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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儿彻底黑了下来,白日里风景秀美的山林。天黑了之后却处处透着说不出的阴森恐怖。今儿也是凑巧,天上无一丝星光。夜雾四下弥漫,仲夏的夜里竟渗着丝丝寒意。
谢青行只身走在安静的山道上。哒哒哒的脚步声被山壁反弹回来,就仿佛身后也似有个脚步声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远近高低的树木间黑咕隆咚,似是匍匐着无数黑影,随时都会扑将上来。起先,他尚且能够安然自若地走着,可走着走着,心中慢慢腾起阵阵寒意,额上竟也不知何时渗出了冷汗。
忽然,远处山林间缓缓飘起两个红点,轻轻摇曳着,就像两团幽幽的鬼火。谢青行心下一惊,脚下便有些打晃。脑中不受控制地闯入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壮着胆子继续朝前行了百余步,那飘忽不定的红点,渐渐清晰起来,是两盏红灯笼,上面分别写着“客”与“栈”。
谢青行舒了一口气,不由摇头哂笑。
客栈大门大开,矮瘦的小二看见来了客人,忙迎了出来,接下他背上行李,引着他走进大堂。柜台后面走出个身量颇高的貌美女子,朝着谢青行行了一礼,满脸堆笑道:“客官,我是这店里的掌柜,要住店吗?”
谢青行点头,“要一间安静的房。”
掌柜朝小二点点头,小二会意,躬身领着他来到二楼尽头的一间房。恰在这时,对面的房门忽然自内打开,走出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那少年看见他,眼眸一亮,微笑着打了声招呼便下楼去了。
谢青行赶了一天路,进了房间,随便吃了点东西,洗漱后便早早睡了。
醒来时,却是在一阵颠簸中,身下是车轮咕噜噜的声音,入目的却不是入睡前的房间。
谢青行一惊,猛地坐起身,手脚上传来的痛麻叫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兄台,你可算醒了,咱们真倒霉,住进了黑店。”
谢青行霍然转头,正对上一张悠然自得的脸。
那人见他看过来,眉眼一弯,抬起被绑的手指了指自己,“兄台,还记得我吗?我住你对面的。”
谢青行自是记得他,可眼下却是没有半分寒暄的心思,勉强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便压低声音道:“兄台……可有脱生之法?”
那人敛了笑,极认真严肃地想了一想道:“不急,等见着人了再说。”
谢青行想想也对,便又躺好,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脱身之法。
这般颠簸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青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马车终于停了。
紧接着车外便响起了一串脚步声,似是朝他们过来。
谢青行急忙闭眼装睡。
车帘掀开,一道橘黄的夕阳洒在两人面上,叫车外的人看得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道:“这都快一整天了,怎还不醒,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声音谢青行很熟悉,正是那个矮瘦的店小二。
“书生身子弱,受不住迷药,反正又死不了,无妨。”声音柔媚,正是那女掌柜。
阳光蓦地消失,谢青行微微睁开眼,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老大,咱们既已得财,何不干脆杀了他们。”
女掌柜斥道:“愚蠢,这两人长的一副好皮相,杀了岂不可惜。况且尸身处理不好,怕是要惹上官府,倒不如……”她暧昧地笑了两声,继续道:“听说京中有富贵人家的老爷喜好豢养貌美的男宠,你看他二人如何?”
店小二嘿嘿一笑,“依这二人的样貌定是能卖个好价格。”
待三人走远了,谢青行向那少年靠了靠,担忧道:“兄台可有应对之法?”
那人睁开了眼,认真思索了半晌,一本正经道:“无。”
谢青行瞪大了眼,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
那少年瞧他这般,轻轻一笑,“嗨,兄台莫急。”说完,往他身边凑了凑,贴着他耳朵低声道:“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这般有地方睡,有免费的吃食,还不用双脚走路,正好免了你我二人风餐露宿之苦,岂不乐哉。”
他说话时,热气喷洒在谢青行耳内,引起阵阵瘙痒躁热,再加之鼻腔里尽是他身上淡淡荷香,贴着他的那一面脸颊竟不受控制的微微发起了热。
那人说完,便退了回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谢青行被看的颇不自在,干咳了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却蓦地意识到不对,警惕道:“兄台怎知在下要去京城?在下并未向兄台透露行程。”
那人笑容一僵,下意识翻过身背对他,干笑道:“我瞧兄台一身书生打扮,想必是同我一般提前上京,准备参加明年春闱,故做此猜测,呵呵……呵呵……”
谢青行自是不信他满口胡诌,凑近他,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一丝破绽。
谁知这人却忽然转过头,与他眼对眼,鼻对鼻。
车厢里昏暗闷热,这般近距离一瞧,方觉此人皮肤分外白净细腻,额头饱满光洁,睫如羽翼,眸若点漆,鼻若悬胆,唇若丹霞,当真一副极好的皮相。
谢青行心口莫名急跳了两下,猛然退回来,翻过身。那少年似乎也才反应过来,小声咕哝了一句,又转过头去。
二人背对背,一时无话,安静的越发让谢青行感觉马车内闷热难耐。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翻身的声响,紧接着传来少年清清脆脆的声音,“在下姓黄名三郎,今年八……十八岁。你我二人既入住同一家黑店,现今又被绑做一处,也算是患难之交,不如以后都以兄弟相称?”
谢青行翻过身,看着他极为真诚的眼睛,微微一笑道:“在下谢青行,正好虚长你两岁。”
黄三郎嘻嘻一笑道:“那你便是兄长了。”
谢青行心头又是一阵急跳,急忙撇开眼,不敢多看他面容,“好……吧。”
第二日一早,一个脸生的壮汉扔进来两个馒头,看也不看他们便走了。黄三郎拿起馒头看了看,冲着车外理直气壮地喊道:“我兄弟二人自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惯了,哪里像你们这帮子刁民皮糙肉厚受得了这苦……呜……”话未说完,谢青行便急忙扑过去捂他的嘴。
车厢外果然又传来了脚步声,帘子一掀,一个壮汉扬起蒲扇大的手就要打下来。
谢青行急忙将黄三郎护在身后,闭了眼,准备生生受了这一掌。谁知,掌未落下,那掌柜的娇斥声却响了起来,“住手,蠢货。”
紧接着,女掌柜也来到马车前,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最后落在他们淤青红肿的腕子上。怒狠狠地踢了那壮汉一脚,“蠢货,他们的脸可比你的命都值钱,还不松绑。等会儿去到前面的镇子买祛瘀消肿的药膏来。”
黄三郎从谢青行背后探出头,略显得意地瞟了那壮汉一眼,冲着女掌柜感激一笑道:“多谢姐姐及时解围,否则小生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可就保不住了。只是我们兄弟二人正是长身体的年级。若日日只吃馒头,届时到了京城,身形消瘦,面色枯黄,定也不好看。”
女掌柜被他这一笑迷得神魂颠倒,呆呆应道:“对,对,吃好的,吃好的。”
黄三郎一听,笑得越发迷人,继续道:“我们日日关在马车里,若不时常出来活动筋骨。身子骨硬了,那些富贵老爷怕是也不会喜欢。”
女掌柜面色酡红,眼神如痴如醉,喃喃应道:“要活动,要活动。”
她身旁俩手下一脸见鬼似的看着她,猛咳了两声。女掌柜晃了晃,醒过神来,想到方才自己一番形容,遽然变色,狠狠瞪了黄三郎一眼,踉跄着跑了。
谢青行在旁看得瞠目结舌,心中暗暗遗憾,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透着说不出的风流媚色,只可惜生做了男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