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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遥能看出来,老温一定有话憋在心里。
这些流民警惕性这么高,证明除了张遥,曾经有别人到访过。而且这些人恐怕来者不善。
张遥等了半天,两个人却什么都没说,始终保持着沉默。眼神也从惊异、愤怒,逐渐变成了失落。
他们避开了张遥的眼睛,开始面面相觑,最后齐刷刷看向地面。
“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张遥看对方面露难色,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接着问下去,未必会得到想要的答案。可是不问的话,对方这幅表情,肯定是心里有事啊。
“唉,”老温叹了一口气,头都没有抬,缓缓地说道,“来过一伙土匪。”
“什么?”张遥大惊。
他原以为是有黑市走私犯来此地交易过。土匪到访?眼前这几间窝棚,有什么能被土匪看上的东西?
难道是抢了他们搭房子的木头,拖回去烧劈柴了?
还是说老温他们藏着宝贝?伪装成潦倒的流民,就是为了掩饰守护的宝物的?
想想这都不太可能,张遥也想不到别的情况了,只能追问道:“那些土匪,有没有伤害到你们?或者抢了你们什么东西?”
还没等老温开口,一间窝棚里面突然传出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女人的咒骂声。
正是老温走出来的那间窝棚发出的噪音。
其他几个窝棚的人都纷纷探出头来,几个女人匆匆钻进了老温的窝棚。
张遥看到,她们的面色很不好看。
老温一直回头看着窝棚,阿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别犯愣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老温听罢,赶忙起身,都没来得及和张遥打个招呼,就跑回了自己的窝棚。
“唉,都是苦命的人啊!”阿秋叹了口气,摇着头。
“那是谁啊?”张遥指了指窝棚。
“老温的爱人,这里出了点问题。”阿秋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在打自己的孩子呢。就是你刚刚看到那个跑回来的小男孩。”
“哦。”天色渐晚,他当时没有看清,原来一路无心引他前来的,是老温的孩子。
“干嘛打孩子啊?”张遥有些纳闷。教训小孩倒也还算平常,但怎么好像其他流民都习以为常似的,小孩一哭闹,她们都不约而同赶去窝棚劝慰?
显然老温和阿秋的难言之隐,也和这件事有莫大的关系。
“一切都得从前两个月说起。”阿秋捂着脸,缓了缓情绪,娓娓道来。
傍晚如期而至,再耽误些时间,张遥怕是要踏着漫长的夜路返回城堡关隘了。不过这些,并不能阻碍他听阿秋讲起这件悲凉的往事。
老温的爱人打孩子,是因为他私自外出,家长怕他出事,所以一边训诫咒骂,一边不让他再跑出去玩耍。
这个聚集地,是由七个家庭组成的。其中有三个家庭还带着未成年的孩子。
老温家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有两个孩子的家庭。
小温刚刚八岁,正是爱折腾的年纪。虽然身处末世,严苛的生存环境让人衣不保暖食不果腹。不过孩子天性活泼,依然终日嬉笑玩耍,没心没肺,落得个自在。
小温的姐姐温姑娘已经十三岁了,是这几个孩子中最大的。平时父母们忙着挖藕挑水,搜寻食物的时候,她就像个小大人一样,照看着孩子们。
虽然日子清苦,不过好歹勉强温饱,也算是过上了一种清心寡欲,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
可是一个莫名的闯入者,改变了这一切。
一日午后,一名孤独的旅人跟随着在外玩耍的孩童们,翻过了土坡,发现了这片小聚集地。
和张遥一样,对方只身一人,不同的是,他骑的不是机车,而是一匹骏马。
聚集地的流民们当时还没有那么强的戒备之心,只是把他当做迷路的旅人。老温给对方指明了方向,然后羞愧的告诉对方,这处聚集地太过寒酸了,没有能够补给的物资。
对方倒是一笑而过,表示自己并不需要补给,如果能有水源的话,倒是希望能灌上一壶。
湿地的藕并不太好挖,可是水有的是,就算喝完了,再去用桶挑回来便是了。
流民热情的引着旅人走进窝棚取水,小孩们则是围观着那匹高头骏马。
马很温顺,任由小孩子在它身边又拉又拽,依然低着头颅,默默地啃食着地上的青草。
直到旅人喝了个水饱,又把水壶灌得满满的,走出窝棚,眯起眼睛看着顽皮的孩子们。
“干什么呢!不要瞎闹!”老温嗔怒着把孩子们轰散了。然后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向旅人道歉。
他对于孩子们欺负对方的马感到抱歉,更怕马受到了惊吓,伤到孩子们。
旅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反过来感谢流民给他补给了水源,一边作揖道谢,一边跨上骏马。
一声嘶鸣,马儿一路绝尘,瞬间消失在了土坡顶端。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个小插曲就会这么过去了,没人想过对方会回来报恩,更不会有人认为这件事情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
临近傍晚,众人开始忙着做饭,老温的爱人发现自家的水由于给旅人补给过,所剩不多了。
其实她大可以去邻居家借些水回来。不过想到晚饭后洗漱也需要用水,还不如干脆趁着天还算亮,去挑回两桶。
“妈,你做饭吧,我去打水!”善解人意的温姑娘一眼就看出母亲为难的囧境。
母亲没有多想,让温姑娘拿上水桶便出了窝棚。
小温粘着姐姐也要去,温姑娘没办法,便一同带着他上了路。
去的时候桶是空的,姐弟俩拉着手蹦蹦跳跳的朝着湿地走去,一点也不觉得累。
来到湿地边,姐姐打水,弟弟还不忘朝着远处哨兵招手示意。
哨兵经常见到这些流民,自然也认得出姐弟二人。他微笑着,朝着小温招了招手。
“有情况么?”岗楼下的士兵看到哨兵的动作,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没有,来打水的流民。”哨兵赶忙解释道。
接满水的木桶有些沉重,姐弟俩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返回聚集地。
路程并没有变,可是好像回去的路变得漫长了许多。好在两个孩子互相作伴,无忧无虑的使行程显得不那么枯燥无味。
但他们多少还是耽搁了一些时间,到达土坡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快点走吧,别玩了!耽误了做饭,看咱妈怎么修理你!”姐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训斥边走边玩的弟弟。
可小温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神情有些惊愕:“姐,你听,什么声音?”
温姑娘以为弟弟又在恶作剧,可是她竖起耳朵,也听到了土坡后面的嘈杂声。
两个人趴在土坡边缘,悄悄露出半个头,瞄向对面。
聚集地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女人的哀嚎和男人的怒吼。
几辆越野车一字排开,从上面跳下来的恶汉正对聚集地进行着惨无人道的掠夺。
而在越野车的一侧,一匹骏马正昂着头颅,默然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