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乌兰墨香

蜀山卧月眠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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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浮派主要的藏书之地仍是东丘九渊阁,但仙箓司中的乌兰台也分贮了一部分。

    江蓠有点紧张地站在乌兰台门口,偷偷探出半个脑袋。

    只见外厅当中矗立着巨大的槐树根,早已枯死的枝干深入天顶石缝,不知所至。满室墨香盈溢,还混合了防蠹的芸草、烟叶、肉桂的味道。江蓠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说不定会喜欢上这个少人问津的清静之处。

    萧道凌抬头瞥见一双四处张望的眼睛,说了一声:“请进。”

    江蓠还没完全做好心理准备,但既然被发现了,就只能壮壮胆子走进屋去,反在背后的手里捏着几张纸。

    萧道凌无论是身材、嗓音还是眉目之间都与陵越有些相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相似,江蓠更感到局促不安。

    萧道凌似乎看出了眼前人的慌张,起身拱手道:“在下北仓派弟子萧道凌,姑娘登门,不知有何赐教。”

    “不不不不……”江蓠有些结巴地说,“我是……我是来请你赐教的。”

    “哦?”萧道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是?……”

    江蓠捋了捋头发,自我介绍道:“我叫江蓠,被上头调来做乌兰台校理,也就是……你的助手。”

    萧道凌听言,露出温和的笑意,说:“原来是江蓠,青雀已跟我说了。”

    “青雀?”江蓠不记得仙箓司里有个叫“青雀”的人,“青雀是谁?”

    萧道凌才发现自己脱口而出便是弟弟的小名,更正道:“家弟世凌跟在下说起过此事。”

    江蓠依然一脸疑惑,问:“世凌?你弟弟也来玉浮了?”

    萧道凌摇摇头,解释道:“忘了你们玉浮不爱唤人本名。家弟萧世凌,你们都叫他‘陵越’。”

    “呃……!”江蓠还是头一回知道陵越的本名,更没想到眼前人竟是他的兄长!不过……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她勉强把思绪拉回来,将手里写满了书名的几张纸排列在萧道凌面前的书案上,指着前两张,说:“只有这上面的书,是我比较熟的……”

    萧道凌不明所以,任她继续说道——

    “剩下这些,我虽然看过,但记得的不多。我……半个月后上任,想请萧师兄指点一下,要胜任乌兰台的工作,读熟哪些书最为要紧。你……用朱笔帮我划一下,可好?”江蓠生怕自己读书少被萧道凌取笑,难为情得不敢抬头,只是用小手抓起一支蘸了朱砂的毛笔,恭恭敬敬地递到萧道凌面前。

    萧道凌这才明白江蓠此行来意,且不说她看的书不算少,便是真少,有这样临阵磨枪的想法也让人有几分欣慰——而且,纸上的字迹韶媚可爱,其萧逸疏朗不似出自姑娘之手,张弛之间又极有分寸,让人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他接过江蓠手中的笔时,看到她左手上的碧玉戒指,视线稍作停留之后,才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起来。

    江蓠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小声说:“那个……萧师兄,如果有别的我没列在纸上的书需要读,你……也帮我在旁边注一下吧……我是说……请…请你……请……”她加重了“请”字的语气,以免显得自己太没有礼数。

    “江蓠师妹不必如此见外。”关于江蓠和陵越之间的事,萧道凌在来到玉浮之后也有所耳闻,所以对她格外和颜悦色,“这些书,你慢慢看起来便可。”

    江蓠见他越划越多,心里是崩溃的……眉眼不觉皱成了一团。

    没事,没事,据说翻阅道藏可以使修为更加精纯,就当是修行的一部分了——她如此安慰自己。

    “谢…谢谢萧师兄。”江蓠接过纸笺,想了想也没别的事了,便告辞道,“那我就不打扰萧师兄做事了,半个月后见。”

    萧道凌想到眼前人日后能来为自己分担几分乌兰台的苦活,心情也十分愉悦,笑着回道:“等你来。”

    从那天开始,江蓠连走路吃饭都手不释卷。这不只是为了她自己今后做事更顺畅,更是为了不在其他门派面前丢玉浮的人,不想让萧道凌以为玉浮弟子不学无术。

    大量的学习有时让人晕眩。

    这天傍晚,她借着夕阳余晖手持书卷行走在回不孤山的路上,忽觉身侧有个人跟她擦肩而过——抬头四顾,周围却半个人影都没有。

    是学习太累以至于产生了幻觉?还是沾染了谢亭山身上的邪气开始撞鬼了呢……

    江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萧道凌自从来到玉浮之后,便三天两头去陵越的住处寻他。兄弟二人多年来分处两派,自然要珍惜这难得的相聚机会。

    陵越也因此重拾了自陵川离开玉浮之后就荒废许久的弈棋的爱好。

    “世凌棋力常劣于兄长,今日胜得容易,想是兄长意在别处。”陵越弃子推坪,似是有些不满。

    “哈哈。”萧道凌一边给二人倒酒,一边笑着说,“其实……乌兰台是缺人,但你也不必把自己的得力助手指派给我。”

    清酒入喉,而没有朝露亭中的花气,这总让陵越觉得少了点什么。舌尖寡淡的余味更使他意兴阑珊。他搁下酒盏,似不经心地问道:“你见过她了?”

    萧道凌从怀中取出几张列满书目的纸,拍在棋坪上,说:“这是她做的功课。她好像有点怕生,对胜任校理一职,也不大有信心。”

    陵越瞥了一眼纸上熟悉的字迹,仿佛能想象江蓠书写时那专注的模样:烛灯下的长睫一颤一颤,小手有力地握着笔杆,写到一半时恐怕还会用笔戳着腮帮子冥思苦想,稍有所得便露出一脸慧黠的笑……

    “她对什么都没信心,但天资颖悟,只要稍加鼓励——”

    “她这么好,你怎么不自己留着?”萧道凌趁机调侃,“莫非如传闻所说,她道心不坚……倾慕于你,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麻烦?陵越想到这个“麻烦”,心中竟泛起了一丝甜蜜,但又怕被兄长看穿,便只能说:“她还年轻,道心不坚,也不奇怪。”

    “哈哈哈哈——”萧道凌笑得更加放肆,“你也年轻,你的道心就很坚定么?”

    陵越将眉一挑,没有作答。

    萧道凌又将杯盏满上,大概是想从微醺的弟弟嘴中套出几句真心话:“你我虽然自幼习道,但我们之中,总需有人为萧家留下一点血脉。”

    “呵——”陵越没有丝毫犹豫,做出了一个敬酒的动作,道,“传宗接代一事,便全赖兄长了。”

    萧道凌不置可否,脑中浮现那个青衫女子的面容,觉得比之于冷冰冰的云汐,他更喜欢这个弟妹,因为更加的……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