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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帝念着沈玉蓉前阵子刚刚小产,自是不忍见她下跪,于是亲自伸出手,去将她扶起。
“你先起来,倘若瑜儿当真无辜,朕自会给你们姑侄一个公道。”
“皇上……”沈玉蓉还要再说,却见成化帝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中虽是温和,却还是隐含着威势,令她心底一震,不敢再说,只站起了身子,重新在成化帝身旁坐下。
“爱卿,你说瑜儿领了一拨蒙面人去涠洲刺杀你府上的女眷,朕却想不明白,你们周,沈两家已是结成了秦晋之好,瑜儿的妹妹,更是你的侄媳妇,他又有何缘由,要去刺杀你们周家的女眷?”
“皇上,”周怀安向着成化帝拱起了手,他的声音平稳,徐徐道;“沈清瑜要杀的,并非是周家的女眷,而是微臣手下一位参将的妻子。”
“哦?”成化帝皱起了眉头,看了沈清瑜一眼,道;“好端端的,瑜儿为何要杀一个参将的妻子?”
“皇上与其问微臣,不如去问德妃娘娘。”周怀安岿然不动。
成化帝有些疑惑,向着沈玉蓉看去,却见沈玉蓉的身子不住的颤抖,一张脸也是变得如雪般苍白。
“周怀安,本宫位于深宫之中,如何能识得你手下的参将?又如何能与区区一个参将的妻子结下仇怨?你说本宫命亲侄去杀一个参将之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皇上,您岂可相信周怀安的一面之词?”
沈玉蓉双眸盈盈,纤瘦的手指握住了成化帝的胳膊。
成化帝拍了拍她的手,以示抚慰,自己则是向着周怀安望去。
“爱卿,德妃自入宫后,就一直伴在朕身边,连宫门都没出过几次,你如今将一个参将之妻牵扯出来,究竟是何缘故?”成化帝目色威严,声音也是冷峻起来。
“皇上,德妃娘娘自十七岁入宫后,便是一直伴驾在皇上身侧,此事无人不知。可那参将之妻,与德妃娘娘的牵扯,却是始于十七年前,那时候的娘娘,还不曾入宫。”
“周怀安!”德妃声音凄厉,喊出了三个字来。她的手指紧紧的攥着椅背,怎么也不曾想到,周怀安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当着皇上的面,说起此事。
成化帝的手抚上了沈玉蓉的手背,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向前道;“十七年前,德妃尚且待嫁闺中,又是如何与那参将的妻子牵扯出瓜葛?”
周怀安闻言,便是淡淡道;“皇上,微臣今日面圣,也将那参将之妻带进了宫,等皇上见了她,想必就能明白,德妃娘娘为何要杀她。”“皇上!”沈玉蓉面色如雪,就连唇瓣也是失了颜色,她哀求般的看着成化帝,几乎落下泪来;“臣妾虽不知是如何惹恼了怀化将军,让他设下这样的圈套来害我,害瑜儿,您万万不能听信他的话,您要为臣
妾做主啊!”
成化帝见她几近落泪,自是不忍,“蓉儿,既然周爱卿已经说了,咱们看看也无妨,此事若真有人陷害你,朕难道还能饶了他不成?”
成化帝抚慰一番,向着周怀安道;“罢,让她进来。”
“是。”周怀安一个眼神示意,便有内侍小跑着走出了太和殿,未过多久,便领了一个妙龄女子,走回了正殿。
秦小满一路都是低垂着眉眼,原先谢广一直在殿外陪着她,直到听见皇上宣传,谢广才松开了她的手,低声嘱咐她不用怕,他就在外面。秦小满咬了咬牙,想起自己一家三口这大半年来的遭遇,想起谢广带着自己母子一路逃脱,想起自己和远儿数次险些命丧沈家人的刀下,她的心里不是不怨,也不是不恨,可除了怨恨以外,更多的却是蚀
骨的绝望,与刺心的痛楚。
秦小满低着头,强压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在成化帝面前跪了下去,“民妇秦小满,见过皇上。”
“抬起头来。”成化帝瞧着她的身形,眉心便是微微蹙起,又听她声音婉转娇柔,遂是下令道。
秦小满顿了顿,一双手暗自握拳,指甲陷入肉中,需得这份痛,才能让她保持一份清明。
她知道,只要她抬起头,就能瞧见德妃,瞧见自己的生母。
儿时,她曾经无数次的在心底想像过,倘若有朝一日,自己当真有这个福气,能见到自己的母亲,她自是什么也不会做,只想扑在她怀里痛哭一场,问一问她,当年为什么那样狠心,要将自己抛下。
她一直以为,母亲抛弃自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然,又有哪个女人能这样狠心,丢下自己刚刚满月的孩儿?
她从没恨过她,即便她抛夫弃女,即便父亲为了她郁郁而终,她也没有恨过。
可她,却要杀她!
秦小满的眼睛不知何时噙起了泪花,她紧紧咬紧了牙关,生怕自己一松口,呜咽与悲鸣便会不可抑制,从嘴巴里溢出来。
“朕要你抬起头来。”成化帝见秦小满久久不曾动弹,语气中不免带了几分怒意。
秦小满闭了闭眼睛,缓缓抬起了头。
她没有看向成化帝,而是直接看向了德妃。
隔了十七年额岁月,母女两再次相见。
沈玉蓉在看清秦小满的刹那,整个人如同雷击,瞬时怔在了那里。
她早已知晓,这个孩子长得像她,所以才会让贤妃有机可趁,欲用这个孩子来扳倒自己。
可直到今日亲眼见了,沈玉蓉的心底还是经不住的震颤了,眼前的女子,活生生就是十七年前的自己。
一样的纤眉细眼,眉目如画,一样的肤如凝脂,白净无暇,所不同的,是她的眼神远比自己当年更要清澈皎洁。
沈玉蓉怔怔的看着秦小满,有那么一瞬间,她将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尽数忘却,忘了身旁的成化帝,忘了周怀安,忘了自己的身份,甚至,忘了七皇子与九公主。她的记忆回到十七年前,那个时候的秦小满才刚出生,整个孕期,她因着处心积虑的想要逃跑,身子虚弱的很,连带着秦小满生下来也是瘦弱不堪,就跟个猫儿似得,连哭声也是细细微微的,产婆说养不
活,那姓秦的粗汉则是整夜整夜的将小小的孩子揣在怀里,以自己的体温去温暖着怀里的女儿。有那么多次,他抱着孩子期冀的看着自己,她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喂这孩子吃几口奶,没有人知晓,听着孩子的哭声,她也曾心痛如绞,却还是逼着自己狠下心,转过身子,不去看孩子一眼,更不曾喂她
吃一口奶,她那样害怕,害怕这个小东西会让她的心融化,会让她舍不得走,会让她堂堂内阁大学士家的嫡女,心甘情愿的跟了一个乡野蛮汉,在这偏僻的小山村里过日子。
她逼着自己扼杀掉对孩子的母爱,逼着自己硬下心肠,不论孩子哭得多么厉害,她都是连抱都不曾抱过一下。
她一次次的告诉自己,这个孩子与她无关,就当她从没生过这个孩子……
可此时,当秦小满活生生的站在自家面前,将那十七年前的一切血淋淋的撕了开来,甩在了她面前。
这个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的,她的亲生骨肉。
成化帝看着秦小满的面容,起先的震惊渐渐退去,他的声音含着几分沙哑,对着周怀安道;“你说,等朕见了她,就会明白德妃为何要杀她,此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上,德妃娘娘入宫前,曾在百花会上走失,沈府曾大力在京中搜寻,此事甚至就连宫里也惊动了,想必皇上还记得。”
“不错,朕记得。”成化帝微微颔首,当年沈玉蓉本该许给太子,为太子妃,正因后来走失了一年,才失去了太子妃的身份,退而求其次的嫁给了他,谁知太子早逝,这把龙椅,最后落在他身上。“微臣斗胆,想告诉皇上,德妃娘娘走失的那一年,正是被人牙子卖到了豫州,让一个秦氏男子买去,在一个秦家村的地方,与那秦氏男子成亲,生下了一个女儿。”周怀安声音低沉有力,听在成华帝的耳
里,只让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一派胡言!”沈玉蓉浑身都如同筛糠般的颤抖着,她伸出手指,艰难的指向了周怀安,嘶声道;“周怀安,你与本宫父亲多年不和,如今就想出这么一个毒计来陷害本宫,你当皇上会信你?”说完,沈玉蓉又一次跪在了成化帝面前,声泪俱下;“皇上,您知道的,臣妾当年从家中走失,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时,不慎从山崖落下,幸被山间的姑子所救,养好了伤才回到京师。这些年民间常有传言
,多是议论臣妾当年走失之事,臣妾念那些都是些坊间愚民,不曾计较,可周怀安却是本朝的大将军,他也曾这样污蔑臣妾,陷害臣妾,其心可诛啊皇上!”
成化帝这一次却并未伸出手,去将她从地上扶起。他的眼睛一直看着秦小满,从德妃与秦小满近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中,成化帝对周怀安口中的话,早已是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