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牲口市里，孤零零地，只有卖马人和那几个跟班儿还站在那里。
看看还是不见人和马的影子，卖马人实在是等不及了，就回头问几个跟班儿的：“你们的主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几个跟班儿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声说：“我们也是那位大爷雇来的，我们还在等他回来，讨要跑腿钱呢。”
“泥河集鱼龙混杂，泥沙俱下。那个年代就是这样。”经阔说到这里，总结了一句。
程家埠与泥河集相隔虽近，但自古以来分属两个县治，两县交界之处，社会治安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最“犯妖”的地方叫“公主岭”，那是程家埠来去泥河集的必经之路。
话说程江某天起个五更赶泥河集，背着钱鞳子走到“公主岭”时，茔盘后面转出一位短靠打扮的瘦小人来，伸手就抢钱鞳子。三拳两脚，程江就把瘦小人放翻，并踏在脚底下。
瘦小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告饶命，哭诉做生意亏本，回不了家的经过。程江听罢，默然良久，问他缺多少钱。
瘦小人还真不客气，说了一个数目。
程江翻了翻钱鞳子，数了数钱不够，就说：“你跟我回家拿吧。”
瘦小人还真实在，跟在程江的后面，尾随着程江回到程家埠家中，拿够了钱，走了。
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程江没有往心里去。
事情过去了三五年，程江程湖哥俩加上辽东好汉，与张、王、李、郝几个人搭伙，往西北去，到口外的蒙古地界，贩牲口。
路上风餐露宿自不必说。来去一趟，要走几个月。夏天去的吧，得带着冬天的衣服；冬天走的吧，得捎着夏天穿用的行头。
一个牧场一个牧场地转。跟人家头人打交道，讨价还价。
交易完毕，赶着一群马牛返回时，遇上了一伙土匪。
你想，在几千里之外，谁人知道有个叫程江的？没有人知道。在老家那么响亮的名头，在大沙漠里，不好使。
风沙狂舞，飞砂走石。住宿吃饭，耳朵眼里、嘴里，都是细沙，“嘎嘣嘎嘣”的，嘴里整天在嚼“芝麻盐”。那番艰辛，不是过来人，你跟他说也没有用，他是体会不了那不好受的滋味的。挣个钱真是不容易，后来，旗的家里过上了好日子，那可都是祖上拿命换回来的。
土匪不伤人单抢牲口。土匪们的工作也有分工的，有人专门拿刀逼住路人的脖子，有人专门招呼牲口。
没有人翻搜行李和口袋，那是没出息的小把戏干的，干大事的不是这样，大家都是行家里手，心里都明白，银子大都换了牲口，剩下几个零碎银子，给人家留作吃喝住宿费用吧，把人饿死了，没有了回头客，抢劫的事情也就不能可持续发展了。
土匪来的时候，先是沙土飞扬，就像是刮起了一股旋风，见不到人的。到了眼前，才看见各自手里擎着的明晃晃的大刀片。分管封人的土匪先用大刀逼住贩牲口的几个人，负责圈牲口的土匪忙着归拢牲口。
都是武林中人，程江武林中的规矩也还是懂一些的。打劫归打劫，话，还是得让人说的。
程江高声嚷道：“好汉，手下留情，留几头牲口当坐骑。日后，山东地盘上见面，再表谢忱。”
果然，土匪做事也还是有分寸的，并没有斩草除根，坏事做绝，按人头留下几头牲口以后，一阵风似地，一大群牲口就给圈走了。
程江和伙计们，摸了摸脑袋，吃饭的家伙什还在，一屁股瘫坐在沙子里，抽起了闷烟。
过了一会儿，又见一股旋风刮起，飞沙打着旋儿直奔程江他们而来。
大家心里话：“完了，又来一股土匪，说不定这回，就连刚留下来的几头坐骑也给抢了去了。”
正想着呢，土匪人马就到了眼前。为首的一个，就围着程江几个人转圈圈。
大家心里惊慌不定，不知土匪打的是什么主意。
尘土灰幕之中，那个头目，只在程江的左近，来来回回策马逡巡。
程江心想：“坏事了，这是盯上了我背的钱鞳子了，里面还有几块银子。”
头目骑在马上，盯着程江左端详右端详，好长时间之后，开口问道：“山东哪里人？”
“蒿州府乎席州。”程江照实回答。
“知不知道有个叫做程家埠的村庄？”
“在下祖居程家埠。”程江说完这话，那人翻身下马，朝程江一揖，说声：“程掌柜对不住了。”一声呼哨，旋风般地旋回来一大群牛马。
“程掌柜，还你了。”那人说完，带着手下，呼啸而去。
眼前的变化太快，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家就飞一样看不见人影了。
大家手忙脚乱地往一起圈拢牲口。
这家伙，好大一群，比原来自己买来的多出许多，假设是一头下一个崽子的话，也还没有现在这么多。
赶着比原来多出一倍还要多的一大群牲口，程江和伙计们心里是又惊又喜。对于这沉重的礼物，程江感到真正体会到了“却之不恭，受之有愧”这句老话的含义。
大家都心中庆幸：遇了一场虚惊，赚了一笔大钱。
不过，那土匪是哪一个呢？老年程江坐着马扎晒日头的时候，心里还在继续琢磨。从身量、举止、声音猜思，八成是在“公主岭”放翻的那一个。
旗的祖上发家，就是从那里开始。
再后来，干什么什么顺。
顺到什么程度呢？
庄稼地里种胡秫，那年就收胡秫；种地瓜，那一年的地瓜就大丰收。
做买卖也是这个样子，这一回贩回来的牲口里面，马的数量多，到泥河集一上市，马的行市正好就高；下一回贩的牲口，牛的数量多，那么牛的价格就正好最高。
周围的人们，都看在眼里，好多人要求，跟着程江干。到口外蒙古地界贩卖牲口的人们里面，程家埠周围的人占了大多数。
那日子过得，真的就是叫做“红红火火”。
哥俩。加上辽东好汉，没事的时候，就在自己的家里打熬筋骨。
远近闻名的人家，武林中自然是来“访友”的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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