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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恐怕小瞧了这丫头。”祝融这时候换回了自己正常的那身行头,穿着火红的长袍,头发也是用火红的玉冠束着。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就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天帝颛顼。
颛顼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眯着眼看着祝融,“我就说嘛,还是这样顺眼些,何必要去学那些小仙吏,非要把自己捯饬得文雅些呢。”
颛顼捧着茶水,看祝融换回正常装束满意了许多,“火神就要有火神的样子嘛,这咋一看还以为是当年的共工呢。”
祝融看了一眼颛顼,提及祝融,言语间没有半分不适。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些年性子是有所转变的,没想到沈临渊多看了他两眼,看得嘴角直抽气,她哪里是这么文雅的人啊,这些年来扮了样子,偏又不得精髓。
祝融越想欲绝得自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不要嘲讽你自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个自己喜欢的扮相,虽然扮得难受些,但是也算是做过共工那一类的人了。”颛顼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天帝之位,寂寞吗?”祝融冷不防问了一句,颛顼的笑僵硬在嘴角。
“阴差阳错!”
颛顼愣了一会儿,嘴角的笑才活泛了。
是阴差阳错,一不小心就做了上去,颛顼本人是这样认为的。
“你想回了这丫头,直接动手就是,为何还要那么弯弯绕绕的。”祝融吐了一口浊气,突然觉得自己的玉冠好像还是重了,不及一只布巾包头来得轻松。
这玉冠说好了就是一份责任,头上压得东西多了,怎么都会觉得头疼,于是乎祝融摇身一变,又变回了那个类共工之人。
“你又何必如此执着?”颛顼一直看不透祝融,本应该是火一般的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变成了这样。
“那丫头不管去了哪里,终究是要回到神界的,这里才是她的根。”这话既狂傲,又说得真挚,祝融无从反驳,只是冷冷的笑道:“你可知,你屠戮了整个北天境。”
“那又如何?”
这时候颛顼身上展现出来的是上位者的气魄,神界之主。
二人已知,话到此处了,便是无话可说,于是祝融笑吟吟的送走了颛顼。
昆仑终年积雪,将沈临渊送到昆仑之后暮苏也就离开了。
沈临渊昆仑脚下站了良久,看着这终年的积雪,侧眸看了看身旁的扶桑。
“回家了。”
沈临渊说完这句话后面无表情的拦着暮苏,暮苏一阵窘迫,在扶桑时不时飘过来的冷刀子中离开了。
这昆仑山,沈临渊当年一别,便是一千五百年,说起来年岁久远,但沈临渊每次一到昆仑,总是格外熟悉,这大概就是家吧,是她自己的家,或者说是他和她的木偶的家。
扶桑怔怔的看着沈临渊,他想过要和她一同归来,不过真正到了实现的那天,却有几分近乡情怯。
“当年我没有食言。”心中涌起不知名的情感,沈临渊一阵的心酸,她一踏出家门,就整整去了一千五百年,现在或许回了昆仑,她才能好好的整理神思,而不是不知所谓的拎着剑去神界拼命。
“到底是年少,如果是从前,今天说不定我已经斩杀了虞幕和颛顼了。”沈临渊笑道,他现在是不知道颛顼要干什么,直到现在她才想明白了几分。
扶桑却听得心惊,原来刚才,沈临渊见过了颛顼,那如果她真的有所动作,就算自己倾尽冥界,恐怕沈临渊也回不来了。
扶桑拉住了沈临渊的手,没有说话,他现在毁了嗓子,说话不怎么好听了,尽量少说话吧。
不过沈临渊却放开了,扶桑不由得失落。
“我的木偶,怎么能后悔,无论是沈临渊还是共工临渊都是你选的。”沈临渊眼睛吊了下来,明显的不高兴,因为他看见了扶桑的表情。
“你道我从前为何不愿意回昆仑,当时的我,心存怨恨,当时的桀宇,令我恶心,昆仑不应该被不洁之物所污染,反之,我选此处,就是想要个自在,若不得自在,自不可随意归来。”
沈临渊认真道。
“那你现在自在了吗?”扶桑暗哑的声音参杂了许多杂质。
“小自在!”沈临渊的语气颇为得意,她所谓的小自在是指自己在做沈临渊和共工临渊之间有了微妙的平衡。
这种平衡来之不易,是在她那日受了冥王的悲悯之后所悟出来的,既然自己被折磨着,那就索性挑破吧,既然放不下,就要学着放下,所以当日沈临渊断了和扶桑的联系。
“沈临渊,我木偶后悔了。”
沈临渊翘起的嘴角凝固在嘴边,“如此,你就不能上来了。”沈临渊取出笛曰,在雪地上划了一个界限,“不得自在,不得归家!”沈临渊说完,转身继续上了昆仑。
后悔!
这世上最忌讳的就是后悔,悔之晚矣,奈何?
扶桑看着沈临渊离去的背影决绝,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他看着沈临渊逐渐走远,在大血之中化成一个小点,那么大的雪,她从出发到消失竟然只有须臾。
走到扶桑的视线之外,沈临渊的眸子突然变了。
“久等了!”
雪峰之上赫然立着暮苏,暮苏脸上染了雪,眉眼里都是寒意。
“你这样对他是不是太狠了?”暮苏认真的问道,他和扶桑是真好友,再加上多年之前的夙愿,他总想这沈临渊和扶桑能有结果。
“我不愿意他上山是真,怨他也是真。”沈临渊轻轻的说道,一呼一吸在冰天雪地里格外明显。
“你要是可怜他就去下面陪着。”
暮苏想从她脸上看出来的开玩笑的痕迹,但是不管怎么看,都一板一眼的,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于是赶紧住了嘴。
“最近暮苏神君我也觉得不怎么牢靠,但是身边能用的人不多,再加上你所求我一定做得到,所以才来找你的,既然有了共同的想法,还是应当以正事为主。”
“你不请我去北洞饮酒喝茶?”
“改天吧。”
沈临渊眉目清寒,偏偏暮苏觉得这个可能才是昆仑君的真面目,那个在冰天雪地住了几百年的女子若是秉性真如在涯安境时的沈临渊一般,他心中恐怕还是会有畏惧。
沈临渊此时站在雪峰之上,是有些伤怀,不是为了一千五百多年前的旧事,而是因为刚才山脚那人对她说,他后悔了。
想到这里,沈临渊十分烦躁,这天寒地冻却压不住她心底的浮躁。
那个人的声音一刻不停的在她耳畔回响,沈临渊越来越烦躁,连带着看暮苏时也需要极力保持自己的神识清明。
“你其实,不必如此。”
暮苏还是说道。
沈临渊脑海里出现一幅诡异的画面,脸上不由得红了几分,清寒的脸有了温度。
“先做正事!”
沈临渊喝道。
暮苏怔住了,这一喝,怎么听都觉得其中有些欲盖弥彰,不过沈临渊的小女儿心思,他有些吃不准,明明说的就是正事,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某些方面,得罪了她呢?
于是乎,暮苏看沈临渊的目光里又多了揣测之意。
“希望这次相柳是自己出来的,要不然我北极麟的士兵还不得给他糟蹋没了。”
沈临渊有些凄然的味道,这就是被人拿捏的后果,而他就是被拿捏的死死的,偏偏拿捏她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天帝。
沈临渊之所以选择昆仑,就是因为这里刚好清净,而颛顼要让她在这里看一场惨剧。
“准备好了吗?”暮苏看沈临渊脸色不好,想着到底还是心志不够坚硬。
“要是扶桑这次真的着了颛顼老儿的道,这个仇我要不要报?”
沈临渊缓缓的抬起头,像是在思考一个几位严重的问题。
“报!”
暮苏一笑,这四周的雪似乎融化了几分,沈临渊眉眼之间也多了笑意。
沈临渊等的好像就是这个结果,如果相柳死了,报仇就是找颛顼老儿报,如果相柳没死,沈临渊眉眼之间多了几分狠厉,这个仇当然就是要找相柳报!
在火神殿,颛顼老儿就叫他专心看戏,看戏嘛,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自己家自在,所以颛顼让暮苏送沈临渊回了昆仑。
颛顼不会让沈临渊看一场不痛不痒的戏,所以这场戏沈临渊一定会痛。
当她想通了这其中的某一个点,所以就不顾一切跑回火神殿,希望自己能改变什么,但是她很期待颛顼这场戏。
而当虞幕来找她告知他凌源殿和共工魄一事无关时沈临渊就知道这场戏已经开锣了,虞幕那个人,从来不介意沈临渊很不恨她,该有的恨都有了,别的不痛不痒也无关紧要。
不过有一点,虞幕不喜欢背黑锅,这也是沈临渊意料之中的,这神界中的事,想知道的哪几个人一定会知道的,沈临渊笃定自己不会死,就是笃定了颛顼不想让她死。
沈临渊嘴角讥讽的笑意重现,一个想让她活,一个想让她死,似乎她沈临渊的命是被他家父子攥在手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