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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蓄满水的竹节倾到之后轻轻敲击着石面,水流入清池,几只黑红色锦鲤受到惊吓般忽然游动了几下又躲入池边竹子的阴影处一动不动。竹根部铺满白色石子,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有点晃得人睁不开眼,却又恰到好处地渲染着盛夏的氛围,后山上似乎蝉鸣得更大声了。
低廊上,灰蓝色和服短衫正坐着,专注着眼前地洗茶,茶刷在茶碗里规则快速地画着圈,不一会细腻的茶沫变覆盖了整碗;灰蓝色和服短衫端详了手中一番,才满意地停下动作,将茶刷倒立着归置回茶架上,这才双手将茶碗推向自己左前方。
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半躺坐在廊下,双手背在身后半撑着,轻轻撇了眼粗陶烧制的茶碗,微叹口气,换了坐姿单手接起茶碗一饮而尽后就将茶碗丢回原处。
“地狱岛走失了3个人,也该有人去看一下了。”灰蓝色和服短衫毫不介意地双手接回茶碗。
“太浓稠了,不解渴。”少女不接话茬,心下却暗自好笑其措辞,被人越狱了倒不敢大方承认。
闻言,和服短衫又开始了手上的动作,重新洗一碗茶。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着挺有意思,你会感兴趣。”漫不经心地继续着话题,又一碗细腻香气的茶碗被双手推至少女手边。
“你倒是会躲清闲,喂鱼洗茶。”少女仍不接话茬,下巴微扬指了指后山;“老头,你是打算埋在这了么!”
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短衫男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不介意少女的无礼,其实也不过四十岁光景的模样,身上的沉稳气息却是超乎年龄。
见男子没在继续刚刚的话题,少女反而低头沉吟一番,旋即问道:
“御不管这事么?”
“他的性子,恨不能多出些事好让那些人有事做,免得去烦他。”短衫男子漫不经心地回聊着,却敏锐地捕捉到少女在提到那个名字时的一瞬间走神,心下暗暗感慨。
“那我去管了倒不是好意了。”
“无妨。逆他的意惹他生气本也就是你的强项。”
“那他就肯见我了么?”
“这次带上瑞亚吧,总有个照应,我才放心。”短衫男子没有回答,倒是做出了安排。
“你个老狐狸…还想把那小狐狸安排在我身边!看着温文尔雅的,都是扮猪吃老虎的心!你就是怕我日子过得太顺心!”把玩着陶碗的少女闻言抬眼半眯着看向男子,手中的力道暗暗加重。
“也朝夕相处了五年,之前不都还是好好的。都是要长大的,有了各自的心思,难免有摩擦,无妨的,是吧,瑞亚?”无视少女的视线,短衫男子直接喊出刚到不久的人,急于将这个麻烦丢出去。
“槿…”轻柔低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随即一道修长的身形便到了两人面前。
“哼!”听到瑞亚轻呼自己的名字,槿不适应地下意识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陶碗丢回给短衫男子后将脸转向一侧,试着观摩庭院中的竹子定定心神。
短衫男子看着别扭的两人,暗自加快收拾,端起茶具转身就走向廊厅。
“你们慢聊。”
咻一叮!
原本槿盘发的木簪钉在了短衫男子眼前的木门框上,槿转身伸手指向瑞亚;“这件事后我要他的真实资料。”
瑞亚无奈地叹口气,坐到了槿的身边,自然地脱下手腕上的发圈为她绑好散开的长发。
5年前,那时候瑞亚还不叫瑞亚。
槿盘坐在房间的床上发呆,她想不通御的突然离开,虽然没有伤心很久,稚气未脱的脸上还满是愤懑;
“S,你说他是不是快要死了才离开的,跟狗狗不想让主人伤心一样。”
“想太多。”刚刚还一脸愤懑的脸瞬间变成百无聊赖,“你若是真想知道原因,我带你去找他。”
“不用不用,还是算了,我还有几件事没脱手的,走不开。”闻言槿慌忙摇晃着小肉脸,深怕体内的S不信又摆了摆小手。
“你想好就行。”S闭了闭眼,定下心神便不再说话,任槿在那兀自做着各种猜测。
直到楼下的门铃声响起,槿才惊觉已是黄昏,平时也没什么人会来这,更不用说这个点了,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忙不迭地一路小跑至楼下,打开了门。
眼前的门被打开,一双脚丫就这样踩在大理石地面上,脚丫往上是件不合身足以当连衣裙的大号白T,脚丫的主人此时正仰着头打量着自己,虽然矮近一个头,但是女孩的眼神却高高在上让人不自觉屏息。
男孩回想起不久前祖父对自己的最后交待:今后,你从家族除名,负责照顾好那个孩子,无条件忠诚于她。自认为虽不是家族唯一继承人,但论能力资格也不至于成为弃子,好在他也无所谓那些繁重的枷锁,只是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精明的祖父如此舍弃一个继承者。
“你多大了?”槿看着眼前的男孩,大致猜到了来龙去脉,怕是御突然离开,老头就又塞了个男的过来,好似非要男女平衡。
男孩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清秀干净的脸上露出一丝无措,祖父莫不是让他来做童养夫的吧,“15。”
“我13。名字呢?”
“……”
“算了,也未必待很久。”槿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男孩,棕黑色短发,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船型挂饰,灰色的校服西装,胸前盾形校徽双蛇缠绕利剑,宛若绕出个R字,看来是刚结束课业就被送来的吧,“你就叫瑞亚吧。”
说完便直直地看向男孩的眼睛。
“瑞…亚?”男孩微眯着眼睛,蓝色的瞳孔中完完全全倒映出眼前的女孩,明明是天生带笑的桃花眼和习惯性般上扬的嘴角,却只让人觉得冷清。
“进来吧。”槿侧身让了让,被正式“赐名”的瑞亚自然地接过门关上,简单环顾了一下环境。
“这边是厨房,冰库里有食物,饿了自己热。”槿伸手指了指环形楼梯的左侧,随即有指向楼上;“楼上有三间房,你随便…哎?”
“脚。”瑞亚已从鞋柜里拿出全新的拖鞋,半跪着为槿穿上;“地上凉。”
“哦…那个房间你随便挑,我…都行。”槿动作僵硬地顺从瑞亚的话,“那老头怎么跟你说的?”
“照顾好你,忠诚于你。”瑞亚站直身,微笑着直视槿的眼睛。
从那之后,瑞亚就正式住下了,也再没有与家族家人有过联系,除了自己的课业就是照顾槿的饮食工作安排。他渐渐发现槿并非不会照料自己,只是对物质完全没有欲望,初识所感觉到的笑面冷清是从骨子里来的,是那种世事洞察万事看破的跳脱淡然。当然也知道了S的存在,之前只是偶尔从祖父的只字片语中猜到有组织的存在,谁知道直接被安排到潘多拉计划核心的身边,也开始明白了祖父这是让他跟在她身边历练。
槿虽然只有十几岁的身体,但是灵魂却是存在数亿年拥有古老智慧,那种意识境界不是人类可以企及的,尤其是S,瑞亚每次与之对话都会不寒而栗,仿佛槿是S分身出的最后封印,而这个超然的存在随时会冲破而出。因此组织会为了保持槿的平稳状态而下放所有权力,让槿自身不受任何人类法律规则约束的存在。
两人站在地狱岛建筑的顶层,看着被打开的通风口,槿眼底波光一转;
“呵~有意思,也算是有耐心肯努力的了。”
地狱岛是当地人的俗称,岛不大不小,刚好够建一个关押1000来号犯人的监狱,也就是这片克莱顿监狱,拥有3000名警力和军事最高级别的警戒监控系统,四面环海,虽然离最近的天堂岛只有1公里,但是海流湍急且食人鲨常年在附近觅食,所以都是关押着穷凶极恶。虽然也有人试着越狱,非败即死,如今倒是成功了3人。
“只是可惜了。”毕竟也是高配置的系统和建筑,但瑞亚知道槿的脾气,怕是这片监狱要被废弃了。
“越是顶级配置,人越容易成为最薄弱的环节,而人一旦失去防线作用,就都形同虚设了;有时候没有这些反而是好事。”槿知道瑞亚惋惜什么,解释了几句;“走吧。”
看着槿毫不迟疑的脚步,瑞亚知道槿已经掌握了一切,5年了,他仍不懂,没有勘查没有推理,甚至若不是槿觉得有趣,她都不用到这里便能瞬间知道一切来龙去脉,究竟如何做到的。
“为什么?”她为什么就能知道。
“除了移动这个身体,时间和空间对我而言是不存在的。”槿停下脚步,看到瑞亚眉头紧锁,试图言简意赅地解释,“所有人事就像一本本书,我不过是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或者我自己直接写了最后一页。”
字面的意思瑞亚都明白,但就是无法想象槿眼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是S么?”
“哈哈,我和S本就是一体,最多算左右手博弈罢了。”只不过S是槿不想在这个世界苏醒的意识部分,一旦完全苏醒,被废弃的怕就不只是这片监狱了。所以只能尽力将那部分意识封锁住又与其保持可沟通,也就诞生了所谓的S。
瑞亚默然,对于槿一会撇清关系一会又是这个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能无奈地笑笑,紧走几步开始着手安排,槿对各种交通方式总是没耐心,仿佛身体是个累赘而又不得不携带左右。
船靠港口,两人到达天堂岛后直奔海边卢故小镇;小镇也就一百来人,都是靠海吃海过得也算自足自乐。也就十分钟,他们便从小镇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槿仍未停下脚步向着丛林走去。此时刚过子夜,天最是昏暗,虽有月光但是朦胧模糊,反而衬得周围阴影密布。
丛林深处是整个岛的墓群,天堂岛沿海岸线共有5个镇,最大的镇也就四百人左右,最小的就是这个卢故镇了,镇与镇之间都相隔较远且有礁石悬崖阻隔,想要来去都要横穿岛中部的森林;岛民相信亡故的亲人会守护这个岛屿,除非重要节日,是不会去墓群搅扰的,哪怕往来镇之间也会避开些。难道那3个人躲在墓群里,瑞亚立刻又自我否定了,越狱事件后有对天堂岛进行过地毯式搜索且不只一次。
槿停下脚步站定,眼前数百个烤碳化后的木桩直直地竖立着,那是岛上独有的墓碑,岛上传统墓一旦被供奉三十年后,墓碑则会被拆开,墓碑下的棺木也会被挖出,连同里面的尸身一同移至海边悬崖上,12月安升日那天在所有岛民的祈祷中进行火葬,因此墓地并未无限扩张总控制在一定的大小范围内。这天离安升日也不过只有一周了,零零落落地有几口棺木已被挖出安置在一旁,墓碑被摆在各自的棺木上,看来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为安升日做准备了。
“瑞亚,准备一下。”
闻言,不疑有他,瑞亚一改刚才放松的状态开始戒备。只见槿信步走到其中腐蚀很严重已隐隐散发味道的棺木旁,轻轻地踢了一下:
“不出来是真的准备要飞升了么?”
棺木没有任何动静,槿哼笑了一声,随即一翻身便站在了棺木上,拿起墓碑如同手握利剑般往脚下的棺木刺了下去。只听到棺木里一阵声响,一个敏捷的身影从棺木左侧方撞了出来,在地上一翻滚便半跪伏在地上定好了身形,那人缓缓抬起头,正看向了瑞亚。
瑞亚见状不禁危险地半眯起双眼,眼前这个人虽然穿戴正常,但眼神已不似常人,仿佛恶魔一般拥有邪恶却敏锐的判断力和行动力。
“多管闲事。”那人并没有立即动手,似乎在试探如何无冲突地劝退对方;同时不远处的另外两个棺木中的人也闻声钻了出来。
“闲着也是闲着。”槿好整以暇地俯视着眼前,并不打算出手,虽然3个人确实达到了自身的极限,但瑞亚一个人处理也是绰绰有余的。
三人同时从瑞亚身上转离视线看向棺木上的少女,顿时心中大骇,绝望的恐惧毫无保留地笼罩住三人,也几乎就在下一秒疯似的四散逃开。
瑞亚身形移动,已控制住一个,右腿膝盖抵住那人背部紧紧压制在地面上,右手臂绕过颈部扣住头部,左手轻轻扣住后脑勺处;瑞亚询问般地看向槿。
“自我灵魂割离。”槿漠然地摇了摇头。
瑞亚闻言不疑有他,双手暗暗用力,手中的身体便如同破败的玩偶般无力地下垂,再也没有动静。
简而言之,每个人的灵魂都有很多种能力,就如同人拥有各种情绪一般,是同时存在并可以切换,而灵魂的总能量是有限的,因此每个人随能量分布的不同所擅长的能力也就各不相同。但归根结底,人类是群居动物,灵魂的绝大部分能量天然被用于与周围环境人事保持一定的协调性上,这就是被称为人性的部分,同理心善良怜悯贪念欲望仇恨好的不好的都并存其中。
如果将人性部分所占用的灵魂能量,哪怕只是些许用于培养其他能力其效果不敢想象;有人天生能量分布与常人不同,例如学者综合症,这群人会在某些领域具有极高天赋却普遍在社交同理心上存在不足;也有人后天因为环境境遇原因或主动或被动强行改变了灵魂能量分布,组织将其称为灵魂剥离,而将所有能量全部转用于其他能力而使人性部分失能消失的则称为灵魂割离。
而刚刚的三个人就是在长期缺乏健康社交的监狱生活里人性耗能极低,恰巧使其有机会重新能量分布,不算意外地拥有了极其优越的侦查反侦察能力,以及对危险威胁极敏锐的感知力。
余下的两人根本无暇回头看同伴的下场,没命地朝最近的卢故镇跑去,欲图找到一丝希望。瑞亚和槿紧随其后,而前面两人已穿过小镇跑向悬崖,海浪冲向礁石发出的拍打声如同雷鸣般越来越响,那可是高20多米的悬崖,崖底礁石错杂密布,海浪湍急骇人。
借着微弱的月光和灯塔的光亮,依稀可辨率先到达的逃犯匆忙环顾了一下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往悬崖下跳了下去,他知道唯有这样才能有一丝可能,几乎同时瑞亚头朝下也跟着跳下,右手向悬崖上发射出手环中的伸缩钢爪扣住崖面,脚踢崖面加速一阵急速下滑中左手一把勾住那人的颈脖又是一拧随即松开,动作一气呵成。
崖上的另一人还未晃过神来,瑞亚已借着钢爪的力翻身站定在崖面上了。这时那人才缓过神,落荒地朝小镇方向狂奔,他只是依靠本能往有人的方向。
此时云遮月,天色愈加昏暗,小镇则毫无防备地沉睡着。瑞亚和槿轻松地步步紧逼,在瑞亚即将出手的那一刻,那人竟发出了野兽般撕心裂肺地嘶吼声;瑞亚一愣神的功夫,小镇上开始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灯,有些胆大的岛民则出门查看,一时间夜晚变得熙熙攘攘。那人看到人多起来仿佛劫后余生似的张大嘴疯狂笑着,近乎疯癫的眼神挑衅着槿。
槿看着眼前的人越聚越多越靠越近,一股寒气从胸口开始蔓延,眼中的灯火渐渐被一个个光点替代,光点高频率的躁动引起槿的极度不适感,身形不停移动变换,灭掉了一个光点又出现好几个光点。
槿克制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说时右手又捏住了一个光点,稍一用力光点熄灭手中传来不舒适的粘腻感,不耐烦地甩甩手,左手又化作手刀劈下下一个光点,光点熄灭;可见范围内的光点处理掉了,槿又凭借噪音寻到了躲在暗处的一并处理。好在光点数量有限,虽然感觉很漫长,其实也就几十分钟,槿已经是在处理最后一个了。
最后一个了,槿满意地冷哼一声,嘴角笑意更加明显了;该用双手握住光点暗暗施力。
“槿…”
“槿………”
“槿……………”
“槿!!!!”
槿猛然清醒,艰难而僵硬地转向声音的方向。瑞亚浑身是血地半跪在地上,双手拼尽最后力气般死死扣住槿左手腕。槿慢慢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一个男孩已被自己握着咽喉悬在半空,不过十岁的模样,表情已经痛苦地极度扭曲,身体仍在扭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快停下来!快停下来!!槿心下大骇,不停朝自己哭喊。
瑞亚挤出最后的一丝气力呼喊着槿的名字,希望她能醒过来重新掌控S,他直觉眼前的已不是他熟悉的槿;瑞亚知道他与她相差悬殊,却没料到自己居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他就这样眼看着槿面无表情地转向他撇了一眼,手臂一紧,全镇最后一条活口也没了。
闭上眼,瑞亚等待槿下一个对自己动手。
槿屏住气息,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看着自己满是血的双手还在滴着,地上横躺着刚刚还在挣扎的男孩尸首。整个街道充满了血腥味,混杂着咸咸的海风越来越浓烈呛鼻,残肢血浆尸首,仿佛末世地狱景象;东边泛出一丝鱼肚白。
瑞亚迟迟等不到槿的动作,猛地睁开眼,看着槿呆愣地一会看双手一会看周围,就这么一直重复着。
S,你出来!……是你么?………还是我?……我怎么了?
没有回应,连一丝异相都没有,无论槿如何试着跟S沟通都没有反应,仿佛S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别看了…”瑞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慢慢站起来,用手遮住了槿的双眼,“交给我处理了。”
这就是瑞亚的使命,绝对的忠诚,绝对的守护;只是这次瑞亚第一次将槿揽护在自己怀里,轻轻地安抚着。
“老师,有状况。”
“……………”
“带着槿回来吧。”
“是。”
老师,也就是槿一直称呼老头的夜,挂断通讯后脱掉眼镜轻轻靠在椅背上,右手按着眉心,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夜站起身走向城堡的地下室,凭着依稀的记忆打开了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