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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安然一家三口,当天中午在京河那边吃了一顿长达三个小时的猪头宴,才悠哉悠哉的准备转回603的家。
安然跟公婆小叔子喝了点酒,微醺。
老宋滴酒未沾,就他开车,一路上,母女俩窝在一起嘀嘀咕咕,他偶尔打量一下,也不知道她们说啥,反正倒是挺开心的。
“喂,老宋,你闺女说,今晚要跟我睡。”
宋致远轻咳一声,“嗯。”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不会总“霸占”着妻子,因为他打心眼里认同她的身份不仅是妻子,还是母亲,还是女人,那么她跟她的孩子,她的小友有点亲密往来,他也是接受并乐见的。
但小野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我不要去你们那屋,妈来我的屋吧。”
“为啥呀?”安然今天喝的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主要是今天的酒是一支赤霞珠,她觉着味道不错,大概是公婆在法国的什么朋友送的,她嘴馋贪杯多喝了点,所以脑袋晕乎乎的,要平时不会问这种问题。
小野有点害羞,红着脸小声说:“我是大人了,不能去你们那屋。”
“怎么就是大人了呢,你还是妈妈的小宝贝。”安然故意要去搂她,还把她按自己怀里,像小时候一样rua她头发。
小姑娘忙整理自己软软黑黑的头发,“哎呀妈你真讨厌,我跟你说……”她附耳过去,以更小的确保爸爸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来例假了妈妈,我是大人了。”
安然怔了怔,“啥时候的事儿?”
“上上个月呗。”因为从小妈妈就会给她讲生理常识,再加上她的同班同学都比她大,她刚上初中,班里就有人来那个了,耳濡目染之下早就知道这回事,跟妈妈讲倒没啥,就是不好意思让爸爸听见。
老宋竖起耳朵也没听清,还八卦地问,“你们说什么呢?”
“没你的事。”母女俩异口同声,凶巴巴地说。
好吧,老宋摸了摸鼻子,这家里就数他没地位,文篮的地位都比他高。
想到文篮这孩子,他也挺想的,虽然孩子没改口,但他知道情义在那儿就行。“文篮什么时候回来,说没?”
“没说,我刚又给他打电话,宿管说他已经回家了,你说这小子,到底跑哪儿去了?”安然知道儿子的脾气,如果是干啥好事他肯定会大张旗鼓嚷嚷得众人皆知,但如果是不声不响,那绝对是憋啥坏水儿呢。
所以,“别问了,等着他给咱们的惊吓吧。”
正说着,迎面碰上刚从603出来的一身警服的石万磊,老宋停下车子,略带挑衅地问,“你咋不开新车了?”
那辆桑塔纳自从开进603就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男女老幼足足围观了三天才散,那轰动效果就跟当年安然家买了第一台大彩电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油黑锃亮的小轿车,不锈钢的四个大轮子,以及坐进去之后那种舒适的被包裹感,真的绝了。
他每天上下班都得开,平时他不得空开萧若玲也要开,今天不开还有点奇怪。
石万磊笑笑,“你儿子开走了,说是要回阳城。”
安然一愣,“啥?谁开?”
“文篮啊,他说要回老家找你们,你们不等等他就回去过年,他跟我借的钥匙。”
安然的酒一下子就给吓醒了,“他真开走了?”
“开走了啊,我亲眼看着呢,技术是有点生硬,但确实是会开的,我记得那年领驾照还是我跟他去的……诶,你咋啦小安?”
咋啦,她想杀人啦!安然那个气哟,包文篮这死孩子刚说他上大学后懂事了省心了,谁知道一回来就闹这么大一出。安然知道他悄悄回来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可这哪是惊喜,分明是惊吓好吗?
一名出色的优秀的战机驾驶员怎么能开汽车呢?这明明是两个不同的驾驶系统,出了事怎么办?回阳城还得开一段高速公路,车速可是很快的!
安然气的当场就要老宋调转车头上高速,去追包文篮,但又一想,按照石万磊说的他出发的时间,现在就是乌龟爬也给爬到阳城了,他们追个屁啊。“走,赶紧回家,给阳城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家没,到就先让人把他捆起来,把老娘的鞭子带上,今儿不抽死他老娘不姓安。”
安然是真气啊,气得都要动家法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真打过这俩孩子,以前再怎么生气也只是动嘴不动手,顶多拧拧耳朵背上拍几下,但今天她也管不了了,只有一个念头——文篮这坏脾气不打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他倒是轻轻巧巧开着就去了,可路上要是出点事这不是要她的命吗?安然一想到这个可能,气得眼睛都红了,顺便也怪老宋,“宋致远你那张破嘴,我都说了开飞机不能开汽车,你偏要告诉他没法律规定这样,你看看他得了你的话可不就奉若金科玉律了吗?根本管都管不住。”
宋致远想说真不必要这么严格要求,如果文篮连这点辨别和应变本事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当最优秀的飞行员呢?但也知道现在的妻子正处在爆.炸的边缘,他要是敢回嘴绝对是引火烧身。
“诶,妈你看,那不是我哥吗?”小野眼神好,一下就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青年,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单眼皮,高鼻梁,不是安铁蛋是谁。
不过,安然没有立马冲下去揍她,因为她们发现,他一直在跟旁边一个小姑娘说话。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皮肤白白的,眼睛圆溜溜的,穿着虽然很朴素,但不难看出来还是有点好看的。
最关键是,那种圆溜溜的很可爱的长相,正是包文篮喜欢的,就像廖星月,几乎是长在他审美点上的女孩子,难怪他会那么耐心呢。
小野是“酱油姐姐”的忠实拥护者,小声说:“妈你别生气,我哥肯定不是跟这个女孩子处对象,她比我哥小呢。”我哥才不会跟未成年谈对象呢。
安然倒是没想这么多,第一反应只会想到自己儿子,而不是对方女孩,在心里她已经能接受十九岁的文篮谈恋爱了。
她想的是,要怎么在他的朋友面前克制情绪,虽然生气得恨不得揍死他,但终究是成年人了,要面子的,安然第一个念头是不能让他在朋友面前丢面子,毕竟再不成器再讨厌那也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啊,总不能讨厌就扔出去吧?
不过,没等她想出来,包文篮就看见他们的车,大跨步走过来,依靠在车窗上,笑得很灿烂,那一口白牙啊,让人一眼仿佛看到了春天白雪融化的一样,寒冷中又透着暖意……安然再大的气,也暂时没了。
“妈,姨父,妹。”
“啥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安然压着脾气问。
“今早,本来想给你们个惊喜来着,我以为你们回……”眼看着他妈的脸越来越黑,他赶紧识趣的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妈我开石伯伯的车出去了,这我认,待会儿你想怎么收拾我都行,但现在有个人命关天的事儿,你想听吗?”
瞧瞧,他就是知道安厂长的七寸在哪儿。
“有屁快放……算了,回家再放。”
***
三个小时前,随着“哐当”一声,文篮也觉着自己要闯祸的时候,那一声却不是车子撞在人身上的声音,而是他反应快,踩住了刹车,又打了方向盘,撞到路内侧的一个石壁上,人被震得抖了好几抖,直接怼车顶上。
但他第一反应顾不上管自己,而是先下车看看,刚才路上出现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
至于车子有事没事他也顾不上了,人命关天啊。
结果人刚下车呢,窸窸窣窣的声音下,几个青壮年劳力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将他围住。
“死人啦,撞死人啦!”
“你小子撞死人啦,别想跑!”
包文篮一愣,很认真地说:“我不跑,我看看人怎么样,你们快让开,救人要紧。”
那女孩还趴在路中央,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真撞到了还是怎么回事。
听口音,这几个都是附近村民,此地位于书城和阳城的中间,以前他跟同学骑自行车也来过。虽然地理位置好,但因为山高路远,水源不够丰富,种庄稼产量都不怎么样,包产到户前这里就是最穷的生产队,后来改革开放了,高美兰曾经积极鼓励大家出去自谋生路,还拨款给他们修了公路,让他们与外界联通起来,甚至给了很多政策上的优惠。
可惜啊,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兄弟几个穿一条裤子,政府给的扶贫母鸡扶贫小牛犊,他们不是卖掉就是吃掉,真正养大的没几家,都说救急不救穷,这日子不就越过越穷了吗?
这个地方,可以说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石万磊和严厉安干公安工作,是真的怕这地方的人。为啥?
用老公安的话说,书城市内的案子,无论大案小案,百分之八.九十都是这个地方的人干的。严打结束后,这几年正是社会治安差到一定程度的时期,因为有钱的暴发户变多了,穷的人更穷了,贫富差距迅速拉大,这时候的案件跟刚改开时候的偷鸡摸狗不一样,抢劫、投毒、纵火、强.奸、杀人等恶□□件爆发式增长,这里的人就给外界留下一种“专出坏人”的感觉,就连租房子,书城市的包租婆们也不愿租给他们。
本来,包文篮是没有任何偏见的,但他细心地发现有点反常——按理来说这个地方是很穷的,这些人穿的衣服裤子也是破破烂烂的,但他们的鞋子,却有点不对劲。
一个个都穿着旅游鞋和皮鞋,穿布鞋的一个也没有。
虽然穿得脏脏臭臭的,但他眼睛尖,能看出来鞋子原貌应该不错,不便宜。
他包文篮从小抓了那么多间谍和坏分子,别的不敢说,但看人还是有点准的,再一联想这个弯特别大,大得有点反常,明明可以完全避开的,怎么越来越往石壁上凿呢?
他跟着妈妈这么多年,表面工夫是很精通的。只见大小伙面不改色,指着地上的女孩说,“我不跑,你们要担心的话,大不了我把车子押这儿,来,这是车钥匙,你们拿着,先看看女孩怎么样吧。”
有人眼疾手快抢过他的钥匙,有的摸着轿车赞不绝口,这可是桑塔纳啊,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小肥羊一只啊。
而包文篮把他们的表现一一看在眼里,愈发确定心内的猜想,主动过去蹲下.身问那个女孩,“你还好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这声音是又清脆,又有磁性,女孩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一眼,就给惊住了。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哥哥吗?他单眼皮高鼻梁,一张俊脸冷飕飕的,眉宇间却有一股正气,试问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呢?
女孩也不好意思再趴在路中间,撑着慢悠悠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没……没事,你没事吧?”
包文篮摇头,“没事,你要是有哪儿不舒服不要强撑,我送你去医院。”虽然他可以确定,不是自己驾驶技术有问题,是她自己忽然跑出来的,本来弯道上就是视野死角,她忽然从里侧这么跳出来,正常驾驶员的思维都是往外侧打方向盘,可他因为把方向盘当飞机的用了,离着两步的距离给打到内侧去。
如果是外侧的话……他刚才已经发现,路外侧连蒿草都没有,还有很多车轮滚过的痕迹,路下方是一片专门晒粮食的道场,足有百来平,周边也没个围栏,翻下去的车子要是没有围栏或者树木遮挡,很有可能在惯性之下直接往下翻。
那道场下面,可是山崖。
以他肉眼估计的高度,车子会摔成一包废铁,人嘛,就没命了。
包文篮从小就是村里长大的,他知道石兰省农村人喜欢在村子的公共用地上平一块地出来做道场,上面糊一层牛粪,防虫得很。但问题是,这附近没有村子,最近的村子也在七八百米之外,把道场设在这儿,合理吗?不怕晒在这儿的庄稼粮食被人偷走,被牲口糟蹋吗?
要知道,粮食可是庄稼人的命。
从附近痕迹来看,这里出车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怀疑自己怕是遇上路霸了。
这不,村民拿到钥匙不算,还叫嚣着让他赔医药费,“我家闺女差点被你撞死,你得赔钱。”
文篮装作很害怕六神无主的样子说:“赔……赔多少啊?我出门身上就……就只有……有……”
“到底有多少?”
“有……”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吊起来了,到底有多少啊,看车子很新,穿着打扮也很不错,是一只很肥的羊羔崽子,急得双眼直冒贪婪的光。
“只有五十块,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回家去拿。”
众人一听,五十块确实不多,“你家里还有钱吗?可不许骗咱们,不然把你送公安局,让你吃牢饭信不信?”
“信,我信,你们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派个人跟我回家,但我爸脾气不好,是开煤矿的,我怕你们去了会被他当成跟我合起伙来要零花钱,不仅揍我,连你们也得挨揍……”
他穿得不错,开的车子又好,原来是开煤矿的暴发户啊,那可真是一只肥羊,一家子肥羊!当然,这种暴发户的脾气确实不好,仗着有几个臭钱,财大气粗,不把老农民放在眼里。大家一寻思,派个男人跟着确实不妥当,容易激化矛盾,但女的就不一样了。
“二丫你跟他去,得让他赔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一共两千块,知道吗?”带头的男人凶巴巴地说,“别忘了,你妈和你弟还等着你回家吃饭呢。”
“不行,赔你的两千块不算,他的车子撞咱们山神上,坏了咱们村的风水,还得赔偿全村风水,再来三千块。”另一个个子矮小一直笑眯眯的男人,指着撞碎的几块小石头,言之凿凿地说。
文篮难为情,“叔叔这也太多了吧?我爸不会给的,说不定还会揍我一顿。”
“揍不揍你不关咱们的事,反正你要是带不来五千块钱,你这辆小轿车就别想开回去了,到时候你爹照样要你狗命。”
文篮一想也是,好几万呢一辆车,一咬牙一跺脚:“那行吧,但你们不能说车在你们手里,我怕我爸会怀疑。”
“行行行,别啰嗦,赶紧去。”这群人占山为王这么长时间,估计还没遇到这么个懦弱好说话的肥羊呢,心里都快高兴疯了。当场就用摩托车把他和少女送到书城市内,他随便指了个地方,说那就是自己家,又带着少女转了好几个圈,“走,带你买糖葫芦吃去。”
二丫多高兴啊,一路跟着这个哥哥七弯八拐,眼睛就一路盯着他高大的背影、英俊的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等拿上糖葫芦,又吃上糖炒栗子的时候,直到走了快一个小时,她腿脚有点吃不消了,这城里的路虽然比他们村的平坦,但奈何包文篮走得快啊。
他自个儿腿长,一步顶二丫走两步,他一快,二丫就得小跑,他更快,二丫跑得气喘吁吁,“喂,你慢一点,你平时都是这么跑着回家的吗?”
“那当然。”当年603到八一学校的路,他可是用双脚丈量过无数次的,有时候为了赶回家吃饭,他都是带着妹妹跑的。
不过,他今儿不是为了回家干饭,一直到确保身后的尾巴甩干净了,他立马拐进不远处的派出所去。
二丫虽然从小长在乡野间,但也知道他带自己来的地方是派出所,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大哥大哥你别害我啊。”
包文篮一改刚才的懦弱无能,冷冷地看着她,“知道吗,你们拦路抢劫是犯法的。”而且犯罪事实不仅有拦路抢劫,还有可能涉嫌故意毁坏别人贵重财物(车辆)、伤人、杀人,这群路霸今儿遇到他包文篮就是他们的忌日。
二丫想不通刚刚还给她买吃买喝的好人怎么一瞬间就变脸了,但她知道自己要是不配合那群人的话,自己弟弟就要被他们断手断脚了,自己被抓没事,要是那伙人……忙吓得脸都白了,“噗通”一声就跪地上,“大哥你行行好吧,别把我送派出所,这样会害死我弟弟的。”
文篮真的就是那种不熟的人会以为他很高冷,很难相处,可本质却是一个十分善良,十分容易心软的人,冷着脸说:“我不管你弟弟死不死,反正他们做坏事就要接受法律的惩罚。”但脚步却不知不觉放缓了。
“真的,他们该死,他们是路霸,但我弟弟是无辜的,我弟弟才六岁,就因为饿不住偷了他们一个馒头吃就被他们关起来,说我和我妈要是不帮他们干活的话,就……就会……”二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文篮一路上已经试探过这丫头,确实是个啥也不懂的丫头,这一听果然有隐情,也就不往派出所走了,停在门口,“你把事说清楚。”
原来,二丫家所在的村子名叫鱼尾村,虽然名字跟鱼有关系,但那里什么鱼虾都没有,甚至连水都成问题,整个生产队一直是公社里最穷的一个。二丫家只有三口人,她和妈妈弟弟,爸爸病死了,大集体时候吃不饱,后来包产到户后许多人都出去打工挣钱,她爸也跟着村里其他人出去给人盖房子,每个月能挣几十块钱。
但她爸不像别的村里人一样好赌成性,也不会出去大吃大喝,挣到钱都是自己攒下来,攒到一百两百就寄回家,眼看着没几年就能在村里盖上新房子,弟弟出生了,全家人即将过上好日子,享受到改开的春风的时候,爸爸忽然就病倒了。
从工地上拉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就断气了。大家都说不清楚,只当是脑溢血死的,命不好。
这几年,妈妈也没改嫁,靠着爸爸留下的钱,房子没盖起来,但好歹也没饿着他们。直到今年妈妈进山干活的时候摔了一跤,去县医院治病花光了钱,他们的生活才一落千丈,弟弟因为饿不住偷了村霸一个馒头就被抓住,扬言要砍掉他一只手。她和妈妈连夜去求他们,才保住弟弟的手。
但村霸的要求就是让她们配合演戏,通过讹诈附近路过的司机大发横财。甚至为了增加出“车祸”的概率,他们还把公路改了点道,越来越往外侧悬崖边拐,但石壁又是拱出来的,这样的话越发看不见另一端石壁后的情况。刚开始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拿人去碰瓷,都是用鸡鸭狗羊之类的动物去,撞死就说是自己留种用的,祭祀用的,跟风水扯上关系,讹司机。
尤其是半夜里本就看不清,忽然一个大拐弯后跑出来一只动物,有的司机反应快能避开,但猛打方向盘,路又窄,很少有能稳住不翻下去的,一旦翻下去,运气好就翻在道场里,压坏庄稼粮食,赔钱。
运气不好……那就是一出惨剧。
报警也没用,因为确实是压死了他们的家禽,压坏了他们的庄稼,赔钱天经地义,警察能调解也就是把赔钱的数目降一点而已。
现在,经常开那段路的司机也知道这群路霸,要么宁愿绕道上百公里走别的路,要么就叫俩押车的,撞到猫猫狗狗给钱就是,甩下二三十块钱当打发叫花子。
于是,这群路霸知道用小动物的命赚不到什么钱,开始把主意打到人身上来了。
这几年二丫一家陆续也听说过这件事,但孤儿寡母胆子小,也不敢往外说,只关起门来过他们自己的日子,没想到坏人的屠刀终于是举到了他们头顶。尤其是听说最近那领头的路霸,他八十岁的老娘就是被他牵去路边干这勾当,然后有个开大货车的司机没来得及反应,直接撞上去……把她老娘送上西天后,村里再也没人敢去以肉.身碰瓷了。
所以,二丫母女就成了他们的首选,因为这村里就没人敢帮她们说话。轮流逼迫她们出去碰瓷,然后再把二丫弟弟押手里做人质,这样真有司机报警的话,二丫母女也不敢“乱说话”。
“以前每次都是我妈争着去,她怕我去了就没命了,我跑得没她快,今天是我第一次出来……阿姨我再也不敢干坏事了,我怕,我知道不得好死,我……”
安然和小野搂着她,“没事没事,坏人不是你,是那些路霸。”这个词在四十年后已经不多见了,可在这个年代却是“新兴职业”,反正不用自己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挣到大笔的钱,以前鸡鸭鹅狗不会说话,现在二丫母女不敢乱说话,算盘真是打劈啪作响啊。
安然气得咬牙切齿,要是大集体时期,也有这么坏的人,但至少作恶的成本更高,有坏主意也只能憋着,现在真是……是啥,安然也说不清,任何一件事都是双刃剑,这些坏人在任何年代都是坏人,可能作恶的形式不一样罢了。
她今儿,就要这些路霸的狗命!
“你放心二丫,这些坏人一定会得到惩罚的。”安然拍了拍这孩子的肩膀,立马给严厉安挂个电话,这几年社会治安差,但各有各的差法,可让安然如此出离愤怒的还是第一次,这么坏的人真的是可以直接枪毙了。
严厉安一听也是气得不行,厅里叫几十号人,荷枪实弹的去,保准让他们无处可逃。
“妈让我给严伯伯带路把,我还记得在哪儿,而且都把周围路况和环境都记下来了,我知道怎么来个四面包抄,绝对让他们逃不了。”
安然本来不想让包文篮掺和,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是最能节约时间干正事的,“那行,那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得嘞,妈你就等着我好消息吧。”
安然是真的累了,不想再跟他啰嗦,只挥挥手,让小野和老宋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就要出发回阳城过春节了。
父女俩对视一眼,怎么感觉小安又不开心了呢?
借着酒意好睡觉,安然躺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可惜睡眠质量不行啊,梦里都是跟包文篮这死孩子斗智斗勇,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好好听点话呢?自己都明明白白告诉他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事情必须做了,为什么他还是偏要踩她的红线?还是要让她不开心呢?
安然隐约知道,自己这种状态是不是掌控欲太强的表现,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想让她学别的父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她真的做不到啊。
她就是看不惯他自大臭屁,明知道有些事情是危险的,是可以避免的,可他偏偏就是要撞上去,那种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吃亏吃瘪,搞不好还有可能付出生命代价的感觉……安然觉着,自己总有一天要被孩子气死。
当然,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妈妈有这个担忧,不仅她安然,也不仅华国的母亲,女人一旦做了母亲,所思所想所要承担的就忽然数量级的增加。
她觉着唯一可以让自己开心一点的,就是想想他们给自己带来的快乐和美好吧,想想两个小东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天天长大,最终变成比自己高大,比自己勇敢,主意比自己多的独立的完整的人。
这,才应该是养育的最终的意义。
既然最终意义是要让他们成为独立完整的人,那现在他们能有自己的想法,不就是好事吗?安然觉着,自己应该把他们去做这件事理解为他们坚持自己的内心,他们对世界的看法的不断完善的必经过程,而不是单纯的认为是与她这个母亲的对抗,是明知不该做还要做。
对,想通了这一关节,安然也就不想再纠结这次他偷开车的事了,反正大不了就以后都不当飞行员呗,他自己的人生得自己负责任,她能在他未来的人生里永远保驾护航吗?明显不能,也不愿。
她要把时间拿去看大好河山,看春花秋月,看帅哥美女,就这样。
于是,等晚上回家来,包文篮已经想好三种办法准备面对他妈的雷霆之怒的时候发现,他妈居然和颜悦色,没骂他?
他走了一圈,把家里从姨父到小野到黑花都给烦了一遍,发现他妈依然和颜悦色,没有像以前一样骂他,这……不像小安姐姐啊。
于是,他腆着脸凑过去,“妈你就不问问,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安然和颜悦色笑:“不好奇。”看憋不死你。
果然,文篮立马憋得慌了,抓耳挠腮猴子似的,“妈你就不觉得那些路霸坏吗?我可是又协助我严伯伯干了票大的……哎哟妈你又打我。”
“好好说话,什么大不大的,人这是公安办案,你以为跟你土匪似的?说说吧,咋回事。”
幸好,包文篮记性好,直接坐着警车去指路就行,至于二丫则留在安然家,等消息就是。
他虽然把跟踪的人甩掉了,但都是不着痕迹的甩法,甩开也没多久,那俩人还没反应过来,也还没往他们老巢报信呢,严厉安去得很及时,他们开着警车去到的时候,那俩狗腿子还在省城没绕出来呢,正遍地找包文篮和二丫呢。加上文篮把地形要塞记得清清楚楚,在他指挥下来个四面包抄,将那群路霸困在村里,一步步收紧,一网打尽。
最后不仅救出了二丫的弟弟妈妈,还把二十几名路霸王八蛋一个不落全逮回局里,也算是让他们戴着银手镯来趟省城游了,幸好文篮提前说人数不少,严厉安开了好几辆警车去呢,不然还不一定坐得下。
“怎么样,你儿子没给你丢脸吧?”文篮得意洋洋地问。
安然给他一巴掌,“抓坏人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但咱们一码归一码,你偷开你石伯伯的车,这事我很生气……但你是成年人了,自己反省吧,车子撞坏自己赔,别妄想老娘给你出一分钱。”
文篮收起洋洋得意,“妈,别的我也不多说,就以前你老跟我说什么操作系统不一样,我一直觉着你也不懂你就是乱说的,今儿我算是彻底相信了真的不一样,这教训我接受了。”
哎哟喂,安然一愣,果真是她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他自个儿碰一鼻子灰有用吗?
在这一刻,母子俩看着彼此,忽然都知道为什么以前总是相爱相杀了。这就是相处模式的问题,安然需要绝对的服从,而文篮需要不断尝试和亲身体验,这两者之间很多时候是背道而驰的,不冲突才怪!
行吧,安然叹口气,她发誓,从这次以后真的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了,他包文篮就是把天捅破,当不了飞行员她也不管了,大不了就回归一开始她的设想,当一名普通的工人,成为这部庞大国家机器上一颗默默无闻的螺丝钉呗,反正无论是雄鹰还是螺丝钉,都是她的儿子。
不过,想是这么想,当三年后包文篮以理论和实操均第一名的成绩,依次用最短时间完成了飞行基础理论、初教机飞行训练、高教机和改装训练后,实现从一名普通高中毕业生到军人,从军人到合格飞行员,又从飞行员到空中战斗员的完美蜕变,成功获得了航空兵部队战术训练的资格,并将在两年的战术训练后,按照不同的飞行等级,定飞行员级别,享受不同的飞行等级补助金。
这些东西太专业,安然听得云里雾里,这几年研究院就在隔壁,耳濡目染之下,她也知道轻型战机和其它类型的战机不一样,最大的特点就是轻巧,小,大多数时候是在争夺战区上空制空权、护航或者较小范围内对地支援时,才会使用。通常驾驶舱只能坐一人,既是驾驶员又是武器操作员,坠毁的几率也比一般飞行员大多了,没有任何第二人的支撑和配合,在天上是真正的孤胆英雄。
那是1989年,安然刚要过三十七岁生日的前一天,忽然收到这么份礼物,她是又激动,又难过,她的儿子,莽撞,冲动,臭屁,可他总是在所有人哪怕她自己都不看好的条件下来个绝地反杀,将那些轻视他的人的脸打得啪啪响。
安然这脸被他打得太响,但她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因为那小子又给她丢出一个难题——他!要!结!婚!啦!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安然正在厂里开会,经过三年的马不停蹄抓生产,搞效益,促发展,现在的东风纺织厂(服装厂)已经成为整个石兰省有名的集原材料生产、加工、设计和销售为一体的综合国营大厂,是当之无愧的石兰省轻工业领域的老大。厂房占地面积扩大了一倍不说,工人也成功突破千人,用不了多久就要突破两千了。
最近,她操心的是厂里账户上钱太多了,固定存款已经达到千万,这钱其实对一个千人大厂来说也不算很多,但在石兰省这一带,已经多到很多企事业单位都不敢想了,最近国企改制,三角债频发,正式迎来了历史上有名的第一轮下岗潮,石兰省是重灾区。外头多的是举着横幅上市政府省政府讨说法的工人,就是曾经辉煌一时的阳城钢铁厂,也不可避免地走上这条路。
很多耳熟能详的兢兢业业一辈子的老熟人都下岗了,譬如赵银花的男人,譬如小海燕陈大娘的儿子,听说都是钢厂改制后下岗的第一批。
虽然,他们现在的家庭通过发展药材种植、食品加工等“副业”挣到不少钱,也不缺这点工资,但对于这些老工人来说,失去工人这种身份的认同,就是失去灵魂。
当然,他们这算好的,毕竟失去经济来源的打击还远不止于灭顶,可其他绝大多数普通家庭来说,却是相当致命的打击。
安然正琢磨着怎么把厂子账户上的闲钱跟这波下岗潮联系起来,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的时候,当年的老上司,现今的阳城市第一届女市长贺林华亲自登门,跟她商量廖星月和包文篮的婚事来了。
安然:“???”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刚过完三十七岁生日,一觉醒来就要当婆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