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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大家也就各就各位,安歇了。
那个年代,不知怎么,就发起了大水。其实,实际上也还没有发过,只不过大家的心里、言谈之中,发大水的信息不断传送。似乎,大水是一定要发的,什么时候发,没有定下来。
家家户户为了发大水,都多多少少做了一些准备。
准备干粮。这是每家每户必做的功课。在大锅里,燎好了火烧,足有二十斤面粉的火烧,一家人能够吃三天三宿。
渡水的工具。每家每户都有准备。旱地人家,记忆里还没有发过大水的资料存在,那么,真正发大水了,怎样准备才合适呢?
笸箩,用来盛放粮食的笸箩,大大的,四四方方,就像是电影上看到的渔民使用的船只,那么就把笸箩,外面漆上厚厚的猪血,这就是应急的船只,将来有一天,大水来了,一家人就坐进笸箩里,期盼平安度过危机关头。
当然,五花八样,什么情况都有。大家都在暗地里准备了足够多的花样,以备洪水到来。
奇怪的是,洪水迟迟没有到来。大家口念心挂,洪水就是不来。大家心里都很失望。哪怕是演习一下,不是很大,就是来做个洪水的样子,也是好的。谁知就是迟迟不来。
谁心里不着急?都准备好了的,火烧都做好了的,就是不见发大水。
程家埠,离南海不远,离渤海也很近。不知怎么,海啸倒不怕。或许是海啸发生的概率小还是怎么着,从来就没听到人们谈到海啸的危害,对于大水,对于发洪水,谈论的是相当的多、相当的普遍。发大水的另一个名字就叫做“浑水淹”,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听说“浑水淹”三个字,大家浑身兴奋得打哆嗦。
日子过到什么都不怕了的程度,人们的心态就是可怕的了。
目前,大家普遍盼望的就是“浑水淹”,快快来一场“浑水淹”吧,大家准备已久了。浑水一淹,说不定还有生机,有可能浑水冲来死猪死鸡,冲来箱柜衣物,冲来金银财宝。都说不定,都有可能。总之,一场大水来过,原来平静的生活,就会有变化。好的变化或是坏的变化,那另是一说,不管其它,只要是变化就行。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好了的。有一天,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雨,一会儿变成了中雨,一会儿看样子像是大雨。
今晚的洪水就要来了!
大家都很兴奋,准备了那么长的时间,就愣是没有个动静,不见洪水的影子,这洪水,太对不起大家了!
大雨到,洪水说不定也就到了,大家都在各自的家里,耐心地等待着。
在期盼浑水淹的大军中,程家埠有一家主人叫“宝”的,母子俩人过活。宝是一个孝顺的孩子,要浑水淹了,首先想到的是八十岁的老娘。宝把自己家的笸箩外面,新漆了猪血。白天黑夜的口念心挂,就是不知道浑水淹什么时候来临。
这天傍晚,宝和母亲草草吃完晚饭,静心听着窗外的雨声,心里时刻准备着,只要雨声一大起来,马上乘笸箩,渡过浑水淹。
雨点“吧嗒吧嗒”,不急不慢,下个不停。宝的心里很着急,似乎是说好的,今晚浑水淹的,怎么能这样子不急不慢地“吧嗒吧嗒”呢?
雨,好似是猜透了宝的心思,怕宝嫌弃自己似地,立马来了一阵急的,“哗哗哗”地下起来。
宝一听,来了精神,浑水淹马上就要来了!
西间里搬出笸箩,放到天井里屋檐下,东间炕上,背起八十岁的老娘,急急地来到屋檐下,忙忙地放进笸箩里。
雨点打在自己的头上,也打在老母亲的头上,母子俩用手捂住头部,坐在笸箩里,静等洪水把笸箩给浮起来。
笸箩纹丝不动,就那么静静地停在那里。母子俩怕雨打,双手捂住头,雕塑似地坐在笸箩里。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雨点几乎淋透了衣服。还是母亲年老知事多,预测到这样小的雨,不会发生浑水淹的,吩咐儿子把自己背回去。一场浑水淹的演习作罢。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在这样的,今天或是明天就要浑水淹了的大环境下,张小铁匠和“小”回到了程家埠,大家的心里,也只是稻草堆里又加了一根稻草,谁也没有拿着当回事。
“小”那天晚上的表演之后,也没有多少过于激烈的言行,值得大家去议论。大家的兴致,大部分还是放在浑水淹什么时间来的问题上较多。
日里夜里,大家谈论的话题,就是浑水淹。谁家准备得好,谁家准备得孬,都在大家的关注范围之内。
宝家的坐笸箩情景,不知怎么,在程家埠流传甚广。
故事传说到了“小”的家中,姐姐绘声绘色开讲,讲着讲着,故事还没有全部讲完,就引逗得家里人捧腹大笑。故事讲到母子俩捂着头部坐在笸箩里,静等着洪水来了,把笸箩连同母子俩漂起来的时候,“小”笑了,大笑不止。笑着笑着,哭了。小哭,然后大哭。
一家人都愣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小”哭。
说起来,还的是经阔,有事情找经阔,绝对没有问题的,经阔都能解决。自己家的事情,经阔更是义不容辞的。
经阔的一般方法,就是,桃条抽,朱砂喷。
不好使。这两个办法不好使。
“小”在炕上,四肢朝上,蹬腿舞胳膊,就是一个动物的形象,就好像是一个动物,在比划。
这时候,街上有一个游方郎中,路过。
病急乱投医。经阔是干部,不好明目张胆地请人家,由姐姐出面,把游方郎中请进家中。
经阔在游方郎中画符的时候,站在一旁观看。那符画的,下面的几只笔画,不是很统一,符的下方,有一道笔画,是朝里,朝里划去,而另一道呢,是朝外划去,笔画朝外。
经阔在一旁看着,觉得游方郎中不是很尽心,不是很尽心画的符,能好用吗?
经阔心里有疑问。果然,把画好的符,贴在“小”睡觉的炕头上,不起作用,“小”依然如故,我行我素,该怎么蹬腿挥胳膊还是怎么蹬腿挥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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