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

善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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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十天,几乎是没黑没夜的工作,以“丝绸”为构想的建筑模型依旧停留在建筑原料生产阶段,组装工作仍未展开。

    而省委省政府方面,有关推介会的准备宣传工作进行到了最后阶段,不少商务代表团已经抵达东洲,政界要人也入住酒店。大街小巷,入目所见的地方,都拉起了大红色横幅,上写“国家级新区,现代城市标杆”“以新区为契机,打造东洲发展的新引擎”。城管也集体出动,大街小巷,杜绝任何有违市容的摊贩存在。

    但让外界疑惑的是,新区推介会声势浩大,可关于场馆所在,却众说纷纭,有的说就在东城,有的却说在颍和新区,省政府早已盖好,还有的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说是由华联集团下属子公司出资,在六十层的富源大厦举办。面对种种疑惑,省宣传部的人态度暧昧,只说一切正在考量。随着推介会日期逼近,这份考量的压力显然越来越大。

    省委常务大厅,在距离推介会还有不到五天的时候,陈老再也耐不住性子,召集相关负责人,核心讨论场地一事。

    罗辉作为临时代表参加,一上来,便被陈老诘问:“为什么还没建好?

    罗辉:“明天就建,我们是3D技术,组装很快,在推介会前一天一定完工。

    陈老:“如果完不了呢?

    罗辉:“一切都按流程走,不会出现意外。

    陈老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我们赌不起,五天后,所有人都要进场,企业代表要设立展台,到时候,总不能让人家只看到一个地基,这个玩笑东洲开不起。东城场馆的事我看暂缓,由别的地方进行承办。

    坐在陈老身旁,沉默许久的潘建开口:“这个办法可行,不过之前的那种简易大棚我看就算了,刚好华联集团子公司的富源大厦可以空出,我看趁着着几天布置一下,里面有各种功能齐全,上百平米的大型会议厅,可以承担的起推介会上的各种展览和签约仪式。

    陈老点头:“也好,推介会只是一个对外界的展示,重要是重要,可决定因素还是接下来的工作部署,包括颖和新区三期工程建设,厂房用地面积补偿办法,还有东城一些未完成的厂房居民区拆迁,以及后续基础设施,公关管理的完善,把这些做好,才是重中之重。

    罗辉低头:“您说的对,可是!

    陈老似没有听见罗辉的话:“宣传部门的同志可以公布会址了,不要让外界在传什么谣言。

    潘建却话锋一转,提议:“我看还是在保密一段时间,罗辉那边如果真的有奇迹发生,也许会址在变也不是不可能。

    陈老:“就凭一个地基吗?还有五天。

    罗辉因长时间熬夜暗黄脸颊闪现焦急之色:“陈书记,3D技术只需要地基和材料准备好,组装起来非常的快,而且我们的材料都是按照图纸应高规范严格生产。

    陈老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既然潘建省长为你说了好话,那就再保密一段时间,不过富源大厦那里,要加紧布置下去了。

    之后各个部门分别发表了各自见解,主要是配合推介会落实在大厦的提议,以及周围安保,停车场,马路管制等方面的配套措施。罗辉的东城,完全被丢弃在角落,无人顾及。

    散会后,待众人离去。

    潘建走到罗辉身边,居高临下:“知道陈老在我父亲面前说我什么吗?说我不成熟,太孩子气,他想要帮衬我,罗辉,你说我需要人帮吗?

    罗辉抬头:“我只是再需要几天时间。

    潘建:“所以我给你了,是不是很疯狂,从一开始竟然相信你能一个月建好,到了现在只有个地基,还是敢再次相信你。

    罗辉腮帮鼓紧,声音底气十足:“我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潘建充满深意的望了眼罗辉,转身离去。

    坐在车上,罗辉冷气不断从后脊背渗出,他知道他在陈老那里完了,从一开始因为内心的恐惧焦急,便在潘建那里便表现的过于殷勤,到现在,拖着会址场馆迟迟无法确定,给整个推介会增加了不可预知的风险,在陈老拍板后仍然坚持意见,配合潘建对陈老的权威进行挑战。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可罗辉做了,陈老曾经的心腹,现在已然成为了他最为厌恶的一个人。在权力场上,爱恨的转换永远如此突然。

    等回到施工现场,罗辉惊讶的发现,耳边没有机器轰鸣,场地空旷,一阵寒风扫过,吹起黄沙灰尘,弥漫左右。

    大步进到办公室,米勒正闷头抽烟。

    怎么了?罗辉声音近乎颤抖。

    米勒:“辉,资金出问题了,带来的十名外籍工人你们的四十多名工人,说好的按天结算工资,可快一个礼拜了,账面上没有一分钱,工人不干了,现在在棚里打牌。

    听到只是工资问题,不知为何,罗辉长呼口气,赶忙安慰道:“我打个电话!直接拨给张安全,接通劈头骂道:“工人的工资呢,你现在他妈就给我去拨。

    张安全声音平和:“区长,真没钱了,而且您没接到通知,颖和新区的王亚文接任东城区副区长,兼副书记,抓管人事财政,市政府刚刚下文。就算要钱,也得经过王亚文副书记的审批才行。

    罗辉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怕什么来什么,这个时候派王亚文来,明显是要来接他的班,拨钱,他怎么会管这个烂摊子。前路堵死,没想到后路也被人包抄。

    带我去见见工人!默然许久,罗辉开口,面色平静,一反刚刚的震惊与不安。

    米勒抬头,用脚踩灭烟头,拉开布帘,领着罗辉进到工房简易棚,此刻中国工人正与外籍工人玩的不亦乐乎,拖拉机,挖坑,三五成群,大声嚷嚷,似要抒发掉这半个月积攒在胸口的郁闷。

    罗辉的走进,没有吸引任何人目光,但充满磁性的嗓音出口,却让四周瞬间寂静:“去开工吧!

    啪!一名工头把牌往地下一摔:“罗区长,我佩服您,现在没几个像您这样的,跟着我们这帮工人没黑没夜的干,可是,干活时要吃饭的,我们今天上银行,满心期待,想着快完工了,结果发现存折上连个屁也没,怎么干,您说!

    彭!罗辉头垂下,重重跪在地上,眼睛紧闭。嗓音夹带嘶哑:“在这儿放弃了,就真的完了,只剩组装了,你们不,不!说到这儿,用手狠狠锤头,发出沉闷响声,转眼额头紫红。

    米勒赶忙抱住罗辉,大喊道:“辉,别这样,别这样。

    工人见到这一幕也愣了,一动不动站着,面目呆滞。

    工头长叹口气:“您起来了吧,我对您没意见,我是东城人,您不是说您也是东城的孩子吗?权当为东城人做个好事,东城人苦啊!话毕,穿上工服走出棚子,四周人见状,犹豫片刻,出于对过去辛苦打水漂的不甘,对罗辉的敬佩与同情,也纷纷向工地走去。

    罗辉没有站起,反倒将头顶在地上,用手抓发。啊!长长的从胸口深处喘出口气,空白的脑海闪过无数画面,是否,这样的喘气有些熟悉,黑暗的小屋,绝望的深处,身子蜷缩成一团,一步步挣扎到现在,那个少年,变了吗,是不是还会懊恼,沮丧,窝在被子里哭泣,在人群中,从来不曾被人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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