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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蛋这一趟,可谓满载而归,因为动物园他们去了整整一天,从早玩到晚,而且姚老给的特供票不少,再加上高书记给的,安然全给买成了阳城市吃不着的海鲜河鲜,光虾蟹就好几斤,用冰块冰着,早早的动脚,路上开快点,回到家也才十点不到,冰还没化完呢。
黑花激动得嗷嗷叫,跳得比孩子还高,这个上扒拉一下舔几下那个扒拉一下闻闻,似乎是要确认他们这几天有没有在它背后悄悄找了别的狗狗。
严斐已经两年没见过黑花了,可黑花还记得这个曾经的短暂的小主人。
“小斐你等一下,待会儿我送你回家。”因为是放暑假,高书记又要出差,严斐就跟着他们回来了。
“妈妈不用,我送弟弟叭。”安文野把她那一身严奶奶送的新裙子小皮鞋和白色连袜裤一换,穿上平时在家穿的旧衣服,就牵着严斐的手出门了。
多懂事,多会过日子个闺女啊。
当然,有黑花陪着,安然是放心她一个人出门的。黑花的战斗力相当于一个青壮年,反正比安然一个人带她出门还安全。
宋致远第一件事当然是洗澡,安然进厨房,倒是还跟他们走时一个样。这些鸡啊兔啊狗子的,是银花负责来帮他们喂的。
刚把厨房收拾好,萧若玲就来了,“宋师哥回来没?”
安然探头,正准备叫宋致远,他自己就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了,“什么事?”
萧若玲压低了嗓音,小声道:“有个事你得亲自去看看。”
宋致远立马头发也不擦了,穿上件白衬衫,立马走人。
安然估摸着不是啥大事,因为萧若玲的脸上有点隐藏不住的喜色,怕不是工作有什么进展了?那可是好事儿。
这几天可真是好事连连啊,让安然觉着生活越来越好,小日子越来越美。
“小安回来了吗?”
安然一看,院门口站着的不是张怡是谁?“哎呀张姐啊,快来家里坐。”
张怡早把院子打量完了,“上次在书城你不是说你们要待一个礼拜嘛,我就没打扰你,先带着明朝回来……你们在省城住哪儿呀?”
“我家那口子一个朋友,在市委大院,反正房子也大,我们就去了。”她就是故意要刺激张怡。
果然,张怡眼神里闪过一丝羡慕,但隐藏得很好,“我今天正好来你们这边办事,问到一个孩子,他说你们家住这儿,我就不请自来了。”
虽然她隐藏得很好,可安然是跟她二十年的姐妹啊,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酸意。一开始她也以为他们住的是小鸽子笼吧?谁知看到的却是这么一栋比小白楼还体面的大房子?甚至还有一个住省城市委大院随便他们去打秋风的朋友,都嫉妒疯了吧。
凡尔赛,谁还不会似的。
安然就顺水推舟,适时地露出蜜汁自信和骄傲:“哎呀也就随便住住啦,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本来想去找你玩儿,又不知道你主家给你放假不放。”
潜台词张怡自然也听出来了,就是因为听出来了,她才难过。明明她自信自己跟安然比也没差到哪儿去,虽然年纪她略大了几岁,可她自信自己这个年纪正是最受男人喜欢的年纪,比她懂风情,比她解人意。
怎么她能嫁一个副厂长,她却只能嫁个普通工人?她能当干部,自己却只能给人当保姆?
说什么把她当朋友,其实内心深处还是觉着她就是个保姆吧?这不,一得意就忘形了,把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暴露了。
安然仿佛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哎哟瞧我胡说啥呢,张姐来了就好,赶紧进屋坐吧,我这马上就好。”她自然又得装作无意间把自己从省城搞到特供票买到稀罕货的事显摆一道,她要的就是让张怡难过,让她郁闷,让她嫉妒。
反正她这个人,上辈子自己随时照顾她的心情,体谅她的不易,把她当自己唯一的朋友、姐妹,又有什么用呢?她该背叛自己还是背叛,该祸害还是祸害。
其实安然在复盘人生的时候发现,自己虽然对宋虹晓没有戒心,包括保险柜密码银行卡密码什么都告诉她,可她是个不学无术的女纨绔,对公司经营压根一窍不通,最后却被这样一个一窍不通的人搞垮了公司,她不信没有张怡在背后指点。毕竟,以前她的秘书结婚生娃后,曾经是张怡主动请缨去公司给她帮忙,干得也非常不错的。
不仅工作干得好,跟公司上下也能打成一片,而且为使她服众,安然都是对外宣称这是她的“姐姐”,连公章都是交给她保管,想想自己真是蠢啊!
这个人虽然是“失踪了”,可她跟宋虹晓亲如母女,二人之间肯定是有什么秘密联系的。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安然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她,听着她一通埋怨。跟上辈子一样,这个时候她的丈夫因为犯了个错,快要被开除了,上辈子因为安然也还没认识她,她是找原来主家帮忙摆平的。但这辈子她去了房家,房政委可不像是会为了她能出手帮忙的人,甚至她估计还没机会见到房政委。
“张姐你别急,慢慢说,我听着。”
事情是这样的,张怡的丈夫名叫吕和平,是阳城市机械厂一名普通工人,他们那个车间主要负责自行车链条的生产制造,可最近黑市上忽然出现一批自行车链条,低廉的价格已经严重冲击到社会主义经济的稳定了,公安一查发现这批链条都是是机械厂出的,于是查到厂里,厂里又查到车间,整个车间所有工人停工接受检查。
“老吕是非常本分一人,平时路上捡到两分钱都要交给居委会大妈的好人,怎么可能卖黑链条呢?”张怡蹙着眉头说。
安然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别急,政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绝对不会。”
“我知道政府是不会冤枉,可他们车间停工了,不发一分工资,孩子病着,我想把他送幼儿园,在家没人看,下个月孩子开学可就等着交学费呢。”
夫妻俩有一个儿子,跟小猫蛋同岁,平时身体不好,几乎一年三百天都在吃药,中药西药针灸理疗啥的都在尝试,可就是治不好。
其实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反反复复的发烧,低烧,孩子总说身上没力气,唯一能看出来的症状就是口腔溃疡,总是好了又发,就像不会断根一样,哪怕吃得再清淡也没用。
刚开始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把市内和省会的各大医院都看遍了,后来直到孩子两颊上开始长一种红色的像蝴蝶一样的斑,才有大夫怀疑是不是红斑狼疮。
“上次陪明朝上书城,我就把孩子顺道带去省医院检查,大夫说是一种叫系统性红斑狼疮的病,以后要一直吃药,说不好哪天就……”她抹了把眼泪,“我跟老吕一生规规矩矩,从没跟人红过脸,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老天爷就要这么惩罚咱们?”
系统性红斑狼疮,儿童的预后比成人更差,而张怡的儿子,会在确诊后两个月去世,也就是1977年国庆节前一天……这是上辈子的走向。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安然都同情那个可怜的孩子。大人的错惩罚大人就行了,孩子是无辜的啊,让一个孩子还没断奶就先学会吃药,一吃就是五年,最后也没吃好……这真的太残忍了。
其实房家开给她的工资不低,她拿这个当借口只不过是想用苦肉计请安然帮忙罢了。要说这张怡二十年如一日的照顾宋虹晓,对宋虹晓是真爱,那也是因为受创伤之下的“移情”作用,安然曾陪她去港城看过心理医生,知道她是儿子死后心理接受不了,此时正好遇到跟儿子同岁的宋虹晓,就把她的母爱转移到宋虹晓身上,这也是安然无条件信任她的原因之一。
安然于是安慰她,“你别急,老吕的工作我去试着协调一下,但不敢保证能不能成,毕竟这涉及到倒卖国家资产的重罪,要是能查出来还好,查不出来那一个车间都得受处分,我就是有通天手段也解决不了,只能看看能不能先调到别的车间去,工资先别断。”
“你看成吗?”
张怡感激涕零,“谢谢你啊小安,要是还能领工资那可真是太好了!”她也知道适可而止,孩子的苦肉计提一次就行,翻来覆去的提不仅不会增加安然对她的同情,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她知道,跟什么样的人相处该用什么样的策略。
安然给了她一罐麦乳精,几个罐头,让她带回去给孩子尝尝,心里是恨她,但这也是孩子最后一个多月的生命里最后的甜了吧。
转头,安然下午去单位就把这事提上议程。
“主任咋这这么快就回来了?”杨芳芳见到她还愣了下,假期还没结束呢。
“回来了,反正在家也是被孩子烦得啥事干不了。”安然拿出两袋书城市的特产油炸土豆片,一袋是麻辣味的,还有一袋是甜香味的,“快叫大家伙过来尝尝。”
同事们叽叽喳喳跑过来,就连邵梅也不情不愿的被李菊花拉来了,这里的人就没有没去过省城的,说起省城益民食品厂的土豆片,那可真是一绝啊,薄、脆、麻、辣、鲜、香,每一块都能让人咽口水,一面喝水一面吃的。
“他们厂现在还出了甜香味的,梅姐你不是胃不好,吃不了麻辣吗?”
邵梅脸色讪讪,辣得鼻涕都快出来了,“那是前几年,这几年好了。”以前她经常以胃不好为由请小假,半天不到的病假,打考勤的同志都不知道怎么给她记录,记成半天吧她要炸,不记吧主任又经常找不着她。
当然,她“身体不好”不仅限于胃病这一块,时不时的头疼脑热啊,伤风感冒啊,鼻炎咳嗽啊,只要不是大的毛病她都能编出来,甚至有时候连妇科病也不放过。
众人会心一笑,梅姐的“病”随着她丈夫的倒台那是彻底好了。
有的人就借机夸起安主任随时想着大家,去了哪儿有啥好吃的都给带点,虽然东西是不多,也不值几个钱,但这是心意嘛,都说吃人嘴短,这样万一安然哪天跟谁吵几句,也不容易翻脸不是?
安然被她们夸得不好意思,正了正脸色:“咱们边吃边聊,大比武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活动计划和方案她在走之前半个月就写好了,也过了会,具体谁负责哪一块都是分配好的,就等国庆节前夕拿出来给全城的工人老百姓看了。
李菊花说:“动员工作我在做,目前已经有十几家单位报名,但总的报名人数只有三十人。”
安然沉吟,“那就是平均每家1-2人?”
“是。”
既然是全市都要搞的大比武,那影响面就得足够大,大到能让全城不上班的老百姓也知道有这回事,能够享受到新社会新政策的美好。其实按照后世的办法,可以更直接,总工会直接下个文件,让所有基层工会都出几个人,这样头疼的就是基层工会,进而要把这份压力转嫁到职工头上……到时候,职工们既要干本职工作,还得拿出业余时间来排练,不就是天怒人怨了吗?
安然不想干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明明是好事儿,就得让大家自愿自觉的参加才行。“对了,宣传氛围这边呢?”
何青青赶紧说:“已经召集各基层工会,让她们自己在职工内部做好宣传工作。”
可下级单位会不会做,做成啥样,她们也不可能挨家挨家的去检查,这事等于白说。
看来宣传力度还不够,得加把力,“这样,咱们给各家单位发几份宣传海报,张贴出去,让大家都能看见参加这次比武的好处,营造人人参与,人人热爱劳动的氛围。”
何青青问:“啥海报?咱们自个儿做吗?”
“这事我去找人做,你先把要怎么做,做成什么样,画一份样品出来。”要是以前,这种事安然肯定是亲力亲为的,自己熬夜也得画出样品来,可现在她自信自己的下属就能做,这两年多的培养不是白白培养的。
果然,何青青松口气:“成,我可没啥艺术细胞,但想我会想。”
接下来,安然又询问了场地布置组、节目统筹组还有后勤组的推进情况,确保她们都在干工作,也确保自己能及时掌握工作进度,“行,今儿就先到这儿,小何你记着三天后把海报样品给我,明天上午九点芳芳跟我上机械厂一趟。”
众人纷纷答应,只要主任回来,她们就浑身充满了干劲,有了主心骨,真好!
不过,等到下午回家一看,发现严家三口都来了。
胡文静自个儿把橱柜里他们吃剩的红油手撕鸡端出来,跟小猫蛋你一块我一块的吃呢。本来刚回家安然也不舍得杀鸡的,可是有只小母鸡不知道怎么回事,蔫蔫的,蛋也不下,银花说是这个样子已经有好几天了,前几天夜里听说有黄鼠狼摸到大院里来,这小母鸡估计是被吓坏了,一直呆呆的。
果然,没一会儿,居然两腿一蹬就死了。
安然请银花丈夫来剖开才知道,胆都给吓破了,这种死法真是……虽然可惜,但不吃扔了更可惜,反正也不是生啥瘟病,就洗褪干净煮熟做成红油手撕鸡。
“你俩真是,别吃凉的,当心拉肚子。”要吃也热一下呗。
胡文静辣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我不怕拉肚子,小野也不怕,对吧我亲闺女?”
小猫蛋那是有吃的就行,小鼻头都给擤得通红通红的,“嗯呐,我们不怕。”
严厉安和严斐简直哭笑不得,小野是个孩子,爱吃正常,可他们的妻子(母亲)可是成年人啊,还带头吃冷肉。
“我不仅要吃你家鸡肉,还要吃你家海鲜呢,我听小斐说你买了不少?”她坏笑着问。
安然拧她一把,“原来劳您大驾也是咱们沾了海鲜的光啊?”这两年孩子不在跟前,她这小日子是越过越好,这身上的肉也越来越多,已经成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子了,肉又软又滑。
两个好朋友正在厨房做着饭,严厉安趁孩子不在,进来小声道:“小安我问了,你让我留意的那个刘美芬已经出狱,回到老家。”
安然手一顿,胡文静一听这名字就炸了:“那臭女人,你们还管她的事干嘛?”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当年要是再晚一步,真的只要晚一步,小斐就被她偷走了。
严厉安以为安然是怕她再犯,所以才一再强调让他多留意,“据我派去的人回来说,她在老家日子过得不太好,她原来的丈夫,在她不在的五年里又找了个媳妇,现在都快生了。”
那个男人也姓刘,老婆坐牢了,他耐不住寂寞,肯定要另找一个。这是安然早就想到的,在那种不把女人当人看的家庭里,没了女人,一家老小都是活不下去的。
“唉,有后娘就有后爹,当年那小女娃娃,可惜了。”胡文静想起当年的小女孩,比小野还漂亮呢,五年了,也不知道长成啥样。
安然冷笑一声,“你啊,别忙着同情她。”坏种就是坏种,上辈子是坏种,这辈子说不定也是坏种。
只不过是多了个后娘而已,跟上辈子自己亲生女儿的炼狱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现在的安然只是以为,这辈子的宋虹晓什么都不知道,都还没做,她不应该迁怒,可是她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一想到她的贴心小棉袄,她的小天才在吃不饱穿不暖的环境里长大,辍学,换亲,一旦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立马再换一家,把她的女儿当成了什么?
嫁了一次又一次,换亲的可以无限压榨的牲口!
严厉安其实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她如此关注刘美芬,神色也是如此愤恨,“以后咱们都不用上她老家了,听说上个礼拜她搬到阳城来了,租住在机械厂附近。”
安然心头一动,她明早正好要去机械厂,说不定可以提前会会她。
这一顿油焖大虾,安然吃得心不在焉,倒是两个“蛋”和严斐,满满一大盆好吃的,几乎让他们仨承包了。他们吃饱喝足,洗刷干净,宋致远也没回来,一直到十点多小猫蛋都睡着了,忽然听见大门响声。
“爸爸?是爸爸回来了吗?”
宋致远脚步一轻,他的小猫猫一直没睡是都在等他吗?
果然,小猫蛋自己穿着小褂褂,抱着小熊猫来到楼梯口,“爸爸你快吃虾虾,油焖的,超好吃哦!”一出锅她就给爸爸留了一碗。
当然,给家里人留菜她不仅留爸爸的,也留妈妈的,哥哥的,姥姥的,只是爸爸经常不能按时回家吃饭,总是要让她操心罢了。
宋致远一把抱起她,给披上小毯子,看影子像个披着长长斗篷的小公主,她高兴得不断回头看,“爸爸你快吃虾虾,凉了就不好吃了。”
安然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吵醒,但懒得下楼帮忙。毕竟宋大工程师要是连热菜都不会,那说明她这几年的调.教挺失败的。
***
第二天一早,安然出门的时候发现多了个小尾巴。
“妈妈今天要去办正事,带着你不方便。”
小猫蛋摇头:“我会很乖哒妈妈。”她就是不想一个人在家,因为枣儿去乡下叔叔家了,哥哥也去了姥姥家。
杨芳芳骑着车子找过来,“主任,我想着下午还要去机械厂附近宣传,就把宣传材料一起拿过来了。”
所谓的“材料”,也就是一条红布标,在街道上,胡同口挂两天,再拆下来换个位置,因为材料有限,必须节省着,多次循环往复利用。
甚至,如果红布标脏了,她还得洗干净,比爱惜自己新衣服还爱惜红布标。
一看到芳芳阿姨,小猫蛋仿佛就找到了靠山,“阿姨我可以跟你们去办正事吗?我保证不会捣乱。”
哎哟,那乖兮兮的,哪个能拒绝呢?
于是,安然只能把她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咯吱咯吱蹬着自行车来到城西的市立机械厂。
现在的机械厂可是大单位,好单位,今年响应国家“农业机械化”的号召后,产量大增,很多农业机械都是从机械厂走出去的。不过,正是因为机械厂太大了,不得不分为工业机械和农业机械两个分厂,而吕和平所在的正是工业机械厂,也就是一分厂。
进出的工人跟阳二钢一样,穿着差不多的工作服,骑着的自行车跟外头的不一样,有的轮子比较大,有的链条比较粗,还有的直接自己焊了一前一后两个座椅……那是为了方便接送孩子。
安然这一辆就是请人焊了个小靠椅的,因为安文野就爱坐自行车,经常偷偷撺掇她哥载她出去玩儿,安然眼看既然拦不住,总有她不在家又忘记锁车的时候,就只能妥协了。反正铁蛋今年已经有她高了,骑自行车完全没问题,哪怕有问题,就让他们摔个狗啃泥,活该!
听说是市总工会来的“领导”,机械厂热情的迎接了她们,还有个副厂长出来说了会儿话,安然问起吕和平的事,副厂长为难道:“安主任,这事不好办,自己的工人,咱们厂里肯定是想保的,但他们不说实话,不交代到底是谁主谋的,这事就……”
链条车间被停产,对厂里损失也不小啊。
大家都不说,查不出是谁,或者是哪几个人干的,还真不好办,不办吧不好交代,办吧又怕冤枉了好人,毕竟都是普普通通的劳苦大众,谁家都有老人孩子等着养呢。
“不知道厂里有头绪没?”
“车间已经有人指认了,有人看见三个工人曾经往外携带链条出厂,吕和平不在里头……”时间地点证人都有,再加上他们吞吞吐吐,交代不清楚带出去干啥,自然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那就是初步排除嫌疑?虽然并不是完全排除,但安然心里有主意了。“那您觉得吕和平这个人怎么样?”
副厂长很中肯的说:“人看着挺普通,也没犯过什么错,这次链条外流还是他主动来报告的。”
其实,是公安已经发现了,他为了撇清干系来报告,力图搏个好名声而已。副厂长以为安然和他是什么亲戚关系,所以说话很保守。
可安然知道,这吕和平其实就是个投机分子而已,早不报告晚不报告,公安都知道了才报告……张怡的话里,吕和平可是一朵啥也不知道的清白得不得了的白莲花呢。
看来,张怡也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了解自己的丈夫。
不过,停工确实是让她够焦虑的,都来求她了,作为“好姐妹”,安然当然会帮忙斡旋几句,公安该怎么调查还是调查,但他们家现在还有等着吃药,先恢复工资也是出于一种人道考虑。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有个建议,如果其他人初步排除了嫌疑的话,能不能先给调别的部门去,先把基本工资给发上?一面能避免他们聚在一起串供,万一还有嫌疑人藏在里头呢?”
副厂长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天天不开工,工人们聚在一起吹牛打牌,串得都差不多了,那还查个啥哟?
“另一面嘛,我相信大多数工人还是遵纪守法的,被这么一耽搁,大家都没工资领,对那些遵纪守法的工人也不公平,您说对吗?”
没必要拉所有人来为几颗老鼠屎垫背。
尤其是吕和平,安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看在病孩子的面上。
出了厂子,时间还早,杨芳芳要去挂红布标就先往街道上去,得跟街道办打个招呼,不然不允许私自挂的。安然推着自行车,车上坐着她的小公主,甩着两条小胖腿,“妈妈,这是我的南瓜马车吗?”
安然嘴角抽搐,谁能告诉她,五岁的大宝宝为什么还对童话故事深信不疑?就连与世隔绝过的小石榴现在都不信这些故事了。
“妈妈,我觉得就是南瓜马车,你就是我的车夫,要驾车把我送到兔子王国去,对不对妈妈?”
她也不怕妈妈被她问烦,“妈妈你说,小兔子可以吃草也可以吃饭,那为什么我不可以既吃饭,又,又吃草草呢?”
“白白不应该吃饭,你不能再喂了,油脂和盐巴会伤害它的骨骼。”安然学着宋致远的老学究语气说。
可小猫蛋的重点不在这里,“是不是再吃多多的油和盐的话,白白就跳不起来了呢?”因为爸爸说过,是骨骼支撑它跳跃的。
安然被她一连串天马行空的问题难住,心道难怪她越来越喜欢爸爸,因为爸爸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她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相比而言,自己真就是个没啥科学文化知识的老母亲,做一个称职的保姆就行。
小猫蛋自言自语一会儿,忽然指着不远处,小声说:“妈妈你看,伯伯!”
安然顺着手指看过去,不是吕和平是谁?刚还在车间远远见过一眼的,当时小猫蛋也去了,她虽然不知道这个伯伯是自己家什么亲戚,但妈妈替他求情说好话,那就是好人伯伯叭,她心里这么想。
安然其实上辈子就见过了,只是他长得其貌不扬,跟张怡站一起绝对是被忽略的那个。所以安然印象不深刻,现在一看,那不足一米七的身高,瘦巴巴的身材,何止是普通,配张怡实在是有点……单论外形,确实是垫着脚也够不上。
但人至少是没干祸害别人的事,活得清白,比张怡漂亮。
然而,下一秒她就不得不收回对吕和平的好感,只见从胡同出来个瘦小白净的女人,女人瘦瘦弱弱的平板身材,赶不上张怡前凸后翘的风韵,但胜在皮肤白皙,虽然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很明显了,但看着很舒服。只见她在吕和平胸前轻轻捶了一拳,他一把抓住女人的手,嬉皮笑脸十分亲密的说起话来。
关系不简单!
安然推着小猫蛋,跟过去,吕和平不认识她。
就见着俩人勾肩搭背走进一栋民房,门一关……嗯,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了。
安然是想找个地方守株待兔的,但带着孩子不大方便,正纠结的时候,大门开了,出来一个老太太,打量着她们:“你们也是来租房子的吗?那快进来吧,还愣着干啥。”
原来,这是一栋私自出租的民房,其实这两年私下将民房出租的人也很多,尤其是在几个大厂附近,很多年轻人工龄短,又没赶上分房子的好时候,结了婚不好再兄弟姐妹挤一起,就出来租房住了。
安然把自行车停好,牵着小猫蛋进门,状似无意地问:“刚才那俩人也是住这儿吗?我看这里头住的人挺杂啊。”
“女的住那儿,左边第一间,男的不住,只是经常来,俩人啊,是姘头,搞破鞋呐!”老太太们爱的不就是这种故事吗?这两年虽然风气没以前保守了,但搞不正当男女关系还是要被定流氓罪,要游街的。
当然,这事也是民不举官不究,不拿个现行也不好定罪,所以有不少男女的心就开始骚动了。
老太太估计是看她像个正经妇女,所以说起左边那个反面教材就格外热情:“哎呀小女同志我可跟你说,咱们女同志做人啊,可不能学那个谢云燕,要是让人大老婆找上门来连我都跟着丢脸哟,造孽哦……”
“那男的是隔壁机械厂上班,她天天不是送汤送水就是送鞋子的,连人工友都知道了,你说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原来那个女的叫谢云燕,安然继续套话,也就半小时的工夫,得出以下信息:谢云燕今年二十九岁,是刚从乡下偷跑回来的知青,因为不敢回户籍所在地,只能在外租房住,而跟吕和平也是最近半年才勾搭上的。
“哎哟我可跟你说啊小同志,谢云燕胆子可真大,真够不要脸的,她都有了。”
“啥有了呀?”小猫蛋一直坐旁边听着呢,其它的都似懂非懂,这一句是完全不懂。
老太太嘿嘿一乐,“自然是有娃娃了呗,她的月经带都连续两个月没洗了,我看着呢。”
安然:“……”难怪朝阳大妈厉害呢,就这眼力,这观察力,不破案都天理难容啊。
不过,要是谢云燕真的怀了吕和平的孩子,那这可就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张怡现在最在意的是什么?一是儿子,二就是丈夫,她要是知道不成器的其貌不扬的丈夫跟别的女人婚外情还有了孩子,可不就是天大的打击吗?有什么事能比看仇人伤心更开心的呢?安然光想想就高兴。
不过,高兴是高兴,那一瞬间过后,安然又觉着婚姻挺没意思的,张怡固然是个坏人,在教坏宋虹晓并谋夺她的公司这件事上,她罪该万死,可她该死并不代表她该被背叛,她虽然也会借着自己的外形优势捞点好处,可至少安然没发现她有对婚姻不忠的地方……而吕和平呢,其实啥都不是,却敢出轨有私生子。
女人找对象的时候都觉着找个老实的靠谱,可她见过的很多出轨的男人都是所谓的“老实人”,反倒是那些外形出众的,能力不错的,很少听说对婚姻不忠的。
在这之前,她都对房平西有偏见,总觉着不是过日子的料,配不上小艾,可这半年观察下来,俩人谈得也挺好,对小艾言听计从,让她脸上的笑容和红晕越来越多,就连悠悠也被他爱屋及乌。
安然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好像有点误解房平西了。
看人真的不能光看外表,无论男女。
说着,安然假借房租太贵了,她还得多看几家对比一下,就离开了,不过也不走远,推着车子慢悠悠的一直晃到一个小时后吕和平出来,整了整衣服,拉了拉皮带,还跟谢云燕调笑几句,她离得不远不近,其实不大听得清他们说啥,可安文野是长着一双猫耳朵的呀,扒在墙角做传声筒呢。
传了几句,安然发现不是啥正经话,赶紧不让她听了。这俩啥人啊,人来人往的居然开起了黄色笑话,是床上不够他们说吗?
小猫蛋走了两步,欲言又止。
安然生怕不是啥好话,忙说:“乖啊,那是坏伯伯坏阿姨,咱们不能学他们说话。”
小猫蛋忍了又忍,“好叭。”她是乖猫猫。
复工的消息很快,第二天张怡就亲自登门来了,“谢谢你啊小安,要不是你老吕还上不了班呢。”
安然客气两句,状似无意的提起,“哎呀这不算啥,我那天去了听他工友说,经常看见你给他送饭送鞋呢,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时间,上次还说你不会纳鞋底,好多人都看见家属去了,你可不许狡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