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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骁扬负手踱步出来,眉眼处尽是化不开的笑意,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仿若盛满了大海星辰,他大手一挥朝呆愣的槿同打了个响指。
槿同摸着脑袋看了看同样呆滞的蔓萝,朝她呵呵一笑便跟了上去。
“蔓萝,走啦!”傅骊骆抚着朱红门框,轻声喊着廊台上托腮沉吟的小婢女,一双眼眸波光潋滟的朝那墨衣男子消失的方向看去,双颊似霞光般旖旎绯色。
狐疑的摇了摇头,蔓萝伸手挠腮看向面皮桃红的傅骊骆:“小姐,你跟窦将军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傅骊骆梨涡浅笑,把白瓷瓶放入手袖,朝回廊处的圆形石门行去。
蔓萝翘着红唇,嘟囔了一声,扭腰快步跟了上去:“小姐,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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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还碎薄的阳光,此刻却变得越发的暗沉阴郁,冷风如刀子似的直钻颈窝,傅骊骆拢紧白狐毛的颈袖,脚下步子轻快的朝花厅方向去,细白的手不自觉的抱紧怀里的暖手炉。
“小姐还嫁那东阳王么?”蔓萝喘着粗气跟上,没油头的来了这么一句,眨巴着大眼一脸认真的看着傅骊骆:“奴婢觉得小姐还是不要嫁那东阳王,他看起来凶凶的。”
蔓萝摸了摸通红的鼻尖,吸了口气:“窦将军就很好,奴婢看他也喜欢小姐,并且小姐也....”
“不要说了。”傅骊骆冷声打断,寒风吹拂她腮鬓处的青丝来回飘荡,傅骊骆心里忽然有些闷赌,拿起手袖里的白瓷瓶随手扔了出去。
蔓萝伸手盖在嘴角,苦着一张脸去看那躺在杂草丛里的白瓷瓶,待那脸色微白的少女闪身进了卷帘门,蔓萝才轻手轻脚的抓起草堆上的小瓶子,揣在怀里也跑了进去。
她不是故意惹自家小姐生气的,他只是想惊醒小姐,千万别轻易下决断跟一个陌生男子成婚,蔓萝虽大大咧咧的,但她看得出来自家小姐还是很在意那窦将军的,只是他却与永定侯府的三小姐有了婚约。
蔓萝哀叹一声,看着那抹素色的纤影掀帘入室...
花厅廊柱下的花坛里各色花儿开的正艳,黄的绿的兰的让人应接不暇,但傅骊骆却只独独喜欢那廊角处的几株腊梅,枯瘦枝桠上零星点缀着三三两两的花蕊,虽清冷孤芳,却仿若傲世独立的君子。
傅骊骆白润的面色如水,只那清润湿滑的眼角显露出了她此刻的心迹,伸手轻轻拭去那处湿冷,正欲弯腰躬身入内,却听见热闹的花厅荡出一丝尖锐的冷哼:
“依妹妹说啊!姐姐就是太好性了,才让一个姑娘家骑到头上。”
声音柔媚又尖细,傅骊骆半眯着眸子侧耳,她知道这说话的正是那二房侍妾。
“可不是嘛!我娘平常就是太好了,才让大姐姐当着众人的面给她没脸。”古云画苍白的小脸因气愤变的通红,她咳了咳,瞬间哭的梨花带雨:“祖母和婶娘们不知大姐姐往昔是怎么作践我们母女的,把我关柴房不说,还指使下人害我,在我衣衫上涂药,害我奇痒难耐,把身上都抓破了。”
“真是太过分了。”又是一阵怒喝传来,“难道大冢宰大人不管么?由着她胡来?”
傅骊骆撩开帘子一角,朝里看去,古云画正哭戚戚的伏在老夫人膝上,映着满屋子的光亮,那狭长的美目肿的跟桃子一样。
软榻上的老夫人满脸盛怒的冷嗤,正拉着古云画的手轻抚着,面上全是慈祥爱怜之意。
“老夫人,各位姐姐,妾身心里苦啊!”
杨素琴抬起帕子擦拭着眼角,双颊堆砌的**因泪水化开了不少,露出蜡黄斑驳的脸面,她行至老夫人跟头哭的稀里哗啦,像死了娘一样:“老夫人,妾氏总算是盼星星盼月亮把您盼来了,不然我们娘俩就要被大小姐整死了。”
李嬷嬷站在边上嘴角抽了抽,又苦于不好贸然插嘴,只抬起眼角狠狠的睨着惺惺作态的杨素琴,心里不免佩服起她的演戏功力。
晃荡一声,香案上的琉璃杯盏被摔的老远,碎了一地渣滓。
随即而来的是软榻上传来的暴怒:“真是岂有此理!难不成这诺大的大冢宰府由她一个小女子做主了不成?
老夫人气恼的把怀里的黄铜手炉扔到案上,老脸一横:“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女,我看啊!她就跟她死去的娘亲一样,是个不容人的。”
李嬷嬷立在雕花屏风左侧,听着这一席话,脸面早已发青,可怜沈夫人善待下人半生怜悯,还落得这样一个名声,李嬷嬷在心里为此忿忿不平。
“老夫人这话说得未免也太难听了吧?”清脆的声音仿若侵了雪水朝众人飘洒过来,空灵而又干净的嗓音唬的众人一跳。
大家齐齐忙的抬头看向那流苏卷帘边上,一身清浅明丽的少女脸带怒色的走了进来。
老夫人梅氏盘膝坐在软榻上的身子微微抖了一抖,倏然垂下眼皮看向一旁的火盆,呐呐道:“再加点炭吧!”说罢咳了几声,老脸微红的勾着,不去看那越来越近的身影。
自己说到底又不是她的亲祖母,纵使自己不喜她,那也没有法子,谁让眼前的少女是那身为大冢宰的养子的嫡女呢!
之前为了这少女,自己没少和当大官的养子拌嘴,这次巴巴回府可不想再因她,闹的满府不快。
况且自己那个没出息的亲儿子被罢了官,这时候正是需要身为大冢宰的养子出力,可别惹的他不开心。
老夫人暗暗在心里思忖着,脸上如蔓藤般的沟沟壑壑,却越发的深邃起来。
傅骊骆双手捏拳,睨了眼缩着肩头的古云画,杏眸上挑:“妹妹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历练的如火纯青啊!说着又看了看怒意未消的老夫人:“或许老夫人还不知父亲大人为何把妹妹关进小柴房吧?要不要我来说给大家听听,听完再来嚼舌根?蒽?”
抿了抿微干的唇瓣,傅骊骆眼眸瞬间冷厉起来,后面一句话的尾音拖的很长,声量虽不高但却像冰块一样砸向了在座的众人。
瞅了瞅刚还牙尖嘴利的二房侍妾和杨素琴,傅骊骆眼神似尖刀出鞘般的朝她们射去。
二房妾氏陈氏和杨素琴不由得缩紧了脖子,脸色讪讪的瘫在软椅上。
只一直没有吭声的二房嫡夫人梅氏,笑嘻嘻的拉着傅骊骆手腕,笑道:“兮儿最是个有分寸的,想必中间是有什么误会?”
梅氏本就与杨素琴不和,前几年来这小住过一段日子,她深知这杨素琴是个心计颇深之人,虽不喜但也不好撕破脸。
杨素琴抖着身子缩到一旁,颤巍巍的弓着肩卖惨流泪:“大小姐,妾氏一直对你爱护有加,从不敢稍加责备。”杨素琴斜眼看了看云锦软榻上的老夫人,猛的一把扯住傅骊骆的手袖道:“请大小姐高抬贵手,放妾身和画儿一条生路吧!”
说话间,杨素琴身子像蒲柳一般软塌塌的倒在了傅骊骆脚边,看上去凄惨又可怜。
傅骊骆嫌恶的扯了扯裙裾,坐到了圆桌旁的青墨软椅上,睁着如水的眸子冷眼瞅着演技笨拙的杨素琴,眼波明艳流转着,白皙的唇角闪过一丝讥笑。
“娘,娘,你怎么了?”
古云画跌跌撞撞的哭着跑了过来,伸手抱着昏厥过去的杨素琴,抬起一张微白的小脸恶狠狠的盯着面色清浅的傅骊骆。
“快,快把二夫人扶起来,快。”老夫人冷眼看了看喝茶的傅骊骆,忙的吩咐边上的李嬷嬷道:“快去请大夫来瞧瞧。”
李嬷嬷翻了翻眼皮,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躬身浅笑道:“回老夫人,这是二夫人的**病了,用不着看大夫,过一会她定会自己醒来的。”
众人狐疑的面面相觑....
杨素琴闭着的双眼抽了抽,额角霎时布满了细汗,古云画看着怀里亲娘颤动的面皮,心里腾的升起一丝不耐烦,忍不住咬牙低语:“娘,你下次换了招数吧!这个连下人都看出来了。”
傅骊骆俏立在大厅中央的毛毡子上,映着青铜火盆里跳跃的火光,头上簪子上的红玛瑙散发着明艳的光辉,流光溢彩间衬的她眼角处那颗红色的泪痣晶莹透亮,如大明宫殿上悬着的红色宝石,恍惚间渲染了满屋子的璀璨光芒,让人不可小觑。
睨了睨装晕的杨素琴,傅骊骆玉手微蜷,贝齿咬唇上前一步道:“老夫人请坐好身子,就让府上的管事李嬷嬷,来把那出故事讲给您老听。”又看了看屏风边上的李嬷嬷:“嬷嬷,你来说说吧!从哪说起呢...”
傅骊骆眨着清冽的双眸,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弯成狡黠的弧度。
“是从云画妹妹谋害贴身婢女开始,还是从推我下水开始...”傅骊骆沉吟了片刻,不去看众人张大的嘴巴,自顾端起案上的茶盏掀盖吹了吹,浅笑道:“还是从她推我下水开始吧!”
轻飘飘的一席话,早已把在座的每一位都骇了一跳。
李嬷嬷忙的应声,她早已按捺不住想出来揭发杨素琴和古云画的真面目了,众人在李嬷嬷绘声绘色,抑扬顿挫的话语中悄然的变了脸色。
性子直爽的古墨画已经忍不住从软椅上站起来,轻蔑的瞪着瑟缩身子的古云画:“画儿姐姐好毒辣的心肠,自己的亲姐姐也这般下狠手。”
说着翻了翻青色的眼皮,恨恨呸了一声:“我当你是个柔弱温婉的,想不到你这样做作,亏得老祖母那般爱怜你。”
古墨画俏圆的脸颊气的鼓鼓的,黑亮的眼珠子睁的溜大,晶晶亮亮的好似天上的星子。
坐在软兀子上的古云画,面对古墨画怒气似火的叫骂,只是一个劲儿的啼哭流泪,细嫩的脸皮红一阵白一阵的,像戏台上的小丑一般,就快要无处遁形。
“真是狠毒啊!”二房嫡夫人哀叹一声,“幸而母亲还没有全信这画儿和二夫人的话,不然真是错怪兮儿了。”
软榻上歪着的老夫人只觉得额角突突的,一阵钝痛袭来,她哼哼唧唧的半躺在榻,伸手指着昏厥的杨素琴大骂:“坏了心的娘们,差点就被你们娘俩蒙蔽了啊!”
靠在古云画怀里的杨素琴瞬间睁大了眼睛,抚着眉心战战兢兢的站起身子:“老夫人,不是这样的,不是....”
突然,啪嗒一声,杨素琴勾着的身子,像庭中的枯木一样,定定的朝圆案旁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