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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程霄和苏璇结婚以来，程霄的家人就时不时的问他们关于要小孩儿的事情。起初两人想先过一阵二人世界，所以还是采取了一些措施的，但慢慢的也就开始顺其自然了。可是过了这么久了，苏璇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再加上家里人的催促，他们俩决定悄悄的去医院做个检查。这方面的事，苏璇当然会找叶烨帮忙的。但是知道的人也仅限于她，连江子航也不知道。
检查结果显示程霄方面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经过多次检查，发现苏璇在月经期间并没有排卵的迹象。进一步检查表明，她是先天性卵巢功能发育不全，可能跟遗传有关。
这个消息对于苏璇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程霄反倒比较冷静。他先是带着苏璇又去找了几个叶烨给推荐的专家，确认了病情。然后又详细的咨询了可行的治疗方法。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在目前这个阶段，可能很难有有效的治疗方法。药物促进排卵是一个选择，但是对于先天性卵巢功能缺失来说效果不会好，而且也会有很多副作用。
一切都清楚了以后，程霄，苏璇和叶烨坐了下来。
“虽然我是个医护人员，但是我一直觉得医学上的病例，没有任何情况是绝对的。尤其是产科方面，我见过很多有各类问题的夫妻，最终还是有了自己的宝宝。我认为，只要你们想，就可以一直尝试，不要放弃希望。”叶烨握着苏璇的手，语重心长的安慰她和程霄。但苏璇的手却是冰冷的。
“我觉得叶烨说的对，顺其自然最重要。”程霄轻抚苏璇后背，对叶烨的看法表示赞同。
苏璇默不作声，她短时间内应该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了。
之后的日子，每当家人再提起孩子的问题，程霄的回答不再是简单的推脱，而是慢慢的把丁克的可能性传递给他们。开始他们肯定是不接受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的事情就越来越少的在程霄和苏璇面前被提起了。或许是因为家里已经有了安安和宁宁这一对古灵精怪，又或许是他们已经默认了程霄的想法了吧。
可是苏璇的心里总是愧疚的。尤其是每次看到程霄和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程霄越在她面前回避孩子的话题，苏璇心里就越不舒服。公公婆婆和舅舅舅妈对自己表现的越是体谅，她心里就越是愧疚。
这种感觉苏璇只能悄悄的跟叶烨讲。自那以后，她俩时不时的会开车去上海周边的小城镇度个周末什么的。这种从程霄身边短暂的逃离，对于现在的苏璇来说还是很必要的。
这天，苏璇和叶烨来到一个农庄散心。晚上，就在当地的民宿住了下来。
“苏苏，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不能有的孩子的话，对你自己有什么影响呢？“望着月光下大片金黄色的麦田，叶烨想试着解开苏璇的心结。
“遗憾一定是会有的，不过并不是不能接受。这辈子能有程霄在身边，我已经知足了。剩下的事情，我不会再要求更多了，随缘就好。”也许是窗外的景色太过祥和，苏璇也想试着探究自己的内心了。
“那你现在的心结就是在程霄那儿了，是吧？”叶烨揣摩着苏璇的想法。
“是的。每次看到他跟安安和宁宁一起玩的时候，都会感受到他内心对小孩子的喜爱。我不想拖累他这一生都没有孩子。也许这一刻他觉得没事，但是我怕他以后会后悔。”苏璇说着低下了头。她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
“那你有没有跟程霄好好聊一聊呢？”叶烨问道。
“现在我们两个都在有意无意的回避讨论任何跟孩子有关的话题。”苏璇苦笑一声，想不到自己也会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
“可是问题不说不等于不存在啊？”叶烨也对程霄和苏璇这种掩耳盗铃的处事方式不太认同。
“可能是因为知道这是个无解的问题，所以就对它视而不见了吧。”苏璇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叶烨。
“讳疾忌医始终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这点你们应该清楚的。彼此间的坦诚，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啊。”叶烨明白程霄和苏璇的处境，换做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但是她始终认为有问题就应该去勇敢面对。
“我们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或许我应该离开一阵子，给彼此一段时间，好好想想如何面对这个问题吧。”苏璇动了离开的念头。
“离开一阵子？苏苏，你要去哪啊？”叶烨听到苏璇的这个想法，很是吃惊。
“学校最近有一个出国访学的机会，我想试试。”看来苏璇不仅是有想法，而且很快要落实行动了。
“去多久啊？”叶烨皱起了眉头。
“半年吧。时间不长不短，正好够我们冷静一下的了。”苏璇又叹了口气。
“你肯定还没跟程霄说吧？”叶烨非常了解苏璇的个性，知道她又要先斩后奏。
“叶子，还是你了解我。”苏璇挎住叶烨的胳膊，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叶烨轻抚苏璇的胳膊，如今除了支持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希望一切都赶快好起来吧。
一段日子之后，苏璇访学的事情都确认下来了。这天吃完晚饭之后，苏璇准备把这件事告诉程霄了。
“程霄，我有件事要跟你说。”苏璇洗完碗后，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正看着手机上图纸的程霄。
“好啊，你说吧。”程霄从苏璇到语气里感受到了她认真的态度，所以立刻放下了手机，看着苏璇。
“要不你先忙完手头的工作？”真到了要跟程霄说的时候，苏璇还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想着能再拖一会儿也好。
“手机上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比眼前的人来的重要的。”这的确是程霄一贯的做事态度。只要自己在和身边的人交谈，手机上的信息他是看都不会去看的。
“我，我，我申请了学校的出国访学，过几天就要出发了。”苏璇吞吞吐吐的说出了出国的计划。她低着头，不敢看程霄的眼睛。
“出国访学？！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要去多久？”程霄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急了，从沙发上蹭的站了起来。
“你，你别着急嘛。我就去半年。”苏璇见程霄急了，赶紧跑到他身边拉住他。
“你是不是觉得半年是一个很短的时间，所以根本不需要跟我商量呢？”程霄拨开苏璇的手，苦笑一声，又坐了回去。
“不是的。只是我觉得自从做完检查以后，我们的沟通并不像以前那样无所不谈了。所以我想着趁这段时间，咱们分开一下，也好仔细想想这个问题该怎样解决。”苏璇坐到程霄身边，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希望能得到程霄的理解。
“看来你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一切。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这次能当面通知我，而不是留下一封信呢？”苏璇的做法让程霄想起了当年她的不告而别。那次一走就是七年。想到这，程霄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眼泪顺着脸颊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不是的。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啊，怎么能和那时候比呢？”苏璇见程霄竟然联想到了大学毕业时自己出走的事情，心里也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抓住他的手跟他解释。
“什么结不结婚的，反正你做决定的时候，总是不需要考虑我的。”程霄一声叹息，整个身体靠到了沙发背上。
“你别这么想。”苏璇心里知道，这两次的决定确实都没有考虑到程霄的感受，所以也说不出什么更好的安慰的话了。
“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我一向尊重你的每一个决定，这次也不会例外。”程霄说完，站起身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留在原地的苏璇慢慢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决定可能是错误的。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之后的几天，程霄都是早出晚归，尽量躲着苏璇。苏璇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由得他这样了。
机场，苏璇即将踏上访学的路途。只有叶烨陪着她，却并没有见到程霄的踪影。叶烨挽着刚刚托运完行李的苏璇，走向出境地点。
“程霄怎么没来？”叶烨见程霄没有来送行，有些担心他和苏璇的关系。
“今天早上他一早就出门了。其实自从我和他说了出国的事情之后，他一直都是早出晚归的故意躲着我。”苏璇抿了下嘴唇，表情有些失落。
“苏苏，你先别担心了。等着我跟程霄好好聊聊。”叶烨是唯一清楚前因后果的人，也只有她能帮着开解两人了。
“叶子，那就拜托你了。”苏璇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叶烨和苏璇拥抱后，苏璇走进了出关通道。
挥别苏璇后，叶烨转身要走。回头便看到了站在远处观望的程霄。
叶烨拉着程霄来到机场的一个咖啡厅坐了下来。
“程霄，你和苏苏的事情，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啊？”两人刚一坐下，叶烨就忍不住开始发问了。
“我就是觉得她每次做重要决定的时候都没有考虑过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究竟是一个什么位置。”程霄在叶烨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程霄，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你在苏苏心里一直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叶烨很肯定程霄在苏璇心里的位置。
“那她为什么两次出国都没有跟我商量过呢？”程霄不解的问道。
“第一次是因为她想让你得到更好的。而这一次是因为她怕你没有孩子的话，以后会后悔。所以才决定离开一段时间让你好好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叶烨很好的剖析了苏璇两次出国时的内心活动。这些话，苏璇自己想必是很难跟程霄说出口的。
听了叶烨的话，程霄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总之，苏苏是可以接受以后没有孩子的生活的，因为她觉得有你就已经足够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叶烨见程霄陷入了沉思，干脆把苏璇的所有想法都抛给了他。说完之后她便起身离去了。留下程霄一个人在这熙熙攘攘的机场里，寻找自己心中的答案。
苏璇离开的日子，程霄和她只是每天用微信文字进行简单的联络而已，甚至都没有通过一次话。本想着能在异国他乡整理思绪的苏璇，现在心里越来越乱了。她感觉程霄正在慢慢的离她远去，可自己却没有任何勇气去挽留他。从叶烨那里，苏璇得知程霄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可是程霄这些日子以来的无动于衷，让苏璇更加意识到可能自己真的要失去这个她最爱的男人了。
“或许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吧。”苏璇心里已经开始萌生这样的想法了。她把自己的这种想法告诉了叶烨，言语中尽是不甘和惶恐。叶烨鼓励苏璇让她回国跟程霄当面把事情讲清楚，死也要死个明白。苏璇也认为叶烨说的有理，所以决定回国一趟。
这天，苏璇刚在旅行社买好了机票，准备回宿舍收拾行李。没承想刚走到家门口，竟然看到了那个自己日夜惦念的身影正在那等着她。程霄看见苏璇，便快步迎了上来。
“你，你怎么来了？”苏璇看着眼前的程霄，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的声音中透着心底的喜悦。
“许久没见我的爱人了，来看看她生活得怎么样。”程霄深情的看着苏璇，脸上挂着真挚的笑容。
“我，我，我挺好的。”听到“我的爱人”四个字，苏璇的心都要融化了。原来自己还是程霄心里爱的那个人。
“苏璇，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的事情。现在，我终于有了答案。我来也是想告诉你这个答案的。“程霄捉起苏璇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确定。
苏璇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程霄，感受着那来自他手上阔别已久的温度。
“人活一世，真正能陪着你走完这一生的人只有你的爱人。父母也好子女也罢，他们都会有自己的生活，有那个陪伴他们走完一生的人。苏璇，今生能遇到你，已然是我最大的幸运。能牵着你的手走完这一生的旅途就是我最大的心愿。至于这一路上会见到怎样的风景，遇见怎样的人，就没有必要强求了，一切随缘就好。况且细想一下，如果大学时候的那次车祸我们没有逃出来的话，我们的人生路当时就已经终结了。所以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我们赚到的，要更加好好珍惜才对。”这番话，程霄说的很是坦然。解开了心结，整个人一下子就释怀了。
“我，我是怕你将来会后悔。”苏璇已经被程霄的话感动的热泪盈眶，但心里还是有些许放不下。
“唯一会让我后悔的事情，就是看着你再次离我而去，其他的都不重要。所以我要来找你，捉紧你，以后都不会再放你走了。”程霄拭去苏璇脸上的泪水，然后双手紧紧搂住了她的腰。
“程霄，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了。未来的人生无论风景如何，我都陪你共赏。”说完，苏璇搂住程霄的脖子，在他的唇上深深的吻了下去。
既然已经收获了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又何必再去执着于锦上添花呢。倒不如怀揣一颗感恩的心，笑着去面对未来路上的一切好与坏。
若干年后，一间整洁的病房里，年迈的程霄和苏璇并排躺在两张病床上。他们十指紧扣，淡然的看着彼此，迎接着人生道路的终点。
“苏璇，此生有你，无憾。”程霄看着远方，慢慢闭上了眼睛。
“程霄，感谢这一生有你陪伴，从未离开。”苏璇的眼睛也渐渐合上。
两人的脑海中如倒带一般回放着一生中所经历的点点滴滴。慢慢的，房间里的呼吸声渐渐放缓直至消逝。留下的是一对紧握的手和他们脸颊上淡淡的笑。天上或许又会多出两颗星星，看着这世上的人们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