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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戋神色清淡,绵儿跟在石戋身后,心中奇怪,好好的,她家小姐怎么又不高兴样。
上次见石戋这般,还是听说晗小姐定亲那时候。
等走到人少之处,石戋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风景。
“小姐,你怎么了?”绵儿问道。
石戋摇头,目光看向远处水天一色的烟柳湖,轻声道:“绵儿可听说过姑芜跳江祭神的传说。”
“不知道。”绵儿答道。她从小便是孤儿,身边并无人能说故事。
石戋缓缓道:“传说这姑芜出自贫苦人家,从小便极孝顺,因为父亲年迈并母亲经年卧榻,她便一直未想过出嫁。但她的行为在当时的年代,明显是独一的。就在她刚满十七岁那年,天地大旱,土地颗粒无收,只有那闵江之水滔滔不尽。当时并不缺迷信之人,有人便把天灾之事赖在了姑芜的头上,说是她违背天意,如今遭来了天谴。”
这故事还是她年幼时,她母亲说与她的。
“那后来怎么样了?”绵儿听到这,心急问道。
石戋看了一眼绵儿,道:“许多人都拿着农器,上门逼迫姑芜,有人更是提议让姑芜祭江,说是江里有水龙王,若是把姑芜送给它,它一高兴,便会发水赈灾。”
“…小姐,最后姑芜真的跳江死了吗?”绵儿沉默一瞬,才低低问道。
石戋眸光暗却,点头:“正是。迷信的人们并不管姑芜的辩解与痛苦,只拿着若她不同意祭江,便与她父母为难之事要挟,结局可想而知。”
石戋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姑芜面对着闵江究竟是含了怎样的绝望,其中对年迈父母的挂念,并对自身命运的不幸,一腔委屈无处诉,一身伤情,满心悲苦。她终是带着对世间的失望与痛心,对世人迷信的厌恶甚至憎恨,纵身跳入了深不见底的闵江。
“小姐,为什么那时的人会把天灾按在一个弱女子身上,这对姑芜太不公平了!”绵儿听了整个故事,眼睛微红,声音也愤懑不平道。
石戋闻言,只转头看向眼前那烟柳湖,神色淡淡却给人说不出的疼惜:“世人无为,不过是想找个平泄怨气的代罪羊罢。”
绵儿听言更是为姑芜悲伤,一时就连劝石戋去花船的心思都没了。
石戋见状,只安抚道:“不过是传说而已,如此伤心作甚。”
绵儿抬手擦了擦眼角,噘嘴道:“还不是小姐惹得。”
二人说说笑笑,走远了。
待二人走后,她们原站定之处的前方不远处,一柳树后,走出一男子,男子容貌寂雅脱俗,肤色不似寻常白皙,而是有些病态的苍白,浑身清冷模样。但望进他的眼中后,又觉世间温柔不过如此。
方云忆从柳树后走出,望着石戋二人离开的方向。他并非是想偷听,只是恰好站在那,原本想出声,又觉不合时宜,才默声不语。
想到石戋刚才所说的故事,方云忆心中怅然,他也是头一回听说姑芜跳江祭神的传说,想起刚才偶一瞥石戋的神色,心中微动。
明明自身最是感伤不过,却还要故作模样安慰旁人。此女子,为善者。
刚要走,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方倓带人朝这边寻来。
“大哥,你去哪了,让弟弟我好找。”方倓见到方云忆,猛松一口气道。
方云忆道:“车中烦闷,出来走走。走吧。”
这边因石戋耽误了一会,稍晚众人一步到了花船,刚踏上花船,便有道笑声催促说:“妹妹快些,哥哥说等你来了再一块寻姑姥姥去呢。”
石戋抬头望向留在船头甲板上等候她的陈家兄妹,心中感动,忙向陈瑜书道谢:“多谢瑜书哥哥。”
陈瑜书只笑着摇头:“我们走吧,再迟怕是姑姥姥要派人来寻了。”
二女皆应下。
等他们走后不久,甲板上很快又来了一群人。
“哥,小心脚下。”方倓扶着方云忆提醒道。
方云忆摇头轻笑:“无事,不必如此。”
“这可不行,母亲大人来时便说了,要原模原样的把你带回去。少根头发丝儿她都不情愿,你说为弟的能不小心嘛。”方倓斜眼玩笑道。
方云忆听言,权当充耳不闻,看其模样,已经是十分的习惯了。
方倓也没想着让方云忆回答,刚说完便又道:“叶司这臭小子,不知道又跑哪野去了,到现在还没见着个人影。”
“既如此,我们先进去等也一样。”方云忆道。
此刻花船二楼的一处包间内,石母正带着众人在里间说话,距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
石母看向小辈们道:“刚才你们这群娃娃也见到了,这次宴上来了不少世家中人,你们闹归闹,但行事切记不可落了名头,坏了府里面的声誉。”
石芙玉为首的姐妹三人偕同陈家兄妹二人皆是应声下,各自落了坐。
石戋看着不远处的石母,见她正和身边的梁氏等人聊天,暂顾不上她们,便安心的坐在角落里。
绵儿此刻附在耳边小声道:“小姐,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见石戋看向她,绵儿才接着问:“小姐,你今天怎么好端端的想起那个姑芜的典故了?”
石戋顿了二秒,才道:“看到这烟柳湖有感而发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绵儿点头,心里估计着,想是自家小姐过于感性,触景伤情了。
石戋眸子微敛,长长的睫毛像二把小扇子似的,遮住了主人的思绪。
她非是容易感伤之人,只是那烟柳湖与她幼年时母亲口中的闵江有那么一瞬的重合,看着水光接天的湖水,母亲模糊尚年轻的脸庞,再次于脑海中清晰。
石戋握紧了隐在袖中的手,她心中一直藏有一个秘密,一个仅她一人可知的秘密。
当年,她虽年幼,但记事却早,想到母亲年轻体健,却一夜暴毙之景,石戋眼底微红。
她隐而不发这么多年,不过是想找机会查明母亲当年的死因,她绝不相信是什么因病去世,尤且在她学医以后,她更是明确了这一点。
她母亲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