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婚之夜

蜀山卧月眠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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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元朴用笔蘸取散溢奇香的莣枝作墨,凌空细细描绘了一番,那匍匐其下的无形活物便直起身来迎面向上,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崆峒派弟子的模样。

    “智世为阳,灵世为阴,原本相依而生。”鲁守拙看着咒法禁锢着的未成人的活物们,感慨道,“两世断裂之后,此世阴魅昼出,既留不在阳间,也回不去阴间,却不知彼世光景几何?”

    鲁春生笑说:“你自从得了这张长胡子脸后,说话也文绉绉起来了。阴间黑漆漆冷飕飕,回不去便回不去吧,也没什么可惜。咱们只要用倾崖荡剩余的灵力吸取各派弟子激战时散发的阳气,不就可以使阴魅聚阳成人,留在阳间么?我比较在意的,倒是除了蜀山、琼华之外,玉浮派究竟是不是我们的‘自己人’?”

    “哼~”假掌门鲁遏云嗤笑了一声,“某些人想独善其身,却不知同类作恶,哪怕只是少数,也难免牵连自己被世人口诛笔伐,何况我们还是多数?”

    鲁元朴停下笔来,回道:“作恶?我们不过就是借人色相在此世立足罢了。”

    鲁春生:“元朴老弟此言差矣,我们要是只为立足,抓那么多阴魅作什么?难道给我们端茶送水不成?”

    鲁秋别:“呵,将阳间的人杀回阴间做鬼,也将阴间鬼魅拉回阳间做人,功过相抵,算的什么恶?”

    鲁春生:“哈哈哈……”

    “总之,玉浮需要一点警告。”鲁遏云作出结论,“挑个良辰吉日,再去会会他们。”

    鲁春生:“若能打得他们伤亡惨重,还怕不跟我们同流合污?”

    鲁元朴:“不过这新成人的阴魅气味甚重,且灵识未开,要莣枝的气味散去,并赋予常人的智力,还需一段时间。”

    鲁遏云:“老弟有所不知,这新生的魅人还未及与阳间五行融合,因而术法不侵,还不知苦痛,用来打仙山,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鲁春生:“从前我们偷袭紫琅、天山时,需在暗中行动,让败死的弟子由面貌相同的魅人替代,潜伏其中,自然不能用气味太重的,以免被人发觉。这回是明攻,就不需要讲究太多。”

    鲁守拙:“何以此次不偷袭个别玉浮弟子、让魅人取而代之?”

    鲁春生:“哈哈,还不是因为那玉浮山有双修的传统,以致门下弟子凡心最重,爱恨情长?有情人之间,自然易辨真伪,何有魅人容身之地?而且,这玉浮的夜生渊是我等所来之处,我等必……”

    鲁遏云厉声道:“必取之不可!”

    玉浮派为筹备此次首席弟子陵越的婚事可谓用尽心力,毕竟此人将来或许还要接任掌门。

    五重丘内张灯结彩,光是看那迎风招扬的红绸布,便让人觉得这初冬的物候一点也没有肃杀萧条之感,反倒满溢着过年似的喜庆。

    江蓠也收到了请柬,不过有句俗话说得好,“别把别人的客气当福气”,所以她只是托云漪把贺礼送去,自己则志愿加入了新婚之夜玉浮中丘的守卫之列,此刻正倚着半山腰的一棵藤树站岗瞭望。

    杜蘅、曦月也早已离山,没有来赶这次的热闹。

    江蓠不知陵越是否已将无脸人的事报知微明掌门。虽然她跟微明不太熟悉,但陵越毕竟是微明亲授的徒弟。假若真微明已死,眼下在太虚阁中的“掌门”是某个无脸人假扮的,陵越应能看出些许端倪吧?

    重责大任,都由陵越扛着。江蓠不得不慨叹这位师兄确实挺不容易的——难得结个婚,恐怕还被自己告知的消息破坏了心情。

    不过反正自己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了。

    “小江蓠。”萧道凌的声音从身后跳出来,江蓠因正出神地想事而微微受惊。

    “萧师兄,上头正大摆筵席,吃香喝辣,你怎跑来了这里?该不是……喝多了来小解吧……”江蓠最后小半句话轻得几乎听不到。

    “哈哈哈——”萧道凌亮出一个果盘,“琼州无极岛送来的荔枝,念你守卫辛苦,给你带几个。”

    “这——你……”江蓠先是感激,然而忽地想到身边之人均有可能是戴着假面皮的无脸人。自己负责守卫,若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岂不是又遭殃又失职?可是……怎样才能判断眼前人是真是假呢?

    江蓠脑中飞速转动,想到萧道凌来玉浮已将近一年,其间找陵越找得很勤快,亲兄弟之间,断无错认之理。这样看来,至少自己此前认得的那个萧道凌大抵是真的。

    萧道凌哪知道江蓠在想什么,见她盯着自己半天不说话,还以为是她因陵越成婚而伤心过度,便只是把果盘塞给江蓠,又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嘱咐道:“夜中湿冷,小心着凉。”

    江蓠双颊一热,又把无脸人的事抛到了脑后,觉得自己实在是多心了。她向眼前人盈盈颔首,道了一句:“谢谢师兄。”

    这温柔羞赧的模样使萧道凌有几分心动,也有几分心疼。他柔声抚慰道:“人都有脆弱和难过的权利,你也不必总是这样……若有需要,随时找我。”

    江蓠原本没有特别悲伤,但听萧道凌如此一关怀,竟毫无预兆地鼻酸起来,也不知自己在委屈什么。也许在那诸多难以厘清的情绪之中,最重要的,是对眼前人的感激——原来一句安慰的话,也能让冬天如此温暖。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这份温暖,只能用行动剥了一颗荔枝,举到萧道凌面前。

    萧道凌亦不客气地品尝了沾染佳人芬芳的甜蜜。

    中丘广庭上,陵越正穿着新郎服饰,迎受诸人的祝贺。

    在今日出门之前,他将几件从前片刻不离身的东西锁进了书桌的暗屉中。

    一条青绿色的丝帕,穿过碧玉指环,将其与一支金簪系在一起。旁边还多了个破烂的锦囊。

    他没有办法伪装出半分喜色,他心里空得就好像前夜那被月光照得发白的竹片。他知道那个人丝毫也不知自己心中所想,反而正满怀希望地憧憬着与自己分道而行之后、将会遇到怎样的真命天子!

    分道扬镳,各自婚嫁?他至今都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

    他……实在不应如此失神。

    “那是什么?!”云漪指向天边一片乌云问。

    身边的濯月、濯柳两姐妹抬头一望,异口同声道:“邪物!”

    “咳咳——”谢亭山吓得喷了一口酒,“满天彤云之中竟出现这样一团邪气,看来这婚是结不成了。”

    坐在高堂座上的微明掌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起身对众人说道:“玉浮今日再遇不速之客,使友派同道不得尽兴而返,微明在此赔罪。还请诸位暂且离去,以免受到牵连。”

    陵越亦向众人拱手示意,接着拔剑号令道:“玉浮弟子,列阵,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