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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日子的人家,就是打破天的气头,又能做出多大的业来?
丈夫生气归生气,上火归上火,就是要死的人,也还是惦记着过日子的。跑出去又能怎样,跑到镇上的小酒馆里,就着二两花生米,喝上一碗二锅头,这就找不到北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歪歪斜斜朝着山上走去。那天,有人在旁边割草,眼见着一个人,展开双臂,像是要飞的架势,跌进了山崖。
李碗头听到丈夫的死讯,找到尸首,大骂不止,大骂这个“没有出息的东西”。出殡的时候,不是像一般人那样痛哭流涕,而是历数丈夫的窝囊。出殡的仪式成了诉苦大会。看出殡的人看不过眼,都说:“这也不是叱骂的时候,应该是先哭,哭完了再说。”
李碗头成了寡妇,寡妇李碗头的门前没有是非。哪有人敢在她家门前站停?
实在是没有人可以发火了,只好照着三两岁的孩子撒气。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冲天的脾气老也不改。
李碗头到过赵满仓家多次,可是,赵满仓不跟她急,慢条斯理地跟她讲理。再后来,干脆就不接见了,说是不在家。
有什么好讲的?明明白白的就是那么回事,硬要人家让出两眼儿谷子的地儿,谁干?
每一回从赵满仓家出来,李碗头的脸色都是很难看的样子,嘴里说些狠话。谁也没有在意,大家都习惯了。
李碗头回家以后,晚上总是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想心事。想着想着还感到挺委屈,怎么就占不到上风呢?这件事就这么输了吗?
“我要是输了,就不叫李碗头了。”李碗头的心里发狠。
可是,人家那个赵满仓,就是个不急不恼,李碗头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堆上。
占不到光就认为是吃了大亏。这话就是说李碗头的。有时候,半夜三更的,李碗头止不住地就哭了起来,越哭越觉得委屈,觉得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夜里,妖魔鬼怪出没,不定什么神灵,就会爬上不睡觉人家的窗口。
起先,水狼来过,贴着窗户纸,“嘤嘤咛咛”学她的哭声。李碗头八字硬,根本不害怕,钻出被窝,上身不穿衣服,抄起擀面杖就冲到窗前。小小的水狼,哪里见到过这样的架势?放个骚屁就跑了。
狐狸也来过,狐狸前爪捂住脸面,“呜呜嘤嘤”的样子,就是不哭,也被它逗哭了。李碗头挥拳就朝窗户砸去,狐狸自知不是对手,一溜烟儿跑了。
吊死鬼伸着舌头,对着李碗头招呼:“吊死好,吊死好。”
淹死鬼挺着个大肚子,向李碗头招手:“淹死好,淹死好。”
吊死鬼和淹死鬼都不行,都抵抗不了李碗头的反击,最后都泄了气,败下阵去。
“恶人还需恶人磨”。那一天半夜,来了一个割腕鬼,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对着自己的手腕,一镰刀又一镰刀,割下去。眼见得,鲜血“咕咕”淌下。
这个对李碗头的脾性。李碗头看在眼里,想到自己的所谓冤屈,实在是受不了了。
“对,就这样,就这样。”李碗头对着割腕鬼,点头称是。
雨天,是长工们的好日子,虽说有赵大那样的把头,总也不让大家休息,可是不管怎么说,打苫也好干点零活儿也好,总比下地轻生一些。
大家都盼着下雨阴天。下雨天,坐在一起,可以打牌,可以胡吹乱聊。
这个时候,唱主角的不是把头赵大,而是张大神仙。
张大神仙的道行就是深,正是因为道行太深,才无奈当了长工。
张大神仙刚出道时,年轻气盛,不知道避让,见到什么就说什么,生怕人家嫌自己知道的少。
那一年,有一家子生了个儿子,满家人欢喜。七个闺女,头前已经生了七个闺女,最后一炮是个儿子,哪有不喜之理。
人家正在喝“百岁酒”的时候,游走到人家门前的张大神仙撇了撇嘴儿。
有人看到,就对喜主说了,一个游仙如何如何了。
喜主赶紧出来,生硬地把张大神仙拉了进去。好酒好菜伺候一番,然后要神仙指点迷途。
张大仙起初不肯,但想一想已经吃了人家的酒菜,听了人家的许多奉承话,实在是驳不过面子。
“这孩子,活不过结婚,结婚当天孩子就死了。”张大仙的话一出口,人家的女眷就火了人了,不约而同地低声责骂。大喜的日子,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来,谁能受得了。
男人毕竟是男人,家里的男人听了,制止住女人们,虚心请教缘由。
张大仙叹了一口气,顾不上触犯天条了,急着为自己辩解,一五一十地道出了缘由。
这事情过了十几年,孩子长大了,成亲的当日,一切都很正常。到了正午时分,这孩子,如今的新郎,非要下床不可,许多人拦都拦不住,这可急坏了新郎的父母,赶紧让七个女儿一起,使劲把儿子摁倒在床上,恨不能捆绑住他的手脚。
忙乱之中,五姐拿起弟弟的鞋子,想把鞋子藏起来。这时候,见到鞋子里面,趴着一只蝎子,个头硕大无比!
大家七手八脚,赶紧把这个大蝎子打死。
原来,张大仙当初对新郎的父母说过这样一句话:“结婚的当日,千万不能让孩子下床。”
就是这句话,救了孩子的生命。
多险哪,那么大的一只蝎子!只要轻轻地蜇那么一下,孩子的小命就没了。
孩子的命是得救了,可是,张大仙的饭碗,却受到了影响,上天是不客气的,泄露了天条,哪有好果子吃?从那以后,张大仙的算命相面之术,就不是太灵,有的时候,往往还是相反的,算的是往东,结果却是往西才发财。名声一传出去,很少有人再来找张大仙看相算命了。
这还不算什么,有那么一回,差点算出人命来。这就不好笑了,张开的嘴巴搁在那里,笑不出来声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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