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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开春以后,张小铁匠就在景甜大爷的帮助下,搭上了一伙进深山伐木的队伍,到老林子里面干活去了。
老林子里,整天暗无天日,就是有太阳的时候,那阳光照在林木稀疏的地方的土地上,也是斑斑点点的阳光,张小铁匠的身子,整天拘束着,不得放开。心里面老是觉得有点冷。不管干多重的活,流了多少汗水,冷的感觉依然存在。
工友们对自己不是很友好。他们似乎是不喜欢自己这样不太爱讲话的人。干起活来,也嫌自己手脚放不开。人家心里还以为自己是身上有劲,就是不使出来,一味地使奸耍滑头呢。
工友们都喜欢大大咧咧的人,打打闹闹的没大没小,开些过火的玩笑,这样子才好。
大码子锯在张小铁匠手里,不比一把打铁的大锤轻省,感觉力道也不一样。拉得深了费力气,拉得浅了跳锯路。不深不浅来来回回拉下去,自己的这一半总是没有对面的锯口深。
一棵大树用大码子锯锯得左右两道锯口差不多对头了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树就倒了。倒的时候大家齐声喊:“顺山倒!”树就顺着山势向下倒去。
最可怕的就是,左右两道锯口都锯透了,树还是不倒。这种情况可怕之处就在于,人们总有干不完的活儿,放倒了这棵,还得去锯那棵。现在情况是,锯口锯对了头的这棵树还站在那里不倒下,这就是一种危险存在着:什么时候倒?朝哪个方向倒?都说不定。
这种情况不多,在别人身上,一年下来,遇不上一回半回的。
可是,换成张小铁匠拿大码子锯,差不多一天就能遇上一回。大家称呼他为“不倒男人”。
换成小码子锯锯割树枝的时候,人家别人锯割了两棵树,自己一棵树还没有锯完。
扛抬树木的时候,大家也不愿跟自己搭伙,因为有好多时候,总会看到张小铁匠被压垮了。越是抬得高的那一端就越省力,张小铁匠这一端总是抬不高,所以他总是被压垮在地。
工间休息时,大家有说有笑的,只有张小铁匠一个人孤孤单单,没人搭理他。
张小铁匠没人说话,就坐在放倒的树木上四下里瞅。四周是看不到头的树木,密密匝匝的也看不出多远去。只能看到不时地有狼虫虎豹在人群周围逡巡。
大的动物警惕性高,活动的距离离人们都挺远的。小的动物就在人们的身边来来去去的玩耍。动物的世界也是很精彩的,张小铁匠跟这些小动物们眼神交流很多。
林子里有很多禁忌,不能随便说话的。对动物们的称呼,也和外面不一样。他们称狼就叫“马虎”,看见蛇就说遇到了“柳”,称呼黄鼠狼就叫“黄家”。
晚上睡觉的时候,窝棚里常有松鼠、黄鼠狼等小动物出没,啃吃大家的衣被和食物,当然也免不了有大型动物狼和豹在驻地周围发出些声响。为了安全,大家轮流值班看夜。
张小铁匠自认为白天干活不如人家,每每到了晚上就多替大家值一会儿班。大家觉得张小铁匠还看事,因此彼此的关系还算处得不错。
临睡前,大家躺在窝棚里,掫天摸五雷地讲些不着边际的话语,以释放过剩的精力。
这些人们当中,天南海北各省的人差不多都有,大家在一起,老乡之间讲着方言,跟别的地方的人一起交流时又说着各式各样的普通话,听起来挺热闹的。
讲话的内容很丰富,各种话题都有。当地人吧,都以自己是威虎山的土匪后代为荣,往往自称八大金刚之一的外甥或是侄子。张小铁匠听得出来,八大金刚中老八的亲属比较多,有好几个人在不同的场合自称是老八的外甥。
自称是八大金刚的亲戚,自然是表达自己有土匪的血统,不是好惹的,你们小心了的意思。
不过这些,对张小铁匠来说没有多大意义,因为张小铁匠从来不去惹是生非,“你们不来欺负我就算烧了高香了。”他心里经常这样想。
张小铁匠在值夜的时候,经常看到有黄鼠狼进进出出。有时候是一个大的,带领着三五只小的,有时候是单个的。进了窝棚以后,前面的双脚趴在睡觉人的被子上,东张西望,是找吃的还是怎么地,不知道。睡觉的人一觉醒来,见到这么个毛茸茸的东西,都会大惊小怪地叫唤起来,逗引得满屋子的人睡不好觉。大家自然是很反感,有人就嘟囔:“连个黄鼠狼都看不好。”
张小铁匠很生气,本来以为黄鼠狼进窝棚,无非是外边天寒,进去暖和暖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知把睡觉的人就给惊醒了呢?
再有黄鼠狼经过,张小铁匠就手里攥根木棍,比划着吓唬它们一下。
黄鼠狼跟张小铁匠是熟人了,不害怕他,照样进进出出。于是,又引起一番嘟囔。
张小铁匠有点恼火,看到一只体型挺大的,带着三五只小的又来了,一棍子扔过去。打铁的手劲,在这里发挥了作用,这一棍子下去,稳、准、狠都有了,当场把大老黄给打死了。
工友们早上起来,看到老黄的尸体,大家心里都一惊,知道这下张小铁匠捅破天了,做大业了。有上几岁年纪的工友,年老知事多,告诉张小铁匠,把老黄的尸体埋了,烧张纸上只香,祷告祷告。
众目睽睽之下,张小铁匠来了牛劲,心想不就是一只水狼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高低不答应。随手拎起老黄的尸体,远远地向林子里一扔了事。
接下来的日子,张小铁匠和大家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与打死老黄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胡天八月即飞雪。”过了阴历的十月,那年的天气就冷了起来,“老林子们”有的在冰天雪地里照样劳作,新的伐木工人张小铁匠却受不了了,开了支以后,揣上自己的辛苦钱就回到了景甜大爷家里,与“小”见了面。
几乎是三个季度没有见面,张小铁匠觉得“小”对自己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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