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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繁华的的夜市已经一片狼藉,那之前还被追着逃跑的灰衣男子此刻却已经换上了一身防弹衣,他从一辆越野车中走下来。
在夜市中,有十几名“血字”打手老老实实地抱头蹲下,钢管砍刀散落满地,而将他们包围的男子,个个荷枪实弹。
他们手臂上的臂章不属于任何一个常见部门,显然并不是一般的特勤组织。
“马队,辛苦了!”又一名满身戎装的年轻男子从越野车上下来,走到了灰衣男子身前,抬手敬礼。
男人回以一礼,黝黑的脸上尽是可惜之色:“可惜了这个机会,最后还是被血字的人发现了身份。”
灰衣男子真名马名扬,是直属管辖的某个特殊部门中、G省分部的一名队长,按道理来讲,区区黑道组织,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些人出手,只是他们很清楚,这个血字不过只是明面上的组织,他们真正的敌人,是这个组织背后的掌控者。
“有烟么?”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马名扬才挤出了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有。”年轻男子从怀里掏出了特供的香烟,取出两根,将其中一根递给马名扬。
点燃香烟,两人任由烟雾在车辆围成的圈子里升起,直到一根烟燃尽,马名扬才终于开口说道:“现在能确认的,只有血字后面确实有境外势力,主要是欧洲的蝙蝠们,但是他们具体入境渠道、联系人之类,都还没有线索。”
“马队,你已经做得很多了,这种任务,本来不该你来做的,只是……”年轻男子说着,脸上露出了惭愧之色。
“我的这点本事,这辈子基本就到头了,但是你们年轻人不一样的,在你们成长起来之前,这种事情,我不做也得做!”这样说着,马名扬脸上的苦涩笑容更深了,“头儿牺牲得太突然了,就好像有预谋一样,我实在不是领导他人的料子,第一线的工作才是我擅长的。”
马名扬越说脸上的神色越是悲哀,“头儿在的时候,我们就是渔夫,那些小鱼只能担心被我们捕捉,但是现在……我们成了鱼,别人倒成了渔夫了。”
年轻男子与马名扬共事多年,也只有在这样亲密的同志面前,他才会露出这样动摇的软弱表情来。
年轻男子也叹了口气,劝道:“我们总会找回那片海的,重要的是现在,我们怎么通过现有的情报破解敌人的阴谋,马队,我们的身后,是万千民众,如果你都没有信心了,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你说得对。”马名扬又叹了口气,脸上好歹露出了爽朗的表情来,“其实有时候我想,如果是你或者老李或者其他比我更有能力的人来当队长,会不会更好一点。”
“马队!”年轻男子显得很是愤怒,“上级最后选择你来接班,就是对你信任,就是交给你的任务,我就当没听见你这句话。”
“对!你说得对!”马名扬也是一怔,而后正色道。
在死亡的边缘滚了一圈,饶是以马名扬的心智,也不由透露出了对现状的不自信,不过在短暂地抒发过后,他也清醒了过来。
“被抓的人怎么样?”一说起正事,马名扬身上也终于透露了铁血风采。
“被抓的多是些外围混混打手,不知道什么内情,不过好在马队你及时出手抓住了一名正式成员,说不定能获得一些有用的情报。”
“‘血字’内部远非我想的那么简单,那些正式成员基本都接受过洗脑,日常训练更是按照军事标准来的,就算抓住,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出什么来,可惜我自己不谨慎,被他们识破身份,还被不知不觉下了药,不然多潜伏一段时间,或许还能得到些有用的情报。”马名扬沉声道。
“欧洲的人,手伸得太长了!”年轻男子冷哼一声。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这些手砍掉,让他们狠狠地痛一痛!”马名扬也是斩钉截铁地说道,“走,我们去看看俘虏。”
两人刚要迈步,却突然看见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从医疗车上跳下,满脸焦急地跑了过来。
“什么事,慢慢说。”马名扬冷静地道。
“那个、那个黑衣人,服毒自杀了!”那医生气都没来及喘匀,话语便已脱口而出,显然事情紧急。
“什么?”马名扬还没有说话,年轻男子却怒吼道:“你们干什么吃的,一群人还管不住一个伤员?”
“杜亮,别激动!”马名扬挥挥手,拉住了发怒的年轻男子,才向医生问道:“什么情况,说清楚些。”
“是!”那医生擦了擦汗,愧疚地说道:“我们照您说的,用最高强度的镣铐把那人全身上下都捆死了,才把他弄醒,不料那家伙把毒药藏在牙齿里,当场死亡。”
“唉,这些家伙果然都是被洗脑的死忠,不能当普通黑社会处理,你们太不小心了,哎,也是我不够谨慎,还有其他的事情?”马名扬摇了摇头,事情已经发生,此时也不宜深究,他见医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又问。
“马队,那些人里面,有一个情况很奇怪,您最好过来看看。”
马名扬与杜亮对视一眼,点点头,道:“好,你带路!”
三人很快来到医疗车之上,车上的其他人在杜亮的眼神示意下默默离开,而躺在三人面前的“血字”打手,正是遭到柏秋寒识剑攻击之人。
“这人的生命体征基本正常,全身也没有任何伤痕,但是不论我们用什么办法,也没让他醒过来,他的脑波一直处于静息状态,就像……植物人一样!”
“没有伤痕?”马名扬深知,这医生虽然作战经验不足,但是人体生命科学却是专业中的专业,他说没有伤痕,那就绝对是周身一个针眼都找不到。
“是的,自主神经反射消失,但没有脑毒性药物中毒的表现。”
“亮子,你能不能看出来一点什么?”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马名扬把目光放到杜亮的身上。
“从没听说过这种手法!”杜亮苦笑道,“不过我家里也不过就是家族的小分支,就算真有这种伤人手法,也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那……这是什么?”马名扬沉吟苦思着。
“这是精神攻击!”
突然,冰冷的金属合成音,在三人的身后响起。
“什么人?”杜亮大惊失色,以他身经百战锻炼出的感官加上本身的修为,竟没有察觉到有人来到自己身后!
但他反应也是极快,迅速拔出枪套里的手枪,回身便把枪口对准了来者。
可当杜亮看清来人的模样之后,整个人却忍不住抖了抖,不是因为来人面目狰狞,而是对方的尊荣实在有些可笑。
那人身上被一条绿色的毛毯裹了个严实,看不出体型,红色的浴巾在头上缠了几圈,不露出半点头发,他脸上带着卡通人物的塑料面具,眼睛的缺口则被用纸糊起来,这副打扮,显然是才从遍地的遗弃物里拼凑出来的。
杜亮并非常人,所以他的惊讶只是一瞬,不管对方再怎么奇装异服,但穿过的重重包围,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三人的背后,不论怎么想都太恐怖了,下意识间,他的手指就已放在了保险的开关上。
那怪人看了杜亮一眼,道:“同志,你可以把枪放下了,要是我有恶意的话,你没有拔出它的机会,对吧,老马?”后面几个字,却是向马名扬说的。
“没错,亮子,把枪放下吧!”马名扬拍了拍杜亮的肩膀,语气中多了几分轻松。
杜亮依言放下枪,但眼中的警惕之色却一点不减。
“队长,这位是?”他问道。
“哦,他……”马名扬正要说话,目光却扫到了那名无所适从的医生身上,医生一看到马名扬的目光,立刻明白了过来。
“马队,今天的事情,我没有见到!”说着,医生敬了个礼,飞快地离开了——他可不想违反保密原则。
见那医生知趣地离开,马名扬也笑了笑,转而对那怪人道:“泣风先生,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恰好路过,你们怎么闹这么大动静?”
金属合成音笑起来感觉颇为古怪,但马名扬也只是笑了笑,仿佛已经习惯了。
一旁的杜亮却瞪大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个怪人:“您就是泣风先生?当年和黄队一起击破血宗邪教、多次击杀血族勋爵高手的泣风先生?”
“嗯,我就是那个泣风,你是杜家的人?”
那怪人泣风看了杜亮一眼,杜亮就只觉自己如透明的一般,好像什么都无法在此人面前隐藏。
“是的,我是杜家的人,不过是分家中的分家了!”杜亮说话的语语气顿时恭敬起来,“家族强大不代表个人的成就,像您这样的散修,没有家族宗派的支持也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实在是我辈楷模。”
“恭维的话等会儿怎么说都行,”马名扬笑着打断了杜亮,“泣风先生,你说的精神力攻击竟是什么?”
“以精神力量为媒介的攻击,直接损伤人的灵魂,中了精神攻击而昏迷的人,看着好像还活着,实际上可能到死都醒不过来了,就算能醒过来,灵魂残缺,行为能力不会比婴儿强多少。”泣风沉声道。
“精神攻击?我从没听说过,我见过本家的练气士,他们也不曾用过以精神力攻击直接损伤人灵魂的手法。”杜亮扶着头盔,疑惑道。
“现今练气士的主流,只是修炼真气,肉身修行已在其次,精神力的修行就更次,毕竟修炼精神力耗时长而收效甚微,随着练气士活动空间的缩小,与外界以及与不同宗门家族的摩擦乃至战争增多,直接修炼真气快速获得足够的战力是必然的趋势。在很久远之前,练气士修炼精神强化肉身与修炼真气是一样重要的,可惜现在却鲜有这样的人了。这些修炼精神力的练气士,哪怕实际修为境界再低,也能以精神力脱出体外,凝聚起来伤人灵魂,也就是意志坚定精神凝聚之辈还能勉强一防,即便是练气士,如果不注重精神力修行,哪怕是先天境界,一个不小心也要受到影响。”
“泣风先生,那这人就这样醒不过来了?”马名扬问道。
“也不尽然,伤他那人也留了手,不过他醒来以后,恐怕行为能力很快就会退化,你们要审问的话得加快一些了。”
“感谢先生解惑。”马名扬诚声道谢。
“这些客套话就不用说了,这些年的交情,你也不是不懂我。”泣风道。
“那是自然!”
马名扬也是笑笑,他很清楚面前这个怪人的习惯,此人每次帮忙,就算是再凶险的事情,也只收取象征性的报酬,有时候是少量金钱,有时候是任务中一些奇怪的东西,基本等于义务劳动了。马名扬对这个泣风也是十分尊敬,毕竟这人也是黄队长牺牲之后,少有还保有联系方式的人物——虽然经常联系不上就是了。
“泣风先生,只要在我职权范围之内的,您请随意。”马名扬拍着胸脯,笑道。
“你们想去接触他吧?”泣风却看向一旁封装好的证物——曾被柏秋寒使用过的武器,问道。
那个为自己拦下追兵的漂亮青年,马名扬自然印象深刻,而他同样印象深刻的,是G省练气士的登记名单——里面没有这样一号人物。
将这些练气士纳入管理,也是他们的职责之一!
“泣风先生,你和他相识?是不希望我们接近他?”马名扬试探性地问道。
泣风摇了摇头,叹道:“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给他施加太大的压力,这样的人,在练气士的世界里太少太少了。”
马名扬一怔,而后也是面色黯然,是的,练气士的生活空间虽然被压缩,但却并没有凋零,然而这些人却多是悬于海外,不肯为国家出半分力,像这样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年轻人,在练气士的世界中实在是难能可贵。
“好,泣风先生,我答应你。”马名扬的承诺没有半点底气。
“我相信你。”
然而真的能相信么?
其实在场的人都很清楚,马名扬有自己的义务与责任,他不可能放任没有登记在册的练气士流落在外,而由他率领的、实际上已经艰难万分的组织,对于一个可能没有归属的练气士,也不会仅仅是接触那么简单。
“再见!”
两人好像听到了叹息声,定睛看时,泣风却跃上了天空,横移数米,落到旁边三层楼高的商铺楼顶,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先天境界?”看见泣风在空中近乎是飞翔的动作,杜亮不由惊呼,“这位泣风先生,是先天境界?”
“我也不知道。”马名扬苦笑,“这位泣风先生我也认识有几年了,不过他一直带着面具,用宽大的衣服掩饰身形,不要说他什么境界,我就是连他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杜亮点了点头。
泣风来去如风,为他们解答疑惑之后便即离去,可他对那个散修练气士的态度,却是耐人寻味。
马名扬沉思良久,才终于叹道:“如实上报情况吧,不过在组织接触之前,我先以私人身份拜访一下那位,亮子,你安排一下。”
“是!”杜亮绷直身体,敬了个礼。
“收队吧!”
柏秋寒一路狂奔,才终于抢在警戒线拉起之前跑出了夜市,不过情急之下,之前购买的生活用品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总之就是亏大了。”柏秋寒苦笑着摸了摸口袋,幸好钱包还在,之前顺手揣着的石龟也没丢,不过……柏秋寒看了看脚上的胶鞋,本来因为长期使用而变得菲薄的旧鞋,还是没能从刚才的战斗中坚持下来,此刻鞋底已经不翼而飞,加上背后隐隐作痛的伤处,柏秋寒只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夜市早被封锁,丢的东西柏秋寒也不指望要不回来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在超市重新采购了一番,又买了一双新的胶鞋,深感肉痛的同时,柏秋寒也很清楚,自己这一周大概也碰不到肉了。
今夜是他第一次和练气士交手,柏秋寒对自己目前的实力总算有了一些了解,不过对于初战的结果,柏秋寒不能说是满意,虽然没有乱了阵脚失去冷静,但处处留情,一身实力却也没发挥出几分。
何况,为了这场战斗,他还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除了后背被钢管砸中的淤伤,才刚刚吃完晚饭没两个小时的柏秋寒又感到了饥饿,但考虑到生活费预算,他还是没有宵夜的勇气,只能强忍饥饿向学校走去。
好容易走到宿舍楼下,柏秋寒向上望去,519的窗口内仍可见灯光,看来他那些奇葩室友们倒没有趁晚上出去浪。
柏秋寒正准备上楼,却在路灯下的长椅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凌星雪还是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色连衣裙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中依旧抱着一本厚书,安静地阅读着。
“师姐,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看书吧?”柏秋寒纠结一阵,还是上去搭了话。
“怎么可能?”凌星雪抬起头来,笑容让柏秋寒感到有些炫目,“我当然是在等你。”
“等、等我?”柏秋寒怎么也想不到会得到这种回答。
“对啊,那么,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呢?”凌星雪依旧是带着炫目的笑容说道。
“之前不是说还钱吗?”
他们在图书馆的谈话十分投机不假,但柏秋寒也并不认为凌星雪的邀请只是单纯吃饭而已,更何况这位师姐还有可能是“血字”成员口中那个“凌家”的人,这让柏秋寒更加不想惹这个麻烦了。
“所以,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呢?”
凌星雪的笑容不改,但是柏秋寒却感觉周身一冷,显然,他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就在柏秋寒拼命思考该如何应对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四个字——驱虎吞狼,比喻虽然有些不恰当,但好像真的可行。
“那就明天吧,明天中午!”
柏秋寒突然露出的爽朗的笑容,让凌星雪也吃了一惊。
“这小子打什么主意呢?不过无所谓,总能让他开口的。”凌星雪心中暗暗决定,不管柏秋寒耍什么花招,一定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见凌星雪好像没有进一步动作,柏秋寒试探性地向宿舍楼走了几步,凌星雪没有阻拦的意思,她合上书,又朝柏秋寒挥了挥手,竟是打算离开了。
柏秋寒松了口气,也说了声再见,才快步向宿舍楼走去。
终于能告别凌星雪,柏秋寒走在楼梯上,回想起到校第一天的经历,只觉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但此时此刻,他心中最在意的问题还是——
“师姐如果真是‘凌家’的人,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我呢?”
对于练气士的圈子,柏秋寒一无所知,但是从“血字”成员话语间透露出的信息可以看出,“凌家”在练气士的圈子里名气也不小,他这样的散修和那些家族之间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是永远不会有交集的。
“如果她真的是‘凌家’的人,就和那要市里大张旗鼓对付的‘血字’有关联,她……”柏秋寒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和“血字”成员的对话,心中又是一痛。
“我又是她什么人呢?又有什么资格担心这些问题?”柏秋寒自嘲地一笑,下定决心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只是……
他很清楚,却又不愿意承认,不愿承认——虽然只是第一天见面,但名为凌星雪的女孩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的事实。
推开519寝室的门,室内的三人同时向柏秋寒这边看来。
赵贺铭还在电脑前浏览着网页,刘苏宇正带着惨白色的面膜在做保养,而宋玉阶则在用水化开新买的颜料。
“哟,兄弟,你总算回来了,这死玻璃一晚上都在念叨你什么时候请他吃饭,都快把我们烦死了!”赵贺铭看着柏秋寒,朝他使了个眼色。
“就是,柏柏,你什么都不说就走了,白让我这么期待呢!”苍白的面膜下露出期待的目光。
“就明天,明天中午吧,开完班会,大家一起。”柏秋寒笑了笑,爽快地答道。
“耶斯!”刘苏宇高兴得好像要跳起来,“就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更好了。”
反而是赵贺铭和宋玉阶一脸愕然。
柏秋寒没有回答,径自去把买回来的生活用品归类放好。
“我说兄弟,”赵贺铭还是忍不住,悄悄走到柏秋寒身旁,附耳问道,“你怎么就这么爽快了,不会几个小时不见,你就变了取向吧?”
“天机不可泄露。”柏秋寒则是故作神秘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