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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角斗场已经一团糟,各个牢房里关押着的兽人角斗士,食人魔犯人,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凶兽,甚至还有一小撮稀里糊涂被抓进来的德莱尼人。所有人都在角斗场里大杀特杀,只不过有一点是共通的,只要有身上带着角斗场标识的食人魔出现,那绝对是一点商量都没有,一刀砍死还是一锤子砸死基本就看这个倒霉蛋碰上的是什么人了。
姆尔努克提着自己的大棒子,多年的角斗场经营早已把一个出色的战士磨炼成不知道怎么挥动武器的商人。现在他跑出来,很多的是寻求一点……心理安慰?
“见鬼,折磨之鞭呢?他们去哪了!”
身边的随从早就走散,考虑到角斗场对奴隶主爪牙的嫉妒与愤怒,下场早已不言自明。刚才那句话,更多的还是为了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罢了。
为了能给顾客们提供更好的体验,姆尔努克在挑选角斗士和野兽的时候,都是可着最强大的、最饥饿的、最好战的来。现在,他要自食苦果了:即使一直在强化角斗场的安保,甚至连传说中的王牌部队地狱屠夫都复刻出来,帝国角斗场仍然面临奴强主弱的困境。刚开始兽人和鸦人还没有攻进来,奴隶们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现在鸦人已经在角斗场上空四处扔暗影箭了,奴隶们自然也不在留手。
“看,那头食人魔身上,有角斗场的标记!”
往日里用来在奴隶面前耀武扬威的臂章,在这一刻成为角斗场主人的催命符,不禁有些讽刺。
姆尔努克连看都不敢看是谁发现了自己,慌慌张张把臂章往地上一扔,转头就向地牢方向跑去。
罗非带人追了上来,但姆尔努克占得地利,三绕两绕甩掉了星辰。
就在星辰大酋长打算换个目标的时候,负责向导的霜火岭兽人“咦”了一声,捡起臂章仔细端详起来。
“大酋长,你看看这个。”
“怎么,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罗非看着这个恶俗的臂章,上面刻着一个食人魔的脑袋,食人魔的嘴里还叼着个大铜钱。
“拿自己的头像当三爪金蟾吗?真是够恶心的。”
“不是,大酋长,这是这家角斗场主人特有的。这个叼着钱的食人魔正是他自己!”
罗非眼睛一亮,转头问向身后兄弟,“你们谁还记得刚才那个王八蛋长什么样?”
跟着罗非一队的兽人战士都摇了摇头:食人魔和兽人的差距还不至于大到跨物种的级别,但刚才那家伙怂得连正脸儿都没露,听着声音就转身开蹽。一个背影谁能记住啥特征啊。
“哦,我好像记得,他那棒子上面镶了不少燃铁。”
“燃铁?所以呢?那玩意儿跟黑石长得可差不多啊。”
发言的士兵用拳头砸了下自己右手,“嘿呀,这还不简单,只要跟他打仗的时候,武器上出火星子,就是他!”
这里头要说明一点,大部分,绝大部分食人魔武器的来源都是木头。那玩意儿除非你用元素之力,否则武器间摩擦产生的热量是不会出现火花的。
转过眼来,姆尔努克慌张地逃跑着,他躲开了一群饥饿的霜狼。为了充分激发他们的兽性,自己在领头母狼面前杀了他三窝幼崽。现在,原本神智近乎于人的霜狼不分敌我,连自己狼都可以在战斗中厮杀起来。
没心思观看自己的“杰作”,食人魔继续向北门靠近着。
“星辰大酋长有令,凡武器上有燃铁的,就是姆尔努克!”
兽人战士在一般情况下都是半个铁匠,即使完全不了解矿石的也知道,燃铁意味着武器极容易在碰撞时产生火星。没过一炷香的时间,这句话传遍了整个角斗场。
又慌又忙的姆尔努克已经没有力气背着棒子或者提着棒子,只好把棒子拖在地上,“刺啦啦”的火星爆裂声隔着几百步远都能听见。
“就是他!他的武器上有燃铁!”
角斗场主回头一瞧,一个手里拿着石头的贫弱兽人高声呼喝着。还有几个拿着木棒,瘦的皮包骨头的苦工想拿下这颗荣耀的人头。
“你们这帮蝼蚁!”
姆尔努克甩手扔出棒子,砸碎头前苦工的脑袋和他身后苦工的肋骨后,迈开大步跑了起来。
“角上有角环的,是姆尔努克!”
有投降的卫兵,详细描述着自己前主人身上的特征。
角斗场主抬头看了眼自己精心保养多年,还专门雇最好的宝石工匠来打造的角环。
抬手用力,把角环掰下来,双手用力一攥,随后把破碎的铁条扔在一处垃圾堆里。
“角上有缺口的,是姆尔努克!”
好好好!不就是有缺口嘛,老子不要这角了!
食人魔的角,类似于人类的指甲盖,掰折一段还能再长出来。
“无角者,是姆尔努克!”
这下不只是外族人,连食人魔囚犯们都开始下力气找这个把所有人都坑了的王八蛋了:角对食人魔来说,至少对悬槌堡的公民来说,是公民权利的象征。而被发配到角斗场这种地方的,一般都是极大罪过,所以他们的角都会被割掉,而且用特殊秘法抑制它的生长……
也就是说,除非刚才已经和外族人联盟(有个见证人),否则食人魔囚犯们都得死于不明AOE。
“快找到姆尔努克那个混蛋!坑人没够是不是!”
之前争吵过的大奴隶主和大法师,在角斗场已经被破的威压下,成为第一批拨乱反正的人物(庆幸于食人魔糟糕的三观,他们的反水毫无压力)。此时,角斗场的常客正在利用自己对此地的熟悉,逐渐压缩着对方的逃跑范围。
“哈,哈,哈。”
挺着个大肚子跑了半炷大香,姆尔努克实在是挺不住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大口呼吸着。
“当年我应该听你的话的,老头子。要是有下次,我一定好好练长跑。”
还给老师的知识算是拿不回来了,分量最重的逃跑者现在只有一个愿望:离开这个地方,然后东山再起。
“轰!”
巨大声响将姆尔努克从幻想中拉回现实,回头看向身后镶嵌在墙上的大门,那需要由好几个食人魔一同用力才能推开的大门如今已经变成躺在地上的两片石板。领头者正在从比食人魔还要高半头的身高回缩至正常兽人身高。
“利奥拉,你可真是个疯子。”
“喂喂,别把责任都推给我,主意是你出的好吧!”
“不过有点奇怪啊,角斗场的元素压制好像被破解了?你们的元素之力恢复不少嘛。”
“有啥奇怪的,那证明你们兽人的援军已经攻进角斗场了呗。”
领头的是个兽人,披头散发,脸宽而长。虎背狼腰,猿臂右垂。长刀落地,肉铁相合。远看三分如魔,近看七分类鬼,使得一手奇刀法,姓氏狂犬变刃拳,其名卡加斯。
身后跟着的,除了头前一排跟酋长一般打扮,其他战士都是独臂持兵。
刚才跟卡加斯说话地利奥拉带着其他萨满从其身后转了出来,他仍然没有脱下自己那褪色破烂的萨满装饰。别看其赤手空拳,在元素恢复活力的当下,利奥拉的战斗力甚至比卡加斯还要强上三分。
抽了抽鼻子,虎人萨满转头看向卡加斯,“我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卡加斯狞笑着回应道:“啊,我闻着了,那个‘老熟人’的味道!”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姆尔努克要是再在柱子后头藏着,那真是蠢到没边儿了。
“别让他跑掉,追!”
卡加斯一声令下,利奥拉带着萨满们一个联合施法,方圆十米的陷坑连着出了五六个,把角斗场主围在中央。
“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将在巴尔姆的火焰中哀嚎!”
放了句连诅咒者自己都不信的话,角斗场主开启随身带着的炼金药剂,死命往嘴里一灌,辛辣刺痛感先是顺食道直抵胃袋,转而又冲上了自己的头顶。
没时间感受猛然暴增的力量,角斗场主把自己团成颗大肉球,顺着地势滚了下去。
打空的岩石锥刺和熔岩爆裂并没让利奥拉感到懊恼,为了防止对方逃跑,每个陷坑都足有四米多深。为此甚至抽干了三位大地专精祭司的精神力,以食人魔的笨拙,这坑掉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嘣!”
正在虎人萨满准备合上陷坑,卡加斯带着几个精英去收割的时候,满身透红的姆尔努克从陷坑下跳了出来。
刃拳酋长反应最快,大步迈开,三两步就赶到陷坑边上。紧接着就是虎人祭司,粗大的双爪快速摆出几个手形,地坑就跟快放一般快速收缩成平坦地面。
但一步慢,步步慢。姆尔努克变身肉弹战车,转向逃往东门。
一炷香过去,皮肤上的红色恢复到原来的土黄……不,甚至比之前肤色还要淡了不少。一直被当做负担的大肚子小了整整两圈,但炼金药剂的副作用,可不是减肥。
本就相对粗短的双腿,此时已经只剩下短这个特点了。不仅仅是脂肪,连腿部的肌肉都部分溶解,这是炼金药剂给予他跳出深坑力量的代价。
这样的两条腿肯定不能支撑他逃离这里,拧开一瓶以潜在寿命换取恢复力增强的炼金药剂。又拿出块尖锐的石头挑开那层薄皮,让里面溶解的组织流出来,姆尔努克侧耳听了听周围是否有人。
“没有人!没有人!哈哈,我姆尔努克活下来啦!活下来啦!”
“哦,是吗?”
转头看向回应传出的方向,头上的那只独眼讶异地张大。
泛着紫光的黑色羽翼从阴影中显露出来,比一般皮带粗两三圈的腰带是刺客专用,里面从暗器到毒药,从简易开锁工具到金疮药,一应俱全。
鸦人的爪子不适合匕首,所以鸦人刺客会在自己的爪子上装备铁指套。结合鸦人特有的格斗技,让鸦人刺客们即使被人发现,失去突袭的优势后,仍然能跟对方过上两招。
“你……你很狂妄啊,人鸟!”
由于鸦人在身体结构上更接近渡鸦,所以鸟人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侮辱性词汇(兽人认为这个词可以侮辱鸦人),但人鸟……那就真是戳人家肺管子了。
但姆尔努克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熟悉的愤怒,而是……怜悯与嘲笑。
“我很狂妄吗?一条丧家之犬,竟然还有心思指责别人狂妄?”
“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金钱?爵位?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可以搞到啊!”
阿厄佐格缓步走向大小便失禁的角斗场主,平常小大人似的严肃脸露出了顽童一样的笑容。
“我想要什么?为啥要管你要呢?”
整个西南行省最大的奴隶主眼冒金星,清脆的食人魔语就像穿过水面一样传进了他的耳朵。
“下次吃药,要看看瓶子的标签哦。”
这是姆尔努克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一声声怒吼传进了前角斗场主的双耳。
睁开双眼,两位角斗士冠军,两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兽人,一站一坐在他面前。
“姆尔努克,真没想到,当年我父亲的主人竟然还是角斗家族的少主啊。”
满身是伤的罗科格在圣光牧师和高尔考克的联合治疗下勉强恢复了运动能力,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在后方休息……嗯,结果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斩神彪犯了倔劲,非要来当姆尔努克的处刑人。
“大哥,你身上的伤还很重,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卡加斯尝试着劝道。
“呵,小卡加斯。”
斩神彪勉强站了起来,他是四路将领中受伤最重的,他所在的路也是四路起义者中损失最小的。他冲锋在前,面对敌人的法术和大棒,明明可以轻易躲过的角斗士冠军却选择了硬扛。至于原因……
“我欠大家伙儿的,现在,该还账了。”
面前不断挣扎的死敌好像一只垃圾堆里的蛆一样,完全看不出当年,自己杀掉父亲时那狂妄自得的样子。
费力举起战斧,颤抖的双手让人不禁怀疑,它的主人是否有力量挥舞下去。
“唰!”
与其说是罗科格用力砍了下去,不如说是斧头的重量砸了进去。皮肉被撕开,斧刃卡在了脊椎缝里。
食人魔已经闭上眼睛等死,却绝望的发现,自己的行刑人很明显没有力量将他的脑袋一斧砍下。
一次,又一次,这是痛苦地折磨,这是令人心满意足的复仇。罗科格的执拗造就了这次特殊地处刑。
失去神智的霜狼们在仰头咆哮,那些被食人魔折磨而死的幼崽们,终于安息了。
苦工们懦弱地哭泣着,他们父亲、母亲、祖父、祖母,乃至更久远的先祖们,终于可以安息了。
角斗士的怒吼声响彻天地,他们友人、妻子、儿子的灵魂,可以安息了。
即使是最宽容的德莱尼牧师,也没有为姆尔努克祷告的打算。
即使身为角斗场主的同类,食人魔们也站在了“入侵者”的那一边。
“当啷。”
参差不齐的断口,滚落在地的大脑袋。罗科格再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这个即使面对死亡,仍然开玩笑的汉子双膝跪地,口中只剩下了一个字。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