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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的安文野,已经不是两岁三岁的小猫蛋了,不仅能训哥哥,还能把爸爸妈妈耍得团团转了。
就连手底下管着几十几百号人的宋大所长和安大厂长,也只能相视苦笑,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她想上就上呗。
虽然,他们打心眼里觉着,她的成绩用不着上自习,可孩子喜欢嘛,估计是觉着在学校里更有学习氛围,家里每天晚上都有邻居来看电视,她不好学习呗?
两口子也倒是不用安排什么排班表,宋致远就是没时间也要挤出时间才对,必须接啊,还没下自习呢就在学校门口等着,一眨不眨地盯着校门口,生怕错过他全校第一聪明可爱漂亮的小猫猫啊。
而小野也不是个脾气真怎么着的,前几天还冷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上车就爸爸长爸爸短的,嘚吧嘚吧,学校里怎么着了,哪个同学怎么着了,简直就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老宋的好心情是显而易见的,晚上躺床上,安然要是说两句安文野哪儿不好,他还不高兴呢!
安然:喵喵喵??合着我就是个多余的,你们闹矛盾的时候我唱白脸,你们和好我就该退下了是吧?
“别气,我补偿你。”说着,他就欺身过来,直接一口亲在她脑门上,这“吧唧”一声实在是太响亮了,在静谧的夜里仿佛能有回音一般,听着实在是让人脸红心跳,老鹿乱撞。
虽然已经结婚很多年了,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已经是老猫上灶台——道熟得很了,可他们还真没接过吻。
一开始是安然嫌弃他,后来是沉迷于那啥的快乐,两个都是急性子,压根没时间慢悠悠的接吻吃点“开胃菜”,现在老夫老妻几十岁了,忽然就被那一声给搞得心神摇荡,双目一对视,都有种想试试的感觉……一会儿,室内就响起令人害羞的声音。
自此以后,老宋是找到另一个极致乐趣的方式了,安然都烦透他了,你四十岁的老男人你不腻吗?腻歪着腻歪着都要转化为那种事,做多了不怕肾虚吗?
老宋一脸得意:我不虚,我不怕,我有的是弹.药。
婚姻生活幸福,安然容光焕发,居然还长了点肉,她在特区这三个月,饮食不是很合口味,还反倒瘦了两斤。
现在回来两个月,居然长了五六斤,整个人就是窈窕有致的玫瑰花一样的女人,很有女人味。
要不是大家知道她已婚已育,在外头说不定还会收获点桃花运呢。
不过,安然也没心思想这些,她现在的重心全在工作上。自五月里国家发布《关于进一步扩大国营工业企业自主权的暂行规定》后,在生产经营计划、产品销售、价格、物资选购、资金使用、人事劳动管理等十个方面【1】,给企业以应有的权力后,整个营商环境空前宽松,空前热烈。
所有工业企业单位,获得了更多的自主权,意味着市场的活力更强,消费者也更有购买的意愿了!
安然打算趁着这股东风,把厂子再搞大点,让工人们生产更多的产品才是王道。
特区能创外汇的企业她是见过也学到了,但对现在的东风纺织厂还不适用,现在厂子最迫切的是啥?就是赚钱呗。
赚越多的钱越好,但同时也要把工人培养成成熟的专业工人,不仅是成熟的个体,也是成熟的团队,能完全打包到任何一个环境下的个人和团队,到时候才能承接下创外汇的任务。
有了这个设计思路,安然对厂子的发展有了长远的规划,倒是不着急,一步步慢慢来就是。结果大家就发现,本来按照安厂长风风火火的脾气,去学习三个月回来,怎么着也要搞个大新闻才对吧?
别说东风纺织厂上下,就是整个系统的人也都眼巴巴看着,这个小安厂长会搞出啥花样。一纺二纺的厂长和书记们已经跑了两趟,准备来看热闹呢。
结果他们等啊等,盼啊盼,一直等到小安都回来两个多月了,1985年的元旦节都来了,她还是按部就班,老神在在。
就连一直很了解安然,被厂里公认为是安厂长心腹的张卫东,也忍不住问:“厂长,咱们……是不是准备酝酿一个大的改革?”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对,一定是这样的。
安厂长是谁啊,以前刚二十出头的时候就能在阳二钢以一小小的工会干事的身份呼风唤雨,把大院里最大的偷水贼,最难缠的杨老太太气得住院,还能把蔡副厂长一家子收拾得服服帖帖,就是他爸那个家暴的无能男人,也被她折腾得心如死灰人间不值……更别说又给大家创造那么多就业机会,开创了阳城历史上第一个女工互助会,史上规模最大的单位之间借调,劳动力的合法流转,以及阳二钢食品厂现在能做大做强,靠的全是她。
现在,这个全省最年轻的女厂长,不知道又是什么大创举,张卫东很激动,摩拳擦掌。
然而,安然只是很平淡地告诉他:“暂时还没有,让工人先各司其职,先把咱们的生产线搞好,效率再提一提吧。”
“啊?”张卫东傻眼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厂长一定是还有别的安排。
安然哑然失笑,“你小子,啊什么啊,就是字面意思,先别琢磨别的,咱们现在就像一个刚学会独立行走的小孩,尚且走得跌跌撞撞呢,你就想着要飞。”
“那厂长的意思是……”
“先走稳,把步子练好,再学跑,飞不飞看以后。”安然把笔记本合上,看着自己这个侄子兼得力助手,“你妈最近有时间没?你把她接来住几天呗?”想雪梅和银花嫂子了,但银花是大忙人,食品厂的顶梁柱,估计来不了。
张卫东虽然心里还回不过神,但反应很快,“好嘞,但不知道我妈愿不愿来。”他来的时候没赶上厂里分房子,现在暂时是租住在城里,住在大杂院里,只有一间房,怕他妈觉着来了不方便。
安然笑:“你让她来,去我家住。”文篮不在,家里空出来一个房间,招待客人完全没问题。
说着,饭点到了,安然把东西收好,办公室门一锁,“走,吃饭去。”
厂食堂比以前更拥挤了,因为增加了三分之一的工人数量,现在食堂都得排队,不过,安然所到之处,大家都是“厂长回来了”“赶紧让让厂长来了”,安然不要他们让,可工人已经自动让开一条道了。
有新来的工人还没见过,小声问:“这就是厂长吗?”
“咋这么年轻呢?”
“就是,三十岁不到吧?”
“我瞧着不像厂长,像电视里的播音员。”安然里头穿着米白色的套裙,外头是黑色的长款羊绒大衣,下头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头发盘在脑后,脸上虽然不施粉黛,但看着就是非常漂亮,有种完全不同于这年代人的洋气,跟电视里的播音员一样端庄大方。
仿佛,整个食堂里所有男男女女瞬间就黯然失色,只剩这唯一一颗璀璨的星星。
“嘘……不怪你们会有这种想法,咱们安厂长可是专门被省里选派到经济特区学习过的,那洋气,那风度,可不是一般女同志。”有老工人这么说。
新工人们这才“哦”的收住窃窃私语,心里眼里都是羡慕,用五十年后的话说,明明能靠脸吃饭的人偏要靠实力,这不是跟普通人抢饭碗嘛。
安然仿佛没看见自己的到来给食堂造成怎样的轰动,她跟张卫东一人打了两个菜,端着饭缸准备找个桌子坐下。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和天蓝色的工装,他们也不好过去找位子,但凡过去,工人们就要主动争着给他们让座。
说实在的,安然自己当工人的时候就不喜欢这种领导,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偏还要去人堆里晃,明摆着就是想让其他人给他们让座。吃得好好的,谁愿意让出去啊?只不过是迫于领导的身份和权威,不得不拍个马屁而已。
安然准备走,端回办公室吃也是一样的,正巧有人叫她:“厂长?你们咋还在这儿,正找你呢。”
安然一愣,“老杨,这是干啥去?”
“快走吧,小食堂吃去吧咱们。”
小食堂,就是相对于职工大食堂之外的另一个存在,那里的肉是最好的,菜是最新鲜的,米是最香的,酒是最贵的,跟前面的大食堂不一样,只是专门招待领导和重要客户才用的。以前外头饭店是国营的,没有粮票吃不起,各大单位为了招待开会或者指导工作的领导,就会私建一间小厨房,专供领导使用。
不过,那是改革开放前,改开后这种小厨房就肉眼可见的速度少了,因为外头的私人饭店越来越多,选择越来越广,想吃啥点啥,宽宽敞敞大桌子和包间一坐,不比小厨房挤张小桌子强?
再加上安然一直觉着这种所谓的小厨房,其实就是变相的领导福利,她很反对领导特殊化,所以除了客户来,一般不允许开小厨房。
“什么客户?”
杨靖笑,“真是啥都瞒不过你的眼,是老孔以前一个熟人介绍的,听说是隔壁省服装厂的,冲着咱们厂的名头来的。”
安然把饭缸递给卫东,让他先送回办公室,然后也一起来小食堂吃,反正这两份就让他晚上带回租房的地方吃,也不浪费。
顺便,她已经跟杨靖打听清楚了这个客户的来头,别说,来头还不小,是隔壁省份省城一国营服装厂的业务厂长,相当于安然在东纺的地位,据说一年的纺织品用量十分之大,以前都是跟着省市物资局采购来的,自从五月份《规定》实行后,原先的供货商就不是他们的最佳选择了。
“听说他还没决定好到底要哪家供货,咱们要能争取下来,可是个大单子,这个数呢。”他伸出一个巴掌。
“五万块?那确实是大单子。”看来得让她安然女士亲自出马了,她现在虽然很注重养生,只特别高兴或者逢年过节时候小酌一杯,其他时候滴酒不沾,可五万块啊,不是五千块,整个东纺账面上也才三十万流动资金,这五万块的单子厂里至少能赚两万块,那是净利润。
更何况,生意都是有一才有二,一旦把第一次打通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所以这可不止是五万块,还有可能是更多个五万块。
杨靖深吸一口气,晃了晃手巴掌,“不是五万,是十万。”
安然一愣,“十万块的单子?”
“对。”杨靖挠了挠头,“可惜老孔出差了,只能拜托我接待,可我嘴笨,你知道的……关键那个孙厂长还是系统内有名的酒坛子,很能喝,我跟老秦……别把大客户给得罪了。”
安然笑笑,整了整大衣,昂首挺胸:“行,咱们去会会。”
小厨房里,菜还没上齐,酒还没开始倒,秦京河和钱文韬,正一左一右陪着两个中年人说话,明显很抬举他们,应该就是服装厂的孙厂长和采购部赵经理了。
安然笑着走上去,主动伸手:“二位领导,你们好,老早就听老孔说你们要莅临我厂,我还一直怕赶不上,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安然一进门,他们眼里就闪过惊艳,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穿着这么体面洋气,比他们厂里的厂花还引人注目,他们来了大半天一直不怎么舒心,为啥?
不就是这个厂子没女人嘛,或者说没有能说上话的女人,负责招待的全大老爷们,虽然长得都不差,可男人谈生意没有女人哪行?倒不是一定要干啥,但有几个女同志说几句逗趣话,开两个玩笑,也不容易谈崩不是?有人陪着,好酒好菜吃着,这生意不就好谈了吗?
当然,这都是改开后这几年才养成的坏毛病,以前哪里兴这个?今儿安然就要教教他们啥叫规矩。
当然,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对面的女人是什么人,只以为是厂里应急找来的负责接待的女同志,立马俩人都高兴起来,把他们中间的位子让出来:“你好你好,不知道怎么称呼?”
这话不用安然回,秦京河主动介绍道:“这是我们安厂长,刚从特区回来没多久。”
“哟,厂长?”孙厂长惊讶不已,“副的?”估摸着是从工青妇调上来搞接待的,不然哪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厂长,多少男人熬得头都秃了也熬不到厂长。
安然笑笑不说话,杨靖轻咳一声,一语双关道:“咱们厂长姓安,安厂长,不是付(副)厂长。”
孙厂长也不是个傻的,终于听出来了,赶紧双手奉上,“安厂长你好,失敬失敬。”
安然也没坐他们让出来的位子,一个女人夹在两个中年男人中间意味着什么,她上辈子也是在这种圈子打过滚的,哪里会不知道呢?只见她说着客套话,直接坐孙厂长的左手边,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菜上齐了,两位尝尝咱们书城的特色,怎么样?”
她先举起筷子,又以眼神示意杨靖倒酒,一瞬间就把主动权拿回来,紧紧地握在手里。
安然不喜欢被动,尤其是跟这种清楚来头的人打交道,搞清楚双方实力差距后,她就能“看人下菜碟”。是的,十万块的单子她是稀罕,可对这种被惯坏的领导,她没必要惯着他们,她是堂堂国营大单位的一把手,不是现在外头那些乡镇企业私营企业的小业主,见到个领导就是“官”,要么扒拉上不放,要么尊着捧着,他们之间是完全平等的关系,甚至安然作为“主人”,拥有更多的自主权。
她不捧他们,只需要秦京河和杨靖适当的夹菜劝酒就行,她能陪着吃一顿已经是在给他们面子。
刚吃上一会儿,张卫东赶来,安然赶紧让他坐自己身边,小伙子平时也怪节省,非常会过日子,除了买过两身像样的能穿出门的衣服和皮鞋,还没花过什么钱呢,说是要存着买房。
他现在啊,有时候一顿就只吃俩素菜,就着稀饭,如果是吃馒头包子的话,就来一碗食堂的免费米汤,每个月工资要分成五份,一份给正在京市上大学的二弟,一份给阳城上高二的三弟,一份给母亲,一份攒买房钱,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开销。
幸好,邱雪梅自己在食品厂有工资,银花不会亏待她,她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存下一点私房钱,卫东给的她一分没花,还存着呢。
二弟上大学有国家补助,自己也很勤俭节约,几乎是一分不多花,哥哥给的钱也是帮他存着。就是小老三,也有样学样,说要帮哥哥存着,等哥哥结婚买房子的时候还给哥哥。
安然心说,邱雪梅真是一个很棒的母亲。
好母亲就是以身作则,她怎么爱自己的孩子,其他人也怎么爱她的儿子。
所以,安然对卫东也很照顾,有好吃的肯定要拉他的。可孙厂长俩人不知道啊,还以为是她找来陪酒的下属,立马就给他满上,他迟到就得自罚三杯,先来三杯才能开吃。
卫东面不改色,双手举杯,一下就干了三杯,按理来说都到这份上了,知情识趣的都该收敛起来,玩笑几句岔开的对吧?可孙厂长他们啊,真是被外头的乡镇企业家们惯坏了,居然又给他灌了五六杯。
“不许说不喝啊小伙子,不喝就是不给我老孙面子。”
安然笑着拦住孙厂长倒酒的手,“咱们张秘书啊,从小就有胃病,陪两位尽兴也是说你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平时咱们想跟他喝一杯都不行的,咱们今儿啊也是沾了你们的光,你看他脸都喝红了,行了啊。”
这是既给了他们面子,也说了原因,卫东小时候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胃已经坏了,但他一坐下就愿意面不改色自罚三杯,这就是很明显不想让安然难做人,后来又喝了五六杯,已经是一个正常人的极限了,更何况是有胃病的人。
安然忍着气,觉着自己今天真是来错了地方。
孙厂长有点不乐意,“安厂长,这,这话不对,你自己不喝,也不能拦,拦着张秘书喝不是?人家小伙子明明,明明想喝呢,那豪爽劲儿……张秘书你跟你们厂长说,说说,说你想不想喝?”
其实,他并未喝多,可说话却开始结结巴巴,一副喝多了的样子。
这是借着酒劲,要逼张卫东喝酒呢,他说想喝,那就是打安然的脸,说不想喝吧,就是不给他们面子,这个姓孙的肯定会借题发挥。
杨靖和秦京河忙说:“我们喝,我们陪两位领导喝。”刚才他们都是按照安然的事先安排,轮流着敬对方,力争先把对方干趴下,然后谈合作,签合同,拿订单。
石兰省因为地处内地的内地,还没有感受到《规定》的春风,目前手里的单子都是走的系统内物资采购,几乎不需要付出什么,自己干自己的活就行了,压根不需要拼命,十万块虽然多,可还没到要拼命的程度。
“不行不行,得秘书喝,你们是副厂长,秘书是干啥的不就是喝酒的嘛?”孙厂长哈哈大笑,杨靖等人只能小心赔笑,心里其实已经很不爽了。时代真的变了啊,要是以前,谈合作就合作,一顿饭后看看产品,谈谈价格,成则成,不成也不闹心。
可现在啊,自从企业掌握了主动权后,这生意就不好谈了,有些人他就是爱摆谱。
安然看出来了,这就是想要为难张卫东呢。
可他们明明非亲非故,为难他有什么好处呢?能当到厂长的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肯定是有原因的。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安然都不想听,也不想搭理,她今儿就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只要他们不愿意,谁也不可能强迫他们做事。
只见安然把孙厂长的酒瓶子接(抢)过来,“孙厂真会说笑话,他一个小年轻,刚毕业的大学生,懂啥哟,对了张秘书你家里不是还有事吗,快回去吧,我准假了。”
张卫东:“???”
孙厂长:“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这不明摆着是借口嘛,早不请假晚不请假,偏偏让喝酒就请假,还准假了,这遁酒术也太把在座的当傻子了吧?
“不能就这么走?孙厂长你确定?哎哟对,瞧我这记性。”安然装得一本正经,这就找厨师要来两个铝皮饭盒,把孙厂长跟前那一整个酱红色的香喷喷的大肘子给扣进去,又把他不远处一只整整齐齐还没动过的鸭子的鸭腿扣饭盒里,“拿去吧,也没吃上啥,拿去补补。”
其他人:“???”还能这样?一桌子谁都没动筷子呢,先把好菜给下属打包带走?
好歹也是个厂长啊,手底下这么多人呢,孙厂长咽了口口水,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安然仿佛没看见他疯狂咽口水,自顾自说:“孙厂别嫌我小家子气,你刚来书城还不知道,咱们这边啊厉行节约,这么多菜大家肯定是吃不完的,对吧?”她特意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他的大肚子一眼。
被这么漂亮个女同志嫌弃,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不自在,孙厂长尴尬的吸了吸肚子,妄图把大肚子收回去,“对对对,可是……”气氛已经逐渐尴尬和冷凝,谁都能听出来这个女同志生气了。
“可是你放心,咱们保证让你们宾至如归,老杨,给孙厂长上酒,咱们别的没有,但酒是管够的。”
杨靖收到示意,提起自己身旁的酒壶,赶紧给他满上,孙厂长准备端起一饮而尽,安然拦住,“既然孙厂这么爱喝酒,咱们君子成人之美,这么点矛台怎么能过瘾呢,来啊,拿烧刀子过来。”
厨师一直在旁边候着呢,这厨师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安厂长的,一看这架势有好戏看啊,立马进厨房扛出满满一大缸四五十斤的烧刀子。
这种酒是厨师自己酿制的,他是东北人,烧刀子可是目前最烈的酒,没有之一,酒精度80%,几乎跟直接喝酒精没啥区别了。
那酒缸直接放地上,室内瞬间弥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不会喝酒的人直接就醉了。
厨师大声说:“咱们东北那旮旯,喝酒都是用大碗,孙厂长要不也换大碗?”
孙厂长已经被吓晕了,烧刀子他喝过,那是以前在东北当兵的时候,直接醉了一天还难受,这要是直接用大碗喝他能当场吐出来,忙道:“不用不用,还是用酒杯吧,好酒就要慢慢品鉴。”
厨师冷哼一声,不屑极了,这才把满满一大碗的烈酒倒进刚才装酒的壶里,提着壶,先给孙厂长满上,又给安然也来了一杯。
瞬间,浓烈的酒精分子四处乱窜,已经分不清酒味从哪儿发出来的。
孙厂长有点后悔了,但毕竟是堂堂一个大厂长,说出去的话放出去的屁,只能硬着头皮呗。
安然又是伸手一拦住,“慢着,光喝寡酒没意思,咱们来点彩头吧。”
“什么彩头?”
“咱们比比看,你要是能喝过我,你这单子要找谁都行,咱们没二话,要比不过我,单子咱们东风纺织厂就做定了,怎么样?你敢吗?”安然直接斜睨着他,一脸挑衅。
“这可是你说的?”孙厂长觉着自己今天真是来对了,他最爱喝的是啥,就是酒呗?最好是白酒才够味儿,那些红酒果酒的没意思。这个女人,最多一杯就倒了,他自己只要撑过一杯就行。反正谁先喝吐谁就输了,她绝对是一杯就吐。
“好,如果你喝不过我,也不需要你干啥,就叫声情哥哥来听听,怎么样?”神情有点猥琐,这就是有点不怀好意了。
安然心头冷笑,这就是某些男人的常态吧?平时身居高位发号施令看着老干部似的,灌点马尿下去立马荤素不忌。才喝多少酒,不至于上头,她不信他会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不过是仗着酒劲装疯卖傻罢了。
本质还是占女人便宜。
杨靖和秦京河脸一板,想翻脸了。小安在他们心目中就是妹妹一样的存在啊,自己妹妹被男人提不怀好意的要求,他们不能忍!
安然抬手,制止了他们开口,“老杨老秦你们陪好赵主任,咱们今晚不醉不归。”喝不起这王八蛋。
安然仰头,先小小的尝了一口,做出一副被辣到的样子,姓孙的直接乐了,“安厂长,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安然只是笑,“我今儿不拿到单子我跟你姓,我是孙子。”
孙厂长脸一僵,这是骂他呢?顿时气一来,仰头直接“咕叽咕叽“,一口气给干了。
在他干的过程中,安然也有样学样,把自己的干了,不过是辣得龇牙咧嘴,咳嗽呕吐各种不舒服,脸都红成番茄了。
姓孙的只觉从嘴巴到喉咙到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但看见有比自己难受的,他就高兴了,“还喝吗安厂长?”
那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风情无限啊,女人三十照样是一枝花。
“喝,怎么不喝,但要是你喝醉了断片了怎么办?明天一觉醒来不认答应合作的事儿,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这怎么可能,你要是不信的话,老赵,把合同拿出来,就是断片我也能在断片前把合同签完。”
赵主任有点不大想配合,他觉着这事太儿戏了,孙厂长赢了不光彩,赢一个女人有啥意思?输了更不光彩,直接连脸都没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孙厂长这种时候被自己下手违抗,心里不爽到了极点,直接一把拍在桌上,“拿来,你磨蹭啥呢!”
赵主任脸色难看,秦京河赶紧劝,他这才不情不愿把合同拿出来,放桌上。
在安然的激将法下,姓孙的又问:“笔呢?”
于是,笔放上了。
“印泥呢?”
赵主任彻底对这个迟早有一天死在酒上的厂长绝望了,他这么吼,一点脸面不给自他留,也是一点余地不给自己留啊。
安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姓孙的就是那种典型的想在酒桌上搞事情的男人,以呛人喝酒、逼人大醉、“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为口头禅的男人,拿准了他的性格缺陷,故意使用激将法而已。
等东西都备齐了,赵副厂长也被催着劝着喝了几杯,酒意有点上头的时候,安然又让厨师倒了两杯,双双一饮而尽。
不过,这一次姓孙的咳了半天缓不过来,那把火已经从胃里烧到吸收心上了。
安然依然是咳几声,呕几声,脸红。
姓孙的有点不行了,“要不,不……咱们还是……”算了吧。
这次是真不行了,舌头都大了,真大。
安然哪能这么轻易饶他,刚才逼别人喝酒的时候怎么不说算了?杨靖说“算了”还被他喷呢,你不是牛吗?那你继续牛呗。
“不是吧不是吧,孙厂长这‘酒坛子’不会是烂得虚名吧?这才几杯呀就……”
“喝就喝!”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这烧刀子就是酒中菜刀,姓孙的哪怕是行走江湖多年,也没见过这么狠的,这可是正宗烧刀子啊,即使是东北人也没这么喝的,一口菜不给吃,胃里啥也没垫上,当第四杯下肚的时候,那股火辣辣的甜腥直接冲到了嗓子眼,那里像有一千只蚂蚁爬来爬去,又痒又辣还直犯恶心。
喝到一半,实在是没忍住,就给“噗嗤”吐出来了。
这下,安然不用再喝了,她赢了。
姓孙的觉着不对劲,“我说,说安厂长你……你嗝……不会是喝假酒吧?”说着一把抢过安然满满登登的杯子闻了闻,又尝了尝,“真酒啊,我……我还没……没见过你这么能……能喝的女……”
安然冷声说:“合同,签了吧。”
姓孙的想耍赖,安然就看向赵主任,“赵主任,你看看你们厂长想耍赖呢,喝不过就早说啊,连累你也跟着喝了一肚子酒,唉这等等啊,我还没签呢,印泥呢?”
姓孙的吐过那一口,短暂的清醒过,强撑着找回一点男人的面子,把合同给签了,刚一按完印泥,整个人就趴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
安然示意厨师把酒壶换走。她因为上辈子见多了这种酒桌无赖所以早有防备,小厨房的酒壶有两种,一种是正经酒壶,一种是不正经的鸳鸯酒壶,道理嘛看过武侠剧的都懂,防的就是这种无赖!
反正,都欺负到她的人了,她还需要讲什么道义呢?别说什么只能选一个,她就是全都要,既要合同,又要维护下属,还要治治酒桌流氓,让你牛,让你狂,吐不死你。
当然,一直等到姓孙的吐得差不多了,最后只剩苦胆水一口一口往外涌的时候,安然肯定是不能眼睁睁真看着他吐死的,让人给送省医院去了。
一个正常人,先是吐得天昏地暗,又被洗胃搞得五脏俱裂,再被整个系统传出自己喝不过一个女人的谣言,整个人都垮了。
没作死的赵主任当然不会死,他第二天一觉醒来除了胃稍微有点酒后的难过,其他还好,安然让人带着他去车间看过产品,按照抢来的合同直接先给他一批货带回去,过两天再带着钱过来接姓孙的。
因为姓孙的还躺医院里呢,一开始是身体真的不舒服,后来是没脸见人,装死。
安然大单子都拿到了,不介意花这点医药费,想住就住呗,等赵主任把钱送来,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走之前,安然十分热情的张罗酒席,誓要让这俩大客户乘兴而来,满意而归,不然不是华国人。前面都还好好的,当她说要不大家喝一杯庆祝开启合作新纪元的时候,姓孙的吓得胃里翻江倒海,刚吃进去的好东西全给吐了。
于是,第二天,系统内又流传出安厂长不仅把酒坛子老孙喝趴下,还把他吓尿的“谣言”,还有鼻子有眼睛的,于是接下来几十年,只要有安厂长在的地方,再没人敢拼酒了,因为她招待客户的时候总是随身携带几斤烧刀子,一言不合就开喝那种,惹不起后大家只能装戒酒,死也不跟她喝。
鬼知道喝醉了是进医院还是签合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