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余之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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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别馆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街上太乱,还是官府派了官兵才清理出街道,勉强维护了秩序。

    阿罗心里有些担心,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明日能不能顺利启程。她忧心忡忡的去收拾手里的东西了。

    别馆里的人很快全知道了这则噩耗。

    不只是夫人小姐们,内部伺候的丫鬟奴仆也都有些很担忧,这么一会儿,出错的事不少,别馆的管事不好处罚那些人,但总有人非要做不好的事惹别人追究。

    有的丫鬟婆子爱嘴碎,闲聊时不注意,倒是被别的夫人小姐抓住了狠狠教训了一顿。

    嘴碎乱说话的全部押起来,重重的打了二十大板关厨房,有些丫鬟没熬过去,只一晚便死了七八个丫鬟,其中有一个正是嘴碎、仗着自己‘资历’老炫耀似的嚼过宁亦棠事情的菊存。

    菊存死了,谁也不敢去给她收尸,还是丁香默默抹泪,拿出自己的体己买了一张草席,拜托赶马的人把菊存裹了再扔乱葬岗。也算全了这段同乡之谊。

    第二日天灰蒙蒙亮,寒时就起来了。

    这日的天气比昨日还要阴沉些,外面起了厚厚一层白雾。

    漵朝也起的早,他睡眠浅,每天都醒的很早,起来的稍晚一会儿,因为起来也没事可做。不过今日要启程回锦州,自然要起来早一些。

    阿罗给寒时挑了一件浅紫色加绒袄和一条略厚的月白色挑线下裙,腰带随便挑了一条不张扬的银白的绣花腰带,把香囊玉佩之类的一一挂好,因为要赶路,脚下的鞋子选了双黑色加绒长靴。

    慕容绮绣过来用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弄好了,她走三步打个呵欠,不知怎的,昨日竟然有些失眠,睡地晚了。

    用完饭,阿罗张罗着自家带来的侍卫,把昨日收拾好的东西都搬上马车。

    寒时披了件白底红梅嵌毛边的大斗蓬,把脸都缩在毛边上,露出半张巴掌大的脸。

    锦州的斗篷大多是不带兜帽的,所以阿罗找了一个白色毛绒绒的兔儿卧给寒时戴上,这样一来也不用再在头上戴多余的头饰了,既方便又保暖。

    阿罗在马车里放了一盆炭火,上面用铜丝罩罩着,整个马车厢都很暖和,又贴心的准备了半袋红薯在一角。

    马车缓缓的行驶,穿过大街,最后过了城门,走到官道上,梅都的繁盛都被抛到车后。

    昨日雪停,官道上的积雪大多都被官府组织的人清理了,不过因为天气寒冷,路上虽然没有积雪,但却有些结冰,车夫依旧不敢让车走太快,怕翻车。

    寒时拿出一本游记翻阅,可是看了半响也没看进去一个字。

    昨日她去国公府出了见宁夫人外还想见云画岫,可惜,这人除了刚来时还在,这几天就像是突然离开了一样再没出现。

    上一次不小心听到宁国公的密谋却是因为他……寒时沉思,这会不会是他设计的?

    云画岫是梅州王后的小儿子,又是宁夫人的亲弟弟,即使脱离了王族,也应该知道这宁国公府有迷阵吧。

    慕容绮绣烤好了一个香甜的红薯,用手帕包着剥了皮,金黄软糯的红薯的甜腻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车厢,她拿到寒时跟前,“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快来尝尝我烤的红薯!”

    寒时一下子回神,伸手接过慕容绮绣手里的红薯,尝了一口,点头:“很甜。”

    慕容绮绣笑道:“那是,这可是我烤的红薯。”又拿出两个红薯打开铜丝罩放火盆边缘上烤。

    阿罗见了,忙道:“祖宗,你少烤一点罢,我们这才刚出城,你就烤了好几根红薯了,你烤完了,后面几天可没有了。”

    “那我烤完这两根就不烤了。”慕容绮绣有些意犹未尽。

    寒时道:“没事,红薯要是完了,就让大虎去临近的小镇上买一些。”

    慕容绮绣开心的笑起来,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虎牙,又拿了跟红薯塞进炭盆。

    这次回锦州不需要赶路,车道上也不允许走太快,但是因为梅州边疆的战事,马车一直在向前走,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停片刻,晚上在镇里的客栈歇脚。

    一路花费了五日才到来时的那个边疆小镇。

    寒时吩咐阿罗找一家客栈休息。

    阿罗有些不解,还未到午时呢,怎么现在找客栈,稍稍赶一下路,就能在日落之前到达锦州境内。不过她还是下车找了间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

    车夫把车赶到马棚喂草,大虎二牛在车上看东西。

    阿罗开了三间上房,两件下房。寒时、漵朝、慕容绮绣各一间上房,阿罗自己住一间下房,两名侍卫住一间下房,大虎和二牛不愿意住房间,这几天他们都是睡了马车,怕丢了东西,哪怕寒时劝也不管用。

    箱子抬上搬下都很麻烦,两个人也是死脑筋,非要和行礼睡一起。

    稍稍吃完午饭,寒时让阿罗回房间休息,这几天赶路太累,都是逮着床就恨不得睡得天昏地暗的。

    阿罗点点头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慕容绮绣吃完饭早就跑回房间睡觉了。

    寒时打算睡个午觉,下午带漵朝去海边。

    才换了件轻薄的衣裳坐到床边就发现窗上有什么东西在扑棱扑棱的作响。

    寒时靸了鞋开窗,从窗外飞进来一只翠鸟,脚上帮了一个小小的卷纸,这是云画岫养的。

    可能是外面的天气太寒冷了,翠鸟拉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

    寒时将卷纸条取下,又在房中桌子上放的点心盘子里拿了一块点心掰碎放翠鸟面前。

    翠鸟见到食物,慢慢的啄食。

    寒时打开卷纸,上面只有四个字——天下将乱。

    什么意思?寒时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纸条上也只有这四个简洁的大字。

    海人族将与人族全面开战么?寒时将纸条扔进炭盆里,亲眼看着纸条灰飞烟灭。

    她再也无心睡眠,换了厚实的衣裳和靴子,披上斗篷出门。

    咚咚咚——

    寒时敲响漵朝的房门。

    门从里面打开,漵朝的身影略显单薄孱瘦。

    “现在走么?”他道。

    寒时点点头,这次情况恐怕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二人离开客栈向海边走,在客栈外碰到大虎,寒时说自己只是去海边看看,让他别惊动旁人。

    大虎虽然本事大,但为人却有些憨,听寒时不要人跟也不要人知道,就憨厚的挠挠头看着寒时走远了。

    一刻,寒时和漵朝走到岸边,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深海,湛蓝深邃,宽广辽阔。

    北风凛冽,寒时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看着大海,有些恍惚。自从去了锦都,已经有小半年没再见到大海了,熟悉的咸腥味充盈鼻间,连呼吸都是咸咸的。

    寒时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你……回到大海,就先躲起来吧,天下马上就要乱起来了……”

    漵朝点点头,他转头看着寒时,眼中似有希冀,仿佛希望眼前人能说出挽留的话,只要寒时说了,不管再难,他都会留下。

    半响,无人应答。

    漵朝眼中是光芒慢慢熄灭,双眼无波。

    寒时被他眼中的光折射的有些刺眼,咽下酸楚,她动动嘴角,终究没说出话。

    很难形容这是哪种感觉,胸中的酸涩不舍几乎要把她给淹灭。

    “对了,这瓶药你拿着。”寒时拿出一个瓷瓶给他,“我用蜡密封了,这事上次柳老板赠的药,里面还剩三粒。”

    漵朝握着药瓶,低声道:“我走了。”

    “嗯。”

    漵朝在心底叹了口气,跳入海中,在冰凉刺骨的海水作用下,他变成了海人的模样,在岸边游了两圈后游向远方。

    寒时走到一旁的峭壁上,看着银白的鱼尾逐渐消失在漫长的海面。

    寒时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朝着大海尽头喊道:“以后在海里好好活着,不要再被人捉到岸上来了。”

    海面被日光照的闪亮,也不知他听到没有,寒时心中酸涩,指甲刺着手心,思绪混乱,一时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还是懵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