婉娘所出,且她从未养育过,并无一丝感情,于是秦老太太忍不住出言威胁道:“孽畜,你可别忘记,你残害亲生妹妹的事,我们大伙儿可都是见证人,若是你不乖乖听话.....”
秦颂恩闻言却是不屑地笑道:“哦,祖母想怎么对付我?刚才爹爹说的话,我可一字一句都还记得,秦家若是出了一个杀过人,且杀的是嫡亲妹妹的女儿,以后秦家还想不想继续在京城里体面的呆着了?”
秦颂恩叹了一口气,有些嫌弃地看了看自己沾上秦颂慧鲜血的手指:“我倒是无所谓,爹爹自己也说了,去和亲或者进大牢反正都差不多,所以看你们怎么选了?是作为秦家嫡长女为国尽忠,远赴大宛和亲,妹妹与我自然是姐妹情深,或许因为太过思念姐姐暴病而亡,或者姐妹相残,斗殴中姐姐错手杀了妹妹,秦家母不慈,父不严,阖府人伦颠倒,毫无人性?不知道祖母喜欢哪个版本?”
秦颂恩的这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秦老太太与秦濂不消说了,作为利益既得者,自然希望秦府蒸蒸日上,而周姨娘有儿有女,为儿女长远之计也不会多嘴;方姨娘见着曹氏倒台,可是如今她还有秦濂宠爱在身,眼见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一座大山没有了,未来可期,自然也不会想着要去揭露此事。
怪只怪,曹观音从前做事太过,正如曹家舅太太李氏所料,竟然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眼见她倒台,竟然无人为其发声。
秦濂又想起秦颂恩得大宛使节青睐之事,自然不肯轻易松手。
如今丞相贺潮之为代表的主战派分明已在今夜的争斗中获胜,贺潮之为了拉拢自己,将礼部侍郎的位置相许,这是之前自己苦苦哀求曹烈多时都未曾能够拿下的位置。
曹烈当时怎么说的?
哼,真是冠冕堂皇,说什么礼部侍郎是跟了他多年的学生,朝中暂时没有空缺,不好升迁,叫他回去耐心再等等,等过一段时间有了空缺,一定不会叫他失望。
这一等就足足是五年啊!
每年吏部考评,他不是上上等,就是因为这个岳父从中作梗,为了避嫌不叫他挪动!
呵,不是没有空缺吗?
行,既然曹烈不肯帮他,他就自己动手造一个空缺出来!
曹家枝繁叶茂,他们倒下,朝廷中难道还怕没有空缺吗?
蛰伏了多年的秦濂心高气傲,当初抛弃秦颂恩母亲,另娶曹氏,就打着能借曹家的势力一飞冲天,谁知道曹家虽然家大业大,可是想要上进的子弟姻亲学生也多,哪怕他攀上了曹观音,但是曹烈却还要顾及各方人马,平衡各种关系,并没有像最初秦濂想得那样直上青云,反而要遭受曹家各种敲打。
这口气秦濂真是忍了很久!
终于贺潮之对着他伸过了橄榄枝,秦濂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如今贺潮之大权在握,大宛与邺国联盟在即,秦濂想,他留着秦颂恩还有大用;当年他为了荣华富贵肯牺牲秦颂恩母女,今日再次为了权力仕途,出卖妻子恩师;那么翌日对女儿低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起大宛使团里那个高高在上的面孔,自己辛辛苦苦伺候了他们数月都得不到一句好话,只不过被那位正使认出他是秦颂恩的父亲,那位大人就拨冗相见,对自己称赞有加,秦濂不由得暗道:婉娘,你这个女儿生得好啊!没想好的,你去世了多年,还是能帮上为夫一个大忙。
想到这里,秦濂已经换上了另一副慈父脸孔,对着秦颂恩垂目道:“颂恩啊,你爹千辛万苦,忍辱负重,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绊倒曹家,还你母亲一个名分啊!你才是我们秦家的嫡长女,都怪曹氏这个毒妇,害我们俩分别十五年之久,更害得我与你母亲阴阳相隔,天人永别!”他对秦颂恩招招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你娘的往事吗,来来来,爹爹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