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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触及湿冷的岩石地面,殷荃神思陡然清明了些,脑内眩晕膨胀依旧,却远比方才要清醒得多。
“说到这件事,本庄主倒要感谢你。若非那两个老匹夫坚持以和平手段逼迫顾楼南就范,我又怎么有充分时间安排部署……”
听见姜环陡然冷厉的语气,殷荃脑中一震。
尼玛,最毒妇人心!
难不成她要……
“四大山庄,只需有一个庄主,而那个人,只会是我!”
姜环说着,深藏于眼睫下的眸光内径自电射出一道猩红光芒,那艳丽到萧杀的颜色仿佛从鲜血中浮现,染一抹触目惊心的浓重腥气,锋锐无匹,一霎将整座水牢的黑暗照亮,直刺入心底。
耳边风声呼啸,吹打在岩壁上的声音开始变得急剧。飓风狂扫岩石,掀起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像无数利刃一下接一下的削着岩层,更像对她狂言妄语的绝佳呼应。
紧锁眉心,殷荃只觉身体忽冷忽热,四肢开始酸软发麻,体内忽就升腾起一抹极其灼烫的欲望,几乎能在一瞬就将她的五脏六腑给灼成焦炭。
揪着领口,她咬住嘴唇,拼命摇晃了一下脑袋。
你大爷的!
难不成,这狠毒的老女人给自己下了……那种药?!
思及此,冲撞在殷荃体内的热流陡然变得愈加疯狂愈加剧烈起来,直顶的她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在痛。
她得拖延时间……至少,得拖到涨潮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或许有把握,把这个变态老女人给困在这里面……
心念电转,殷荃忍痛咬破舌尖,她死死抓着潮湿阴冷的地面,继而抬头朝眼前那愈发变得模糊的灰白身影瞧去,忽就勾了唇。
“我看……未必!”
“呵……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冷笑一声,姜环居高临下的朝殷荃扫去一眼,突然飞起一脚踹在她胸口,直将她高高踹飞,撞在岩壁上。
胸口和后背同时掀起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似在一瞬将她全身的神经都狠狠扯紧,几欲断裂。跌落在地的殷荃吐出一口鲜血,原本焦灼在体内的欲望却好像在这一刹变得更加凶猛。
体内似被熊熊烈火翻来覆去的烧灼,加之肋骨断裂的剧痛剜心蚀骨,一遍遍在她身上来来回回的碾压,令她连喘气都变得异常艰难。
一动不动的躺在寒气逼人的潮湿地面上,殷荃口中溢满了腥咸的血,她想动,可身子却完全不听使唤。
缓步朝她走近,姜环双手拢在宽大的灰白衣袖内,一脚踩在她胸口上,脚尖施力,拧了一拧。
只听“咔擦”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从殷荃胸口正中的位置传出,她忽就轻笑出声。
只觉喉中不断涌出澎湃的腥咸之气,殷荃咬紧牙关,极力抿直唇线,却还是有血沫从唇角溢出。
尼玛!变态的老女人!
虐人很好玩么!
还笑!
笑你妹!
“本庄主不会杀你。”轻笑着低语出声,姜环边说边收起踩在她胸口的脚,继而在她身旁蹲下,朝那张苍白里染一抹铁青的面容凑去,伸出手指抚上她冷若冰霜般毫无一丝温度的脸。
被姜环毫无任何温度的手指触在皮肤上,尽管殷荃早就全身冻僵失去了所有知觉,却还是在眼睁睁的看着那几根细长手指凑上的时候狠狠紧张了一下。
真是一张年轻的脸……
年轻,真好……
她曾经,也年轻过。也为男人动心过,疯狂过……
到头来!
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
怒火如雷霆万钧的马群般在姜环全身的血脉中奔涌沸腾,掀起滔天烟尘,滚滚不息。
修剪的颇有些尖利的指甲停在殷荃冷的发僵的苍白脸蛋上,她眉心皱起,指尖就要用力。
眼看她望住自己的神色忽就变得阴戾狰狞起来,殷荃心中蓦然大惊,忍不住想,她会不会一时冲动毁自己的容。
“你要是毁了我的容,只会刺激顾楼南,令其他两大庄主有机可趁,将矛头指向你一人!一旦他不顾一切要与你鱼死网破,岂不会让那两人坐收渔翁之利?!”
耳边遽然传来她嘶哑的低吼,原本略有些被怨怒冲昏了头的姜环猛地停住。
满腹狐疑的盯住殷荃,她眯起双眼,正欲将将手指从那冰冷僵硬的皮肤上拿开,不料却突然被一双手死死的攥紧了手腕!
只听“噌噌噌”连续几声金属锁链摩擦发出的声响,殷荃拼尽全身力气将整个人吊在姜环手腕上,戒指上的锁链仍在不断朝着她的手臂向上攀附蔓延,宛如一条毒蛇,通体散发着幽冷绿光。
心中大惊,却是根本动弹不得。
纵横江湖多年,她自然知道缠缚在自己手臂上的是多么恐怖的东西!
可她越是想要摆脱,那金属锁链便缠得更紧,只听一声闷响,几乎一瞬,姜环的半条手臂便被那细如发丝的金属丝给生生切了下来。
歇斯底里的发出一声尖利嚎叫,她一脚将殷荃踹开老远,单膝跪在自己那仍在不断抽搐着的断臂前,双目几乎要瞪出眼眶,形容可怖。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随同姜环而来的两名壮汉也双双陷入震惊,许久也没能回神。
吐出一口黑血,殷荃轻笑出声,脑中却是一片混沌,就连视线也跟着一并变得模糊。
夏侯婴……
为什么还没有来……
机械性的喃喃自语起来,她忽就想起一张颇有些令人来气的脸。
混账顾楼南,她就知道跟他扯上关系总没好事!
不悦的情绪,令她多少恢复了点意识。
她一瞬不瞬的盯住灰白长袍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却是血迹遍布全身的姜环,毫不遮掩的勾了唇角。
她会让这个变态老女人知道,伤她害她的下场……
方才若非她那一瞬的犹豫,自己也不会有如此机会。
不过,既然她犹豫,就表示她的暗中部署,并不如她预期中那般尽善尽美。
这种将什么都计算仔细的女人固然可怕,但这种人也同时存在一个极其致命的弱点。
一旦她所认定并安排计划好的事被人指出了一星半点的漏洞和瑕疵,那对她来说必定是坚决不可容忍的,是一定要被排除的。
殷荃恰恰是抓住了这一点……
强迫症严重成这样,这变态老女人一定是处女座。
疾风呼啸,连连撞击在岩壁上,几乎能听到风卷残沙发出的细碎声响。
蓦地,就在此时,陷入疯狂的姜环突然再次狂吼着朝她扑了过来:“我杀了你!”
火光里,此时此刻,发狂的姜环看上去俨然像是一具笼罩在灰白长袍中只有一层皮肉贴在骨骼上的女尸。
眼看着双目通红身上血迹斑斑的疯狂女人狂奔着朝自己逼近了过来,殷荃张大眼眶,却因胸骨骨折而根本动弹不得!
眼睁睁的瞪着那几乎一瞬就掠至眼前的身影,她倒吸一口凉气,五脏六腑仿佛要被空气挤碎!
恍惚间听到从水牢中传出的尖利嚎叫,方才被凤血针击中的黑衣守卫忽就恢复知觉,却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凤血针的毒来势凶猛,若非他及时服下了解药,单靠内力,怕是根本就压制不住那如狼似虎的药性。
如今,在毒性完全驱散前,他无法催动内力,无论姜环要做什么,他都只能听之任之,而无法阻止,虽无法阻止,拖还是能拖上一阵。
如是想着的黑衣守卫低喝出声,硬生生将陷入狂怒的姜环给吸引了过去。
林间小道上,盯住眼前疯长冲天的杂草灌木,夏侯婴蹲下身,手掌按在地面上,半晌后才起身。
深秋季节,本应万象凋零,唯有此处草木茂盛,枝繁叶绿,想来,距离万青谷也不远了。
这一路走来,遇见不少前来赴会的武林人士,大多是些三教九流不成气候的江湖人,也有颇负盛名的铸剑师一族。
跟在顾楼南身后,夏侯婴始终抿着唇,面无表情。
“我说,你好歹也是在下的管家,总冷着个脸,早晚要穿帮。”凑到夏侯婴耳边低语了一句,顾楼南边用长剑砍去阻路的野草边颇有些无奈的好心提醒。
闻言,夏侯婴也不说话,只冷冰冰的睨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强求不强求……”说完,顾楼南默默砍草,边砍边有些郁闷。
分明他是“管家”为何管家的事儿都是自己这个“主子”在做……
郁闷啊,郁闷。
正郁闷着,赫然有一架遍结红绸的辇车从天而降,辇车两边各有一名手持鲜红灯笼的少女。两名少女尽皆穿着鲜红似血的红绡衣裙,挽着双丫髻,颈间和双臂上系着同色的丝绦,手腕上各自戴着穿了金丝的铃铛。
两名少女当中的辇车上罩一层轻薄的红绡纱,阳光粼粼里泛出奇异多变的幻彩颜色,似蒙了层七彩云霞般,美的不若凡尘俗物。
只见两名少女将笼罩辇车的轻薄红纱朝左右两侧掀开,露出端坐其中肤色嫩白如玉的女子,女子梳着凌云髻,却只以鲜红丝绦编入乌黑光滑的发丝间,看上去颇显几分英姿。只是一张娇柔婉约的脸蛋看上去楚楚可人,全不像武林人士,倒更像是养在名门深院中的大家闺秀。
女子从轻薄红纱中缓缓起身,每向前走出一步,都会掀起一片细微的“叮当”声。直走到顾楼南眼前才停下,勾了柔软的嫩红唇瓣,俯身施礼道:“栖凤山庄楚风华拜见顾少庄主……”
“二当家不必多礼!少庄主这称呼,在下可不敢当。家父抱恙,又只有在下这一个儿子,无奈之下才被庄中几位长老游说了来。论才干,论智慧,二当家才是当今女杰,无人能及。”笑眯眯的应声,顾楼南也微微躬了躬身,邪魅无双的面容上始终含一抹如沐春风般的和煦笑意,只是一双黑眸清光内敛,仿佛在看着什么本不应存在于此处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