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道士见鬼

蜀山卧月眠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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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知会之事呈报完毕,陵越正欲退下,却又被微明掌门叫住了。

    “云汐的精魂来自白露塘……”微明低头看了一眼决明留下的海清玉,愀然道,“自湖水抽干之后,她的灵力也日益枯竭。”

    陵越:“若论继承掌门之位所需的能力——武功……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微明:“你说的没错,可她不能再跟你修炼双剑,却是一个问题。如今江蓠也回来了,你看——”

    陵越:“掌门师尊,此事……弟子还需考虑。”

    “是该好好考虑,而且……”微明看了一眼陵越,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你回去吧。”

    陵越俯首告辞,迈出了太虚阁。

    是否与江蓠修炼双剑?他有些犹豫。决定此事是否妥当的关键,不在于江蓠的命相或能力,而在于……自己。日夕相对,双修同心,自己能做到了无邪念吗?他还在试,从让江蓠重新做回自己的副手开始试起。

    今夜月色多妩媚,是否一如那山月居中之人?朝露亭既毁,他自没有再去不孤山的理由了。旧梦毕竟只能在梦中重温,逝去的终究不会回来。

    江蓠觉得这日知会虽然讲的多是无关痛痒的皮毛,但倒是挺新鲜、也挺解闷的。

    濯月、濯柳是一对来自垂空岛的双生姐妹,她们听人说起附近镇子上有集市可赶,正邀请江蓠同去。也是,垂空岛四面皆海,比玉浮更加寂寞。如今来到陆上,怎能不凑凑俗世的热闹?

    无奈江蓠公务缠身,便暂且拒绝了。

    “嗳,”从后面过来的谢亭山用折扇敲了一下江蓠的右肩,问道,“你是曦月的姐妹?”

    江蓠虽觉得对方有些无礼,不过据说眼前人曾在西域知林堂与曦月共事,便觉得勉强算半个友人,对他点了点头。

    谢亭山挥了挥扇子,继续问:“那你可知我是谁?”

    江蓠抱起书箧,答道:“谢家三公子嘛。”

    谢亭山右跨一步拦阻江蓠的去路,道:“苏家二小姐留步——”

    江蓠听到这个称谓,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微微瞪大了眼睛,抬头看谢:“你——曦月跟你说的还真多啊……”

    谢亭山脸上堆满笑意,一边跟上江蓠的脚步,一边说:“我小时候上你家看过病,大家都是扬州的老邻居了,你不会这么健忘吧?”

    江蓠恍然大悟……不过小时候在温清堂里嬉闹的小鬼甚多,她又只喜欢跟着姐姐,对眼前人实在没有多少印象,便说:“既是老邻居,今后去你们谢家的铺子买东西可有优惠?”

    谢亭山叹了口气,道:“就猜到你不记得我,不过没关系,现在认识也不迟。说什么老邻居的优惠,将来我们可能还是亲眷呐。”

    “亲眷?”江蓠又是一惊,“该不是你大哥二哥看上我姐了吧?”

    “差不多。”谢亭山道,“不过不是你亲姐,是王沅芷大小姐,你们不也是姐妹么?”

    “哦哦哦……”江蓠想起来了,王家似有跟谢家联姻的打算,对象大概是谢家二公子谢立渊,“谢立渊啊,我听沅芷说起过。”

    谢亭山:“她怎么说?是不是觉得我二哥风流倜傥,早已情不自禁地拜倒在我二哥的石榴裙下,非君不嫁了?”

    江蓠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她说你二哥老喜欢硬闯她家的院子。”

    谢亭山:“唉——早跟他说对女孩子要温柔,他就是这脾气。”

    江蓠嘲笑道:“看来对待女孩子,你比你二哥在行得多咯?”

    谢亭山倒不谦虚:“哈哈,那不一定,也得分人。”

    此时二人已并肩走到塔楼之外,江蓠转身对谢亭山说:“老邻居,改日再叙旧吧,我还得去仙箓司干活。”

    谢亭山:“欸,且慢——我想问个事儿。”

    江蓠:“嗯?请问。”

    谢亭山神秘兮兮地凑到江蓠耳边低声问:“你们这儿……有鬼么?”

    江蓠不知谢亭山为何有此一问:“鬼?你见鬼啦?”

    “见了都好几晚了!还是我体虚产生了幻觉?苏二小姐快帮我看看——”谢亭山把左手腕伸到江蓠面前。

    江蓠无奈地把两指搭上去,除了触感冰凉,也实在发觉不了其他异常,答道:“我离家时尚年幼,没能继承家里的医术,如果说错了可不负责。……你手脚冰冷,确是阳虚之状。可是你又脉象稳健,不像是有病的人。”

    江蓠绕着谢亭山转了一圈,继续说:“看你身上戴的这些有的没的,该不会有从古墓里挖出的宝贝吧?有些东西在地下久了,吸取阴秽之气,若离得太近,会影响体质。”

    谢亭山听言,从怀中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铃铛,吓得江蓠猛往后面退了两步:“这个?”

    江蓠:“噫!——离我远一点……我不懂这些,不过看着挺邪门的,你最好去问问行家。”

    “阴间本与阳间重叠,人若阳虚至极,就会看到阴间的情景啊。”黄衫的濯月从江蓠身后探出头来,插了句话,“阳气消尽,则蜕去肉身,成为阴间之鬼。”

    绿衣服的濯柳不由分说地抓起了谢亭山的手腕,笑道:“谢公子也没那么阳虚,应该不至于看到阴间的景象。看来真是活见鬼哩~”

    濯月拍了下濯柳的脑袋:“好啦别吓他了。”

    两姐妹嬉笑着离去,江蓠也没把谢亭山的担忧放在心上,匆匆告辞。

    日知会结束后,陵越本想与江蓠同去仙箓司,但只一低头的功夫,便看到谢亭山已出现在江蓠身边,接着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他的视线。

    “她倒是个惹眼的人。”

    陵越知道自己不该对此感到奇怪,毕竟自己第一眼看到江蓠时……也觉得她好看,且忍不住想亲近之,不是吗?

    就好像没有人不喜欢四月的和风,何况那人总把自己的一颦一笑给予得如此慷慨。

    想到旁人不但能与江蓠说笑,还可能对她想入非非,甚至会用各种花招哄她开心,陵越心中说不出地一阵烦躁。

    今日的综事堂中有些不够亮堂,主要是照明的灵石和宝珠因用得久了需要更换,所以暂以普通的烛灯替代。

    人在柔和的灯辉之下,倒不至于看不清公文上的字,只是觉得格外慵懒,仿佛周遭的环境不再是冷冰冰的办公地。

    江蓠余光瞥见一只飞虫在左侧墙上投下放大数倍的阴影,吓得往相反的方向一缩,撞到了右边的陵越。

    “抱歉抱歉……”她赶紧将自己的红木凳向外挪了两寸,如此便坐得离陵越远了些,以免自己动作幅度大时又干扰到他。

    陵越:“怎么了?”

    江蓠:“没什么,不太习惯烛灯的……影子。”

    曾经的江蓠喜欢与陵越走得尽量近,好像这样会使她有一种安全感。然而如今的她早已认清了身边这副肩膀绝不会让她依靠,所以反倒是保持距离会令她更加自在。

    可陵越不这么认为。

    身边的人在一臂怀揽的距离之内,才更有掌控感。

    回想起不久之前谢亭山与她交头接耳的亲昵画面,对比眼前两人之间过大的空隙,他更觉得非说点什么不可。

    陵越:“谢亭山是……富家公子。”

    江蓠朝他看了一眼:“嗯?对啊,很有钱。也不知他来山里做什么。”

    陵越:“富家公子,或许有些风流习气。”

    江蓠又看了陵越一眼,心想他什么时候喜欢在背后议人短长了?谢老三或许喜欢闹腾,但目前看来倒也不十分讨厌,便为其辩解道:“还好。谢亭山毕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陵越:“他不仅读过圣贤书,而且书画双绝。”

    所以呢?江蓠越听越糊涂,道:“我听曦月说过,谢稽留和谢亭山,一笔丹青妙绝时人。”

    陵越:“师妹也好书画?”

    江蓠:“我只会乱翻书,别的都不懂。”

    陵越:“可惜了,师妹若是好书画,本可多向他讨教。”

    江蓠:“能学点书画自然好,不过他这种买卖精,会不求回报地教人吗?我看多半得交学费吧。”

    “学费?……呵。”陵越莫名的醋意总算被这句玩笑化解了一些。

    从前江蓠与陵川、重岩交情也不差,但还不是只痴恋他一人么?谢亭山这种轻薄公子,她应当是不会中意的。想到这里,陵越心里畅快了点。

    话正说着时,江蓠的肚子响了一下。她趁陵越不注意,从书箧里取出一个手掌大的食盒,将其中一块小桃酥塞进嘴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咀嚼起来,尽量不发出声响。

    吃独食的行为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她觉得与陵越分享自己亲手制作的点心似乎更为不妥,便只能这样偷偷摸摸地吃了。

    然而她的动作又怎能逃过陵越的眼睛?陵越瞧她鬼鬼祟祟的模样,只是加深了脸上的笑意,外加很想帮她拭去嘴边的碎末。

    摆放在书案一角的茶壶因陵越施法而腾起,茶水汩汩地倒进杯中。

    “慢点吃。”陵越亲手将茶杯递到江蓠面前。

    “嗯……”腮帮子鼓鼓的江蓠不争气地红了一下脸。

    陵越:“明日巳时三刻,你去一趟太虚阁,掌门师尊要见你。”

    江蓠一边“哦”一边点头,看来闲聊已到此为止了。

    茶水不凉不烫刚刚好,顺着喉咙滑到胃中,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但江蓠觉得自己喝的不是茶,而是一种□□。

    也许她真的不该回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