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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题目也许你们要问了,“夏”国是哪个国啊?
这是窦建德在河北建立的一个国家,隋末一众草头王里建国的其中一个罢了,你可以理解为那个时候在中国的土地上国家“遍地开花”,它就是其中的一朵昙花。
窦建德这个人本身却还是很不错的。好像至今河北地区还有“窦王庙”,说明当时这个哥们儿起码在大部分人的心中还是个正面的形象,比宇文化及这个垃圾要靠谱多了。
他当时就把宇文化及这一通乱党捕杀斩首了,好像还把宇文化及的头送到了匈奴去,现在想来,这这一举措的确是“顺民心”的。
虽然权力的倾轧这种事情,古来有之,BUT你不能连遮羞布都扯掉胡来,毕竟人类这种动物吧,在群体生存层面上的确和其他的生物没差多少,说白了也就是弱肉强食的体系内,但是我们人类总是向往美好的精神世界的呀。像宇文化及这样,作恶做得圆都圆不回来,那么窦建德杀过来,稍微比他注意一点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了。
况且人家窦建德还是相当自律的人。说他不吃肉只吃蔬菜和粟米饭,这么健康的生活方式在现在都不多见吧。他的“皇后”也不穿丝质的衣服,一众宫女小妾也就十几个人。嗯,从当皇帝的角度来说这是相当“克制”了。
我就记得当时他又让在场的隋朝公务员们报了报自己以前都做了什么,只是这次不是逼问,而是他走到每一个官员面前,作揖“请教”。甚有礼节。
当他发现虞世南和欧阳询居然都在场的里面几乎是喜出望外。
“素闻大隋有‘欧虞’擅书,冠绝古今,今日竟让我见到了二位,实乃三生有幸!”这窦建德说完就又做深揖。
这彩虹屁拍得,我当时就在心里翻白眼。不过翻白眼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不大认识我,没拍出如此的彩虹屁来。
“如今我夏国初建,急需有才之人,在场的都是隋朝肱骨之臣,若能得诸位相助,感激涕零,但若各位自有去处,则我夏国绝不勉强,定给足盘缠,派人护送至那去处!”当时那窦建德大致就是这么说的吧。
他是真的这么做的,当时被宇文化及挟持的原来隋朝的宫女妃嫔,全部都已经发放路费遣返,反正对我们这群刚刚经历了宇文化及的暗黑来说,这窦建德简直要飞升到天上去做圣人。
于是我们便都在这“夏国”留了下来。
虞世南依然比我们“高级”一些,做了“黄门侍郎”,官名字是个类似发布诏令的文书工作,在我看来更加像是皇帝的军师。
我兄弟欧阳询被提拔为“太常卿”,其实他早该被提拔了,在这朝中他已经是干这个事情资历最老的人了,没什么可说的。
我跟我这兄弟算是混了一辈子,自然也不敢跑出那一亩三分田,好歹做了个“少卿”。反正之前我连皇帝登基大典的策划案都写过了,这个职位我本身也当得。
我们随着窦军陆续回到了他们夏国的“都城”长寿。这应该现在是在河北的什么地方吧。哎,到了这个地方我的心就凉了半截。就是这“农民起义军”建立的都城还真是农家乐的味道,太贴地气儿了。
不说我们吃的住的农家乐了,就是那“太常寺”这个工作单位,也几乎就是个草棚子。就像现在的搭建的工房一样,夏天闷死,冬天冻死。
可是我那兄弟却极其地满足。因为时隔一年多,终于他又可以安安稳稳写他的字了。
那窦建德的确是有一些拉拢人之才的,他每每打仗收来的战利品,都会悉数分给有功之将领,而且还不是瞎分,分还分到人家的心坎儿里去了,比如他有一次就专门派人给我兄弟送来了古砚与名贵的毛笔。
我兄弟收到了乐得都快要哼小曲儿了。
当时,我们这个“国家”的版图小的可怜,太常寺里除了我们几个隋朝的旧官,其他几个帮手的都是淳朴的农民兄弟,队伍不是太好带。
不过好就好在领导的要求也不高,完全让我们这个草台班子看着搞就成了。毕竟都是农民出身,之前有口饭吃就不错了,管你那宗庙门往哪开有什么规矩呢。
我兄弟便乐得清闲,来活了就干,没活经常在那草棚办公室里写字写一天。
外面的战火打得烽烟四起,我们这一小片农家乐却是安安静静。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这个“夏国”版图还扩张呢,还有捷报传出来呢,那时候是夏天,我拿着扇子啃着萝卜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我这兄弟写字又写了一天,好不容易趁他换纸的缝隙,我问道:“哎,你说,这窦建德有戏吗?”
他抬头看了看我,微微摇了摇头。
“还是觉得你的渊哥厉害呗?”我又啃了一口萝卜,问道:“那我们去投奔你渊哥吧!”这个时候,李渊已经在长安建国,建立的就是几乎可以代表中华民族的那个王朝,唐朝。他的几个儿子此时在外征战,不断扩张版图。
对我来说李渊是实打实的贵族,投奔了他起码我不需要在这个地方啃萝卜,有口水果吃不是奢望吧。
我这兄弟却缓缓道:“我与他是布衣之交,从不谈及这天下之事。现今他已称帝,我倒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了。”
“这又有什么不能面对的!”我皱着眉头道:“渊哥你好,渊哥你发达了给小弟找份工作,就这么说就好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强加上这政治权势,终是不美。”他摇了摇头,忽然抬头看我,说道:“若你想去,我可以修书一封,应该会得善待。”
听说他要“修书”我眼睛都有点绿,我这欧阳询经纪人也很久没拿到真迹没开张了,但是转念一想,这信要是给了渊哥我可就要不回来了,又有点泄气。
“可是,你刚刚又觉得这窦建德没搞头,这以后万一被别人破了城,我们又被掳走可怎么办啊?你难道不为自己打算吗?”我问他。
“长乐王为人正派,待人一视同仁,肝胆相照,我们亦是得他所救,才得以从宇文化及那处脱身。”他说道:“此人应得他人以诚相待,我便在他麾下尽我一份力罢了。”
彼时,连我这政治小白都知道他这番话有多么的天真,基本就像是在说“我知道他搞不好要凉凉,但是他待我好,我随他一起死了就死了。”这是什么?这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才会说的话吧!
我扔掉萝卜,撑在他的农家乐书桌上,很认真地对他说:“兄弟,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你若看好他能打天下也就算了,你这不看好又要随他一起死是什么套路?我没明白!”
他却平静地写着字,头都未抬起来,道:“人生在世,为得富贵安宁,大多是趋炎附势,可是回观这历史,不过都是挑梁小丑罢了。为这救命、赏识之恩追随,就是死了,又有何可惜?”
“可是……你明明之前说……能活便活……”我小声道。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我的脸一笑,道:“我说的是逆境中不能自己把自己憋屈死,这一条命,得选合适的时机放下。”
至今我也很难说清楚,我这兄弟他到底有没有政治方面的才干。他是个很复杂的人,一方面,他其实可以洞悉一些政治方面的阴谋,也知晓一些套路,而另外一方面,他却又有着莫名其妙的更高的道德追求,哪怕看透,却也不屑去循着套路做,甚至觉得自己的命都没有信念与名节重要。
在这个炎热的夏天,他六十三岁,似乎对面前的纷杂局面一切泰然处之,只想为自己的人生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