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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高讲的，是个例外，故事开头讲的是老年痴呆，讲着讲着才扯到水狼身上去。程经阔把关不严，当然也不乏暗中开闸的因素存在，任凭程之高把故事讲完。
众老头认真仔细地听的过程中，也有不自觉的老头随意打断话头，提出自己的疑问或者是见解来。这个时候，讲解者只好放下原来的话题指向，讲解一番，以释疑解惑。
翻来覆去的吧，程喜坤听出了话题的脉络。
故事讲的是，程之高的奶奶，八几年去世，享年九十二岁。老婆子生养了八个儿子，两个闺女，老头子在自己还没有生下最小的儿子那年冬天就得急病突然去世了。十个孩子，最大的十九岁。站在眼前，就像是一个个小萝卜头乱插花地戳在地里，又像是十个小鸟，叽叽喳喳纠结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一大盆疙瘩汤，你一碗我一碗一会功夫就见底了，简直让老奶奶感觉，来多少盆子疙瘩汤都不够喝。你想，十个孩子，一人多吃一口，就是十口，一人多吃一个地瓜，就是十个地瓜。十个地瓜，放在一起，就是一大堆。一个小脚小媳妇，这日子怎么过，怎么能把这十个孩子拉扯大？
结果都活过来了，现在有在世的也有不在世的，各家都是儿孙满堂。这也说明老人家的生育能力强，过生活的能力强，自然为人也很强势。老太太生命的最后几年，孙男娣女一大群，名字都叫不过来，孩子们的模样也记不全。唯一记得的事情，就是吃饭，到了饭时候就嚷嚷“饿、饿、饿”，吃的时候，一顿饭能吃八个包子。
说到这里，程之高用双手比划着：“这么大个一个包子，八个！”
儿子孙子没有人说话，都不劝阻她，敞开了尽她吃。但是，“倾之三遗矢”自不待言。
上顿吃下顿吃顿顿不空，一天二十多个大包子下肚，还是嫌饿。这里头的奥秘在于，被什么东西给拨弄着了。土医生说，老太太不是一个人在吃饭，而是好多看不见的“人”在分她吃的饭食呢。
土医生还详细介绍了他所见过的、听过的类似故事。在更早的早年间，生活困难，粮食不够吃，家里摊上这么个光知道吃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不把这家人家吃光了、吃穷了，实在找不到吃的东西了，这人不会死去。自家的儿郎下不得手，有些高德的街坊，就到外村寻访生死不怕的叫花子来家，把老人给活活打死。那个时间，已经不把老人当个人看了，打的是另外的什么，像狐狸水狼等五大家的哪一家。
当然程之高的奶奶没有受到这样的“礼遇”，真要是那样的话，程之高今天再怎么着也不好在这里把这件事情说出口的。今天之所以在这里说，那是因为自己家里人在这件事情上做得很好，说这个事情，暗含有夸耀的成分在里边。潜台词就是，我们家多么多么仁义道德，老奶奶一顿饭吃八个大包子，家里人也没有把她老人家当做妖魔给乱棍打死。
说起老太太当初拉扯大十个孩子的不易，生活磨练得老太太有多么刚强，程之高只举了一个例子。
第五个小叔叔八岁那年，肛门脱肛。看医生买药当然是不敢想的事情，哪里有钱啊？伺候这十张嘴的吃食还顾不过来呢，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是孩子整天那个样子，大人看着也难受。于是，就演出了程喜坤刚刚进车子铺门口听到的那一幕。
想不到的是，这个法子不是长久之计，过了些时日，小五叔又脱肛了！这一回，老奶奶把裁衣用的剪子，放在灯头上一烤，毫不犹豫地就把脱出来的那一块给剪掉了！
幸运的是，小五叔活蹦乱跳地长大了，一点也没有受到什么感染，奇迹般地活下来了。一直活到八十多岁。
在几个节点上，程喜坤都张了张嘴，朝着程经阔看，意思是有话要说，有举手示意的意思在里边。程经阔目不斜视地盯着讲故事的程之高，故意不理程喜坤。
程喜坤心里着急，但是又很无奈，总不能打断程之高话头，站起来宣布一下程之举的事情吧？人多言杂，上午时间刚开了个头，还没有讨出什么主意来呢，就已经弄得满村风雨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这个事情，主意讨不到不说，还有可能被哪个不知轻重的开了玩笑。自己心头的庄重事情，反弄成了笑料。那将懊悔终生的。
想到这些，程喜坤只好屁股坐稳，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继续听下去。
“老太太打人不打？看样子是不打人，要是打人的话，也没有多少劲头，老到那么个样子了，哪有力气打人呢？”年轻一点的谁插了一句。
“这你就不懂了。被五大家魔着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别看九十多岁，力气还是有的。不过被哪一家魔住，就有哪一家的特色，有的打人有的不打。”对于年轻一点的人这种无知的提问，程经阔终于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程经阔其实是最有发言权的，在这方面的经验，很多很多，多到这一屋子人的经验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个人的经验多。程经阔只是不说，他要说起来，这类故事比谁的都多，比谁的都精彩。程之高那只是抛砖引玉，只是起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作用。大戏，大家都知道，大戏得由程经阔唱，程经阔不论在哪个方面都是主角，在这个问题上，自然也是。只是这要看程经阔愿不愿意说，愿不愿意来当这个主角。
如果钻进人们的脑子里去看一看，而今就有人满怀希望地期盼程经阔继续讲下去。其实钻进脑子里也好肚子里也好，眼前的这些人是做不到了，有的动物就能做得到，跟程之举做爱的那种，就能。只是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那种，还没有来到面前，不显灵罢了。有一天会的，耐心等待。
希望程经阔继续讲下去的想法现在在在座的人们头脑里，确实是存在的，只是没有谁敢于起头说这个话，引逗程经阔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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