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遇

善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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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谁走过,无目的地走过冬夜凌晨马路,孤单一人,心中压抑着火热欲望,浑身冻得冰冷僵硬。这个时候,也许生命里有一个,哪怕一个真正爱着的人,也不会感到如此绝望与煎熬。——罗辉

    新的一年刚过,滨海官方驾驶着一批“旧城改造”的大卡车,开往东城预备拆迁的各个角落,车流滚滚,势不可挡。

    高分贝喇叭昼夜不停播放政府拆迁政策,伴着激昂乐曲,动员住在棚户危房区里的人尽快搬迁,四周拉满红色横幅,写着“不签协议不罢休,不腾房屋不收兵,集中力量搞突破,千方百计上进度”。

    而吴炜的三板斧:株连亲属,昼夜疲劳战,“**”威胁,也取得了很好成效,短短半个月时间,已有大半居民受不了折磨,被迫签署了拆迁协议,并领了两年安置费,奔投各自亲属。

    但还有几千人的钉子户迟迟不肯搬走,断水断电,便自备干粮矿泉水,半晚上雇人砸门,众人干脆拿着菜刀轮岗,周围亲属丢了工作,儿女没有办法上学,也狠下心不管不问,心里就抱着两个字,死扛!扛到最后,认定政府肯定得妥协。

    蠢货!临时拆迁工作会议上,不管市长王建斌脸色,吴炜额头青筋尽冒,对着东城几名居委会主任,拍桌破口大骂:“八万多人都已经搬走了,就被这几千人生生卡在这儿,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下个礼拜,一期拆迁工程必须完结,这是我对省委省政府的承诺。还有,你告诉那些人,休想靠着拖时间来从政府这里多得到一分钱,没门!说着用手指着干部,像他们就似钉子户,咬牙切齿再次强调:”绝对没门。

    嗯!几名居委会主任吓得脸色惨白,点头如捣蒜。

    而相比吴炜在前方的雷厉风行,远在省委大楼的罗辉,这半个月,更多的是憋屈,不少老干部打来电话,嚷嚷着要见陈书记,叫骂那个被郝卫国任命的吴炜简直无法无天,推土机不管房里有人没人便强拆,大白天的雇**在大街上用铁棒殴打人,报了警也没人管,断电断水的,封着路口不让垃圾车进去,搞得东城臭气熏天,说什么要杀鸡给猴看,到底谁是猴,谁是鸡,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

    听到这些抱怨,罗辉总是好言相劝,表示会跟陈书记反应,让老人家们放心,可挂掉电话,依旧只能不管不问。因他明白,作为东城改造一手推动者,眼前的这一切都是陈老私下默许的,吴炜上次跟自己讲的话,恰恰就是陈老的直接态度。作为秘书,他不可能,也不允许跟上司的思想起任何冲突。

    于是,陈老开会或是出门不小心被一些代表和老干部围住,向他哭诉吴炜违法乱纪的情况,顿时脸色严肃,表示毫不知情,厉声指示下去,一定要严肃查办,让他们跟罗秘书联系,安排时间单独接见。这些人转身给罗辉打电话,罗辉附和着点头,却根本不给他们安排见陈老机会。一时间,下面的人怒骂罗辉收取贿赂,包庇吴炜,欺下瞒上,陈老也指责他对老干部态度不好,夹在中间,难熬至极。

    凌晨时分,陈老处理完一天加急文件,出门看见罗辉还在电话旁解释,脸色苍白。便等在旁边,待电话打完,才摆摆手:“剩下的叫值班人员接听!”

    罗辉见到陈老站在身边,先是一愣,随即毕恭毕敬道:“恩,我送您回去!

    坐在车上,空气因长久的沉默显得有几分凝滞,陈老突然轻叹口气:“东城那边意见有点多了。

    罗辉心思一动,斟酌着措辞:“吴炜副市长做事是有些太过激进了,郝卫国省长,王建斌市长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压着不报。

    剩下的就不多了吧!陈老若有所思。

    罗辉应道:“听吴炜说,还剩下几千人,几天内就差不多完工。

    这样!陈老低声沉吟:“成立一个监察小组,我亲任组长,你以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身份,兼任副组长,保证后面的拆迁进程合法有序,不能在这么乱来了。

    恩!罗辉沉声应道,心里却在反复思索着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成立监察小组,到底该怎么管,是真的要有序合法,还是做个样子,这个度在哪?罗辉迷茫的看了眼陈老,布满刀刻皱纹的脸庞阴沉如水,找不到一丝暗示。

    监察小组成立的第二天,罗辉便亲自前去东城,以陈老的名义召开了一个小型座谈会,叫来王建斌,吴炜,东城区区区委书记,区长,还有几个拆迁矛盾最突出的居委会主任,待众人到齐。

    罗辉咳了咳嗓子,脸色严肃:“今天我是代表陈书记来的,来的原因也很简单,主要是这一段时间,有些同志工作不讲求方法,暴力蛮横,无视法律和群众利益,使得各方面积怨都很多,让省委方面政治上非常被动。尤其是那个《旧城改造工作问责办法》,陈书记昨天点名批评,指出拆迁就拆迁,不要搞株连九族那一套,逼得许多政府工作人员什么也干不了,天天往东城跑,人心惶惶。

    待罗辉讲完,王建斌起身检讨道:“是我的错,领导失责,刚接手拆迁,人数有这么大,有些慌张心急,工作中间出现了失误。

    随后,吴炜也不得不跟着认错,其后几人也纷纷低头表示工作方法有误,今后一定调整工作方向和重心。

    散会后,似有默契,罗辉和吴炜并排出门,拆迁小组位于东城西北口,所以没走几步,便来到了拆迁现场。周遭灰尘呛鼻,像被飞机来回轰炸,废墟一片,碎石遍地,重型卡车卷着烟尘来来往往,远处仅有的一些棚户危房在空旷四周,犹如海面孤舟,显得格外醒目,最后的钉子户,仍在死撑。

    马上就要完了!吴炜反剪双手,看着自己一手改造的景象,语气复杂,夹带着惆怅,自豪,隐忧。

    罗辉知道吴炜的意思,声音冰冷:“剩下的一定要走程序来。

    什么叫程序!吴炜瞪着罗辉,眼神带着凶光,一字一句道:“是给那些钉子户在多赔些钱吗?你知道这样做的代交吗,先不说多少钱都难满足他们的胃口,一旦这样干了,后面的人都在看着,从此以后,谁也不会轻易搬走。这几千人就是个标志,政府一旦妥协,后面的拆迁困难将不可设想。

    那你想怎样?罗辉针锋相对。

    吴炜摇摇头,笑容深沉:“我不知道陈书记跟你是怎么交代的,可今早他给我来过电话,让我一鼓作气,加快进度,一定要赶在过年前完成一期计划。

    怎么会?罗辉瞪大眼,一口否认:“陈书记昨晚亲自给我交代的放缓,今早也是他特意让我过来的。

    你不懂陈书记的真正意思,我懂!吴炜语气肯定:“他老人家比谁都想看见东城改造后的模样,东洲就像一滩死水,需要这剂猛药,吃不好也许会死,但吃好了就可能起死回生,我们都在赌。

    从吴炜的眼神里看到一丝狂热,罗辉心中一寒,提醒道:“你不要乱来!

    我不会乱来,我怎么会乱来呢!吴炜神色迷惘,自言自语:“十年,很多人能混个正科就不错了,混到处级干部就可以烧高香了,厅局级没有天大的机缘根本触不到,而也是十年,我一回来就当上了滨海市副市长,没有人比我懂这意味着什么,罗辉,这是!这是!

    看着吴炜近乎疯狂地模样,不知为何,罗辉眼皮止不住的跳动,隐隐觉得事情已经驶向他不可控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