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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进门,请酒!”随着一声高亢的吆喝,迎亲队伍抵达王寻欢新府。
——落轿。
堂前,红烛摇曳,天色已然将暮。王寻欢小心从花轿内迎出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她接过门边候着的妈子递过来的酒,撩起盖头一角一饮而尽,在场的宾客都笑着,也有小孩子偷偷往盖头底下偷看,看完后便一脸开心的拍着手喊着:“新娘子真好看!真好看!”
王寻欢托住新娘柔软的苇荑,看着她艰难地提着长长的裙摆跨过火盆,心里暗自埋怨着下人办事不利,凤冠霞帔明明早早就安排了天衣阁专门定制,却不太合新娘子的身材尺寸——不过这样也好,长长的裙摆反倒把身形娇小的新娘子衬托得别样的娇俏可爱。
过了火盆,这才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了堂前,东海王家之首,王潜龙王老爷与王夫人端坐堂前,偌大的院子中高朋满座,尽是王家专门从东海赶来的亲戚,以及王寻欢调任九州国刑部中郎将后官场上有直接往来的同僚们——其中也包括王寻欢自己的新下属:神机堂御史乔修以及被乔修带来的神机堂的一些主要干部。
王夫人胖胖的,看着高大俊朗的儿子与娇俏可爱身着一袭红嫁衣的儿媳妇,高兴得合不拢嘴,一直点着头喃喃道:“好,好…”
王夫人笑着,附在丫鬟耳边吩咐了几句,丫鬟唯唯诺诺地下去了。
正好时辰也到了,满座宾客起着哄,下人丫鬟们簇拥着一对新人来到堂前。红烛摇曳,一朵红绸扎成的大花,新郎与新娘各牵着一端。暮色昏沉,这位刑部中郎将新府的正院内点起一盏盏花灯,灯影烛光绰约,映照在新郎俊朗的脸上。
王寻欢在暧昧的红烛光影间,无比宠溺地注视着面前的新娘。
赞礼郎喊:
“一拜天地——”
身形娇小的新娘艰难地提着裙摆与王寻欢一起跪下。
“二拜高堂——”
红烛摇曳,王老爷与王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地伸手去护跪在地上磕头的两个孩子。
“夫妻对拜——”
宾客兴奋起来,大家都在期待新郎挑起自己娘子红盖头的一刻。天色朦胧,灯影婆娑,王寻欢握住新娘子白嫩的小手,想搀扶着她起来。哪知新娘的裙子实在太长了,她起身时不小心踩到了裙摆,重心不稳,身体倾斜着眼看就要摔倒了·······这时,宾客中一位身着鹤氅,容貌清秀的男子眉头紧蹙,他拍案而起,身手敏捷矫健地两步就来到堂前,伸手想去接住快要摔倒的新娘——哪知,王寻欢将新娘的手往别处一拉,一个翩然转身,小小的新娘就刚好撞进了王寻欢宽阔结实的怀里。
红盖头在惯性作用下飘然滑落,新娘子抬起灵气十足的大眼睛,惊惶又害羞地望着接住自己的王寻欢的脸。
看清新娘子芳容后,满座皆哗然——这是一个极可爱的少女,肤白胜雪,大大的眼睛里宛若有星河流淌,她像一只被捉住的小猫,身高还未够到王寻欢的胸膛,正用野性率真而警惕的眼神望着面前的英俊挺拔的新郎。
璃璃双颊浮起一片绯红。
眉目清秀的男子接了个寂寞,他唐突伸在半空的手臂放下了,见新娘子没事,便兀自回到了座位上——面色清冷依旧。
乔修背靠着椅子,抱着臂,脸上挂着无比嫌弃的笑容,他注视着巫祝回到桌前。乔修笑着皱眉,在喧闹中靠近巫祝,问到:“···琥珀,你究竟怎么了?”
琥珀,便是巫祝的名字,南荒“七杀”是极其神秘隐晦的存在,七位成员皆以“佛家七宝”命名——不过现在他是南荒拉姑村大巫祝,“琥珀”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被提起了,更不需要再被提起······
琥珀并未回答,只是仰头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你变了···”乔修说着,按住琥珀又要去添酒的手。
——堂前,红烛绰约,新娘子身着红色嫁衣,可爱又灵动,王寻欢呆呆注视着怀中娇娘,也不由得愣了神,他喃喃道:“好美···”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触碰璃璃的精致白皙的小脸儿,动作轻柔得就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王夫人见这么些年来,青鸾郡主竟然出落得如此漂亮有灵气,让满座宾客所惊艳,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时,刚刚的丫鬟正好取了东海王氏传家的“龙血翡翠镯”回来,王夫人用胖胖的手招呼璃璃到自己跟前来,亲手给新娘子戴上镯子,喜欢得握着新娘的手不肯放开,还一边嘱咐着什么······
宴席上太吵,并听不清王夫人与璃璃交谈的内容。乔修那张原本张扬而凌厉的脸此时被满堂红烛映衬得朦胧暧昧。
琥珀挣脱乔修的手,为自己新添了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声线淡淡地说:“若不是璃璃自己要求顶替王小凡扮演新娘,我绝不可能将她置于如此险境——若今天璃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因为她是朱雀后人?”乔修定定盯着着琥珀清冷的眸子问,他隐约觉得这双冷若冰霜的眸子中已经渐渐有了些别的情愫。
“或者是因为你觉得她长得很漂亮…”乔修接着问,可惜并没有得到回答。
……
入夜,婚宴上觥筹交错间,已经有人醉了,桌上的山珍海味只剩下残羹冷炙。王老爷喝得神志不清,这厢正被王晴儿搀扶着坐在席边,二少爷王觅渊挡在王寻欢身前,端着酒樽帮忙应付着热情劝酒的亲朋。时辰不早了,赞礼郎敲了锣,喊到:“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宾客中又响起一阵喧哗嬉笑,尽管已到巳时,刑部中郎将府邸依旧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王寻欢春风得意地笑着,将身着嫁衣,还未反应过来的璃璃拦腰抱起,被人群簇拥着朝点了红烛,贴着“囍”字的房间走去。
是夜,宾客们渐渐散去。红烛残香,院内只剩下一片狼藉。王小凡躲在点着红烛的婚房床底下,不一会儿,喝得醉醺醺的王寻欢横抱着璃璃摇摇晃晃地闯进门来。
王小凡只感觉头顶的床板传来一阵震簌,是璃璃娇小的身体被扔到了床上。
接着,王寻欢褪去外面的长衫,也爬上了床。
璃璃吓得躲到床角,对王寻欢说:“夫君,你醉了,还是赶紧休息吧!”
王寻欢轻轻挑起眉,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璃璃,用一只手肘支撑在她耳边的墙上,另一只手的手指抬起了璃璃的下巴——两人的脸距离极近,王寻欢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精混合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暖暖的喷涌在璃璃脸上。
他缓缓靠近璃璃嫣红娇嫩的唇,就在要贴上来的一刹那,璃璃赶紧往下缩进了锦被中。
璃璃在被子里大喊着:“不可不可,夫君人家害羞嘛…咱们还是先把红烛吹灭吧!”
——之前失踪的所有新娘,都是在红烛熄灭后莫名失消失的。璃璃的任务之一便是要引导王寻欢熄灭红烛。
床下的王小凡也跟着捏了一把汗,他想起临带走璃璃时“白公子”锐利如冰刃的眼神,也明白,原本自己应该是扮演新娘子的人,可璃璃觉得实在不妥,若王小凡扮演新娘子,盖头掀起那一刻不知道会有造成多大的风波,如此一来,婚宴必然会被终止,也就无法顺利引出偷走新娘的妖邪了。
于是,床下的王小凡运真气于丹田,紧握着妖灵附魔的那串佛珠,随时待命——无论是捉拿妖怪或是保护璃璃。
“——那我偏偏要看看我的娘子~我家娘子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吹灭红烛?”说完,王寻欢兴致盎然地微笑着一面撕扯着自己的领口,一面掀开盖在璃璃头上的锦被,又欺身而上。
“你不要过来啊!变态!”
璃璃尖叫着,情急之下,一股炽热的灵力在她掌心中聚集,红色光晕渐起,眼看身边就要形成一层火盾!
那王寻欢四海“蛟龙”的称号也并非浪得虚名,察觉到身下美娇娘突然灵力乍现,这股灵力来势汹汹非同寻常,顿时酒吓醒了一半。他自幼习剑,身法极好,就在火盾形成的一瞬间一跃而起,身形矫若游龙,完美地避开了。
“…朱雀业火?你…不是南宫曦曦?”
王寻欢警惕地打量着床上身着凤冠霞帔的璃璃,她肤白胜雪,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在烛光中扑闪扑闪着,眉宇间有一股南疆少女特有的率真与野性,宛如一尊精致的瓷娃娃。
——也正是如此精致可爱的“瓷娃娃”,身体里流淌着的竟是来自南荒境,最危险的朱雀之血。
南荒朱雀,是上古时代天神伏羲派遣到四海大陆守护南荒境的神兽。相传朱雀汲天地精华日月灵气,修炼成人形,并与统帅南荒的南王相爱结合,其中南荒一直延续着朱雀神女的血脉——称作“朱雀后人”。
自古南荒境,自然景色钟秀,南荒人天生就很容易带有灵力,其中不乏灵力极其昌盛者,一般这种灵力极强者,会被选为部族中巫祝、巫咸、神女、长老等一众神职。而拥有“朱雀血”的朱雀后人据传闻说灵力更是通天彻地,灵力呈火属性,强大无比,正如千万年前朱雀神女随南荒部族四方征战时,撼动整片四海大陆的朱雀业火……
不过朱雀血脉似乎早已失传,江湖上,这些关于朱雀业火,灵力通天的传闻也仅仅只是传闻罢了。
南荒数百余载,未出现过灵力呈现出火属性的孩子。
王寻欢想到这里,又回忆起白天迎亲队伍遇到的诡谲一幕——红绫,朱雀业火…
“…竟然是你!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南宫曦曦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王寻欢一想到每件事情串联在一起,就如同一个专门为他而设的局,背脊便不禁升起一股寒意,胸膛正因为愤怒有节奏地起伏着。
说话间,床上端坐着的“瓷娃娃”想解释,可惜王寻欢并未给她解释的机会——一道寒光闪过,是王寻欢拔剑了,剑锋走势乖张带起猎猎风,红烛火光也跟着一明一暗。
“你杀了我,便再也不会知道郡主的下落了!”璃璃吓得朝王寻欢喊到。
“那又如何?区区蛮族丫头竟然如此戏耍我东海之首王家大少爷,单凭这一个理由就已经足够让你死了。”王寻欢眼中凶光毕现,声线冷得如同结了一层冰霜。
璃璃在白天就已经见识过四海蛟龙王寻欢剑锋的威力——即便自己的朱雀业火盾也只能抵挡一时,她掌心中涌起赤焰,形成一道火盾屏障挡在王寻欢剑前,心里默默想着:连自己的朱雀业火盾尚且只能抵挡一时,王小凡那小子就更是靠不住了,莫非这次自己当真要交代在王寻欢的利剑之下了?
想到这里,璃璃害怕得闭上了眼睛。王寻欢手上长剑,裹挟着乖张霸道得风,正朝着璃璃的火盾就劈将了下来,红烛熄灭了……
“你够了!王寻欢!”
半晌,璃璃的手上并未传来接下剑刃的碰撞感,倒是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桀骜娟狂的年轻的声音。
——是王小凡!
不知什么时候,王小凡站在了璃璃的床前。接着暧昧朦胧的月光,璃璃看到他手上正拿着一柄破旧生锈的黑铁巨剑,原本包裹着巨剑的布带随意散落在地上。小凡用这柄巨剑硬生生接下了王寻欢刚刚到一击,而他手握住剑柄的位置就如同湿帕子搭在了滚烫的铁板上,正嘶嘶冒着一缕缕白烟……
“——那我呢?当年让我死的理由是什么?”王小凡冷冷说。
“…王小凡???你不是已经…”半晌,王寻欢的眼睛习惯了黑暗,才借着窗外冷峻月光看清楚了面前少年的模样——星眉剑目,青涩的脸上满是桀骜轻狂之气,一双深邃有神的眸子冷冷地盯着王寻欢的眼睛。
“我已经死了?是么?”王小凡质问道,拿着巨剑的手因为灼烧疼痛得微微有些颤抖。巨剑在昏暗的月光下周身散发着丝丝诡谲的黑色邪气,就这么稳稳接住了王寻欢来势凌厉的剑锋。
“…哼,你只是一个废物。死了还是活着本少爷不在意——莫非?你还真把自己当王家三少爷了?”王寻欢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说到。
王小凡握着黑铁巨剑的手颤抖着,呼吸渐渐加重了些,好像是在硬撑?
王寻欢鄙夷地笑着,继续说:“…你可知道,自从你失踪之后,爹跟娘一句也未曾过问,到现在大家都只道你是失踪了——不过也好,东海王家容不得废物。”
说着,王寻欢手腕向上一挑,巨剑被缓缓撼动,小凡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面色狰狞如图一头发怒的小狼,他竭力握住巨剑与王寻欢手中长剑抗衡着,身体内散发出白色光晕,与右手黑铁巨剑上传来的的丝丝缕缕的黑雾交杂萦绕在一起…
“…这是北冥的真气?”王寻欢疑惑地皱眉,手上剑花上挑,剑锋一斜又向王小凡逼迫而来,王小凡挥舞着黑铁巨剑一下一下挡住王寻欢的进攻,满屋充斥着“叮叮当当”剑刃碰撞的声响。王寻欢身法了得,剑术极为精妙,几招下来,把小凡直逼得连连退让!
璃璃着急地大喊:“小凡你快跑啊!你哥想杀你!”
可惜此时的王小凡浑身真气被巨剑上的黑雾笼罩着,早已杀红了眼,招招以命相博,哪里还听得到璃璃的叫喊……
是夜,静谧而冷清,空旷的夜空中明月高悬。
贴着囍字的新房窗外,隐隐约约响起一个稚嫩的童声,呢喃唱着一首儿歌:
月儿弯,月儿圆,待嫁的姑娘泪涟涟
我将嫁衣轻裁剪,一剪头,一剪喉,红红艳艳做成球
新娘子变成旧娘子,我的娘亲何时有?
……
房中的三人都清晰听到了这首稚嫩声音吟唱着的,诡谲无常的儿歌。
……
…
——南荒多灵力昌盛的异士,其中只有朱雀后人的灵力呈火属性。
都说,朱雀天女五千年年一次现世,一旦出现,必在四海大陆掀起巨大变革——上一次朱雀后人现世时,九州国统一四境,成为四境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