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与天下第二的对弈

靳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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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易方平黑棋确确实实的打入了右下白阵,大概是想将局势搞乱,从中争取胜机,但是苏永年却采取了持重的的态度,白棋跳出,冷静而稳健。

    黑棋紧接飞出,一面争取与左边黑棋的联络,一面窥视着右下白角的缺陷。

    苏永年自然是知道自己右下需要补实,他紧接着在右边托了一手即扩大了右下角的实空又弥补了角部的缺陷。

    黑棋打入和飞出二子孤单,白棋此一手托,让得黑棋这两子不敢外扳用强,只敢内扳,暂作忍耐。

    苏永年见易方平继续照自己所想行棋,不出十余步,就能将袋子布置好,准备用第一手的偏右下中腹的那颗被称作镇龙头的白子来做封口。

    苏永年在托的那一手棋下又应了一手,连接右下局势,接下来易先生肯定会放弃对白阵内部的争夺,然后从外围去打压右下白棋实地,然而这样就会掉进自己的口袋中。

    而易方平不动声色,却开始在下边行棋,不退反进,势要继续侵消白空,这却不在苏永年的算计之中,因为易先生这种棋必然是自己占据优势,在苏永年的想法里易先生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棋落在这,太过于激进且吃亏,胜了自然是好,若是不胜,白白丢了几子,还要失了先手,别说是易先生,就连一般深谙棋理的人也明白“宁失数子,不失一先”的道理。

    苏永年想不通易先生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

    杨狠人在易方平身后看着棋枰上的变化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苏永年,摸了摸他干燥蓬乱的胡须,像是长年都没有洗过一样。

    苏永年被他这么一看有些瘆人,看来这局棋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但是以自己的杀力黑棋打入的几次应该不存在有破空的可能,难道是自己算错了?

    苏永年没有选择拆二的委屈下法,而是压出反击,此时黑棋全局还是很薄,苏永年优势还握在手中,黑棋在这种情况下和白棋作战,只能越战越坏,之后黑棋处境一定会很艰难。

    黑棋选择扳出后硬断,双方在此时争夺先手,之后苏永年为了防止黑棋拐头,又开始攻击了黑棋另一子,但黑棋应对得当,反而在下边获取了一定的实地,,双方在这里的应对大致得失相当,易先生的黑棋假装破空实则抢到了下边的一部分实地,而苏永年阻止了黑棋打入的几子兴风作乱的可能,又取了小势。

    但是棋路却开始往苏永年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黑棋在左下稳定占有一角,此时在下方又占有一定实地,两者待会相连之势必定难以阻挡,但这苏永年也并不吃亏,因他右上破了黑棋一空,右边大体也还在自己控制之下,实地并不输他。

    但是初下的那颗靠近右下的镇龙头一子暂时是起不到作用了,本来可以逼迫黑棋外出中腹,但是易先生好像并不受他逼迫,反而是强硬的继续打入,虽然只是个幌子,但是若不应说不定真被他破出一块空来,这样一来就与白棋破的那一空差不多抵消,自己的优势也荡然无存,现在虽然镇龙头能起的作用暂时要往后推推,但是此时自己右下厚势已经出来,仍占有优势。

    现在先手在黑棋,也就是易先生手里,因为他左下与下边连接已成必然,苏永年无法阻止,所以黑棋果断脱先,所谓脱先,就是在双方接触战中,暂时对对方所着法置之不理,脱先另着他处以争取主动,往往谁能在一块棋中掌握先手,谁就能控制那块棋的优劣和走向。

    脱先有时候难免会在局部遭受一些损失,但黑棋此时并无其他处遭受攻击,先手必然落在易先生手中。

    随后的棋局越来越让苏永年有些应对不暇,自从易先生拿到先手权后,立马以黑棋右下为基石,一直在左上白棋处试探攻击,苏永年自然要认真应对,黑棋几次的攻击都大有打压之意,苏永年每次想长出来却时时被压住,左上白棋向外扩充了些也就没了继续扩充的机会,每次都被他压得死死的。

    苏永年只好就地做活,但是此时棋下的离右下中腹那颗白棋越来越远了,易先生似乎是想孤立它,不让它起到该起的作用。

    苏永年已经看出来了易先生的策略,但是却没有办法应对,因为易先生拿到先手权后对左上进攻十分之凶猛吗,苏永年若是不应必然是要吃大亏导致输棋的,尽管对面坐的是易先生,但是他还是不想输。

    今天下的棋就跟刚来那日自己和杨文远所下的那盘一样,杨文远那日争胜心切,常受制于自己绵绵不断的进攻和引诱,被迫应棋,才导致被自己一个连布局都不会的“新人”治住。

    难道自己下得那几棋易先生都是早有打算,逼着自己不得不应的?

    应是如此,早在易先生开始进攻时就有此感觉了,但当时棋局似乎还在自己计算之中,是什么时候开始脱轨的呢?

    但是按照自己先前所想,易先生不应该是一个精于序盘布局的大师么?为什么他丝毫不去利用自己布局的优势在序盘就压得我不能翻身,反而偏要是这里。

    苏永年有些头绪,但又解释不通。

    因为他的出发点错了,易方平从来没告诉过他自己是一个精于布局的人,阿伯也从来没告诉他让他来这拜师学的是布局。

    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易方平的先手权始终握在手上,逼迫着苏永年强应,不能脱先,脱先必然是慢性死亡,坐等输棋,而且自己脱先并没有一处能逼得黑棋不得不应,也就是说哪怕自己壁虎断尾也不能让别人流一滴眼泪,反而会是让人家窃喜,大骂一声蠢物,然后拿着利刃从尾到头,一刀一刀慢慢地割下一块块肉来。

    苏永年不得不与他在左上中腹斗争,且一旦放掉或下错一步,左上就有可能尽落入他手,如此一来,白棋那颗在之前起过无数妙用的被称作“镇龙头”的一子便毫无用武之地了,因为局势并不在苏永年掌控之中,哪怕是现在,他压力也是十分之大,在左上摩擦碰撞中往往自己小劣,明明都已经算好了往后诸多变化,但还是处于下风。

    易先生果然不是寻常人物,自己从小与阿伯对局,杀力已是十分强悍,到后来阿伯都有时下不过自己,看来易先生的杀力还在自己之上,就是不知胜自己多少了。

    苏永年那一手“镇龙头”自然是用来屠龙的,但是此刻右下却没有一条黑龙可以给他屠。

    此刻白棋面临危机,在一番斗争中黑棋已经将上、左、下三边掌握,苏永年所执白棋仅在一开始只是控制了右边和右下角,而左上却被逼迫着委屈做眼求活,不能再往外长几分,自从丢了先手后一路被压制,优势早已荡然无存,现在反而是有许多劣势,若是能顺利抢下中腹大场,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在官子阶段求胜。

    但易方平下了几十年的围棋,早已精得跟鬼似的,哪里会给他机会。黑棋毅然打吃白棋一子,从右边挑起劫争,若白棋将这一子接上,那黑棋可将右边白棋封头,白棋不堪设想,故而白棋选择进行反打,互不相让。

    经过几回合劫争,白棋准备渡过时,黑棋又将白棋封住,双方扭杀一处,白断,黑继续强硬打吃。此时白棋若长出逃跑,黑棋即可将其完全封住,白棋同任何一边黑棋紧气,都差一气,因此苏永年只得选择接出。

    黑棋提吃白棋一子,得利极大。迫使三颗白子不能逃出,若逃则整块棋都陷于崩溃,劫争尚未消除,白方已然受挫。

    白棋只得再次提劫,黑棋立下,吃下三颗白子,又顺带做活一块棋,至此,黑棋在全局已然胜券在握,哪怕白棋坚持劫争也不能撼动分毫。

    苏永年又重新看了一眼场中局势,认定不能取胜,于是弃子认输。

    棋局结束!

    黑中盘胜!共一百二十四手,不需要再通过官子的战斗来决定胜负。

    “先生,我输了。”苏永年低头道,有些沮丧模样,毕竟他还想让易方平看看自己在中盘的对杀功力,结果一步失先则处处受制,在加上自己对布局没有丝毫了解,顿时感觉自己一无是处,以往积累的自信也大受打击。

    “输给我很憋屈?”易方平笑道。

    苏永年忙解释道:“永年不敢,只是从未下得这么无力过,我阿伯一开始教我下棋时才有这种感觉。”

    “你知道为何?”

    “永年不知。”苏永年摇了摇头。

    易方平又将目光转移到了苏永年后面站着的杨文远身上,问道:“你可知道?”

    杨文远也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他自认虽然早入门算是苏永年的师兄,但若是此时坐在他对面的人自己,在序盘阶段不先发制人的情况下,对上苏永年他一点胜机都没有,只能说苏永年在中盘对杀时的杀力实在是不一般。

    杀力即是计算力,考验的是棋手对接下来每一步的棋的优劣及后续应对的判断,杀力的强弱甚至在一些方面决定了一个棋手是否能成为最顶尖的棋手,而且占的分量不小。

    每一位国手都有他们胜于其他顶尖棋手的地方,有些是工于计算,有些是精于布局,有些善攻,有些善守。

    但是相同的是,他们的杀力必然都不会太弱,只靠一方面胜于别人是成不了大国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