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红烛灰残还信物 洞房枕冷负良宵

梁羽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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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梅捏了捏贴身收藏的绣荷包荷包里有她的一缕秀。侍梅不禁心中苦笑暗自想道:

    “后天他就要和新人拜堂成亲了拜堂成亲嘿、嘿拜堂成亲?这四个字他也曾经和我说

    过的!”

    侍梅自幼卖到辛家她是和辛龙生一同长大的两小无猜一起游玩的时候谁也没有

    记起谁是丫头谁是主子。

    当然在两人渐渐长大之后他们是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有一天辛龙生硬要拉她

    玩“拜堂成亲”的游戏她记得很清楚那年辛龙生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孩子”而她也是

    初懂人事的十二岁的小姑娘了她不肯和他玩这个游戏说道:“你是少爷我是丫头我

    们不能拜堂成亲的。”

    辛龙生说:“谁说不能成亲回去我就和姑姑说我要娶你。”侍梅吓得慌了说道:

    “你千万不要这样十四妨会打我的。”辛龙生道:“姑姑打你我就和你一同逃走。成了

    亲再回来看她能够把咱们怎样?”侍梅又惊又喜说道:“你当真要娶我?”辛龙生道:

    “老天爷在上若然我骗了你叫我不得好死!”侍梅连忙掩住他的嘴说道:“我知道你

    是真心就算了你不要誓也不要回去和姑姑说我我等你。”说到最后这句话不由

    得满面通红转过了头这天侍梅并没有和辛龙生玩“拜堂成亲”的游戏但在她的心里

    已经是在准备等到他们长大的时候辛龙生会叫人抬着花轿来迎娶她了。

    这次事情过后不久辛龙生就奉了父母之命到江南去拜文逸凡为师一去九年在这

    九年期间仅仅回家两次第一次回来的时候他是十九岁侍梅是十七岁按说彼此已经

    长大辛龙生倘若把那次说话当真的话是应该和她私里重提旧事的可是辛龙生并没有和

    她重提旧事虽然对她仍是十分和气。

    辛龙生不肯重提旧事侍梅是丫头的身份偏又心高气傲当然更不肯给人看贱和他说

    了。不过侍梅还没死心以为辛龙生尚未学成这次回家又只是匆匆一转无暇与她谈婚论

    嫁。虽然她也有了多少怀疑怀疑这个长大了的“侄少爷”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和她一同玩耍

    的大哥哥了换言之也就是变心了。可是尽管有所怀疑她的芳心还是放在他的身上。

    辛龙生第二次回家那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这次回家正好碰上了奚玉瑾到他姑姑家

    里冒充丫头。侍梅当时不知道奚玉瑾的身份辛龙生一听说她是扬州奚家的小姐却是立即

    就知道了的。奚家武学世家辛龙生在文逸凡门下多年自是闻名已久。他碰上了武学名门

    的闺秀哪里还会把一个丫头放在心上!

    这次事情过后侍梅当然是亦已绝望了不过虽然绝望她还是一片痴心。

    那个荷包中除了她的一缕头之外还有一面镜子这是妇女们家常所用的一种很普通

    的镜子但却是辛龙生送给她的

    她还记得辛龙生是因何送给她这面镜子的就在那次玩不成“拜堂成亲”游戏的第二天

    辛龙生在她房间里看她梳头看了一会忽地笑道:“你有一头秀可惜没有镜子梳不

    出好的花样来我送你一面镜子你喜欢吗?”果然当天晚上就给她买了一面镜子回来。没

    多久辛龙生就到江南拜师去了。这面镜子侍梅舍不得用生怕将它打碎珍藏了将近十年。

    她要将这缕青丝、这面镜子送到辛龙生的手上她不敢幻想可以挽回辛龙生的心只

    希望可以勾起他的回忆记得还有一个对他痴情的丫头。

    但这希望只怕注定她是要落空的了。“他有了一个如花似玉而且又是名门闺秀的新娘

    他还会记得我这么一个丫头?”侍梅心想。突然一阵炉火从心底燃烧起来她放慢了脚步

    对女友说道:“他们是在后天拜堂成亲咱们用不着太早赶去就在他们成婚那天咱们及

    时赶到最好。”

    那姓龙的女子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梅姐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既然要这

    样我陪你就是。”

    红烛高烧笙歌盈耳贺客满堂。这天是江南武林盟主文逸凡的掌门弟子成亲的好日子。

    虽然是在战乱的年头四方豪杰冲着义逸凡的面子来的还是不少。

    辛龙生与奚玉瑾拜过堂后文逸凡便即当众宣布立他做掌门弟子。喜上加喜众宾客

    争着上前道贺辛龙生志得意满只觉平生之乐再也无过于今日厂。

    他哪里知道门外有—个伤心欲绝的少女偷听门内的笙歌迟迟不敢进来。

    侍梅本来是想在他拜堂的时候进来的转念一想:“还是给他几分面子吧何况我也不

    愿意亲眼见到他和别人拜堂成亲。”

    姓龙那女子见她踌躇不前只道她已经改变了主意便劝她道:“事已如斯你又何必

    自寻烦恼咱们还是回去吧。”

    侍梅仍然是重复那句话:“不我还是要见他一见。”再加上一句:“我要看他对我怎

    样?”

    姓龙那女子心里想道:“素闻辛十四姑行径怪癖侍梅跟了她十几年看来也是受了她

    的熏陶沾染上她的怪癖了。真不知她想干什么?如果是我的话一就把新郎杀掉一就置

    之度外另嫁别人何须如此自招苦恼?”原来这姓龙的女子亦是大有来头的人物而她的想

    法之怪也绝不在侍梅之下。

    辛龙生接受了宾客道贺之后喜筵摆开新婚夫妇向宾客轮流敬酒。

    因为来的客人太多地方不够宽敞所有的客人当然不能都坐在一起地位较低交情

    较疏的客人席设外间内堂里的客人只限于至亲好友。

    遗憾的是新郎新娘两方面的亲人都没有来所谓至亲好友只是属于主婚人文逸凡的。

    酒过三巡之后忽地有个门人进入内堂报道:“有两个我们都不认识的陌生女子到贺

    其中一个说是掌门师兄的家人。”

    辛龙生怔了一怔说道:“她叫什么名字?”他的那个师弟说道:“她叫侍梅。”

    文逸凡心里想道:“这好像是个丫头的名字?”果然心念未已便听得辛龙生哈哈一笑

    说道;“原来是我家的丫头这个丫头倒是很要面子说成了是我的家人了。你们就在外面

    随便给她设个座位吧不用叫她进来了。”

    文逸凡眉头一皱说道;“你家里的人都没有来难得有一个人来了虽然是丫头也

    总算是你家里的人叫她进来又有何妨。还有一个女子是谁?”

    要知文逸凡是个豪迈不羁的侠士做了武林盟主之后也还是不改原来的性格对于所

    谓“贵贱”之分素来是不看重的。若然不是因为今天是辛龙生大喜的日子他很可能就要

    当众教训他的徒弟。

    那弟子道:“另一位龙姑娘她说她和师父你老人家乃是世交!”

    文逸凡吃了一惊说道;“她可是龙伯岩的女儿?”

    那弟子道:“不错她说她的爹爹是福建龙岩县的龙伯岩。我们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若

    然是真那可不能怠慢故而我们只好让她们先进来了。”

    文逸凡道:“快请她们进来!”原来龙伯岩是文逸凡十多年没有见过面的老朋友是一

    位早巳闭门封刀的武林侠隐。知道他的人不多但他门下的弟子却是当然知道的。

    不过片刻那名弟子已陪了侍梅和那姓龙的女子进入内堂来了。原来她们早已被引入外

    面的客厅坐在那里等候的了。文逸凡山居简陋内室和外厅只是隔着一道门。

    辛龙生见她们这样快来心头一凛想道:“我刚才说的话不知侍梅听见了没有?哼

    就算她听见了她一个丫头又能将我怎样?”原来他刚才拦阻侍梅进来正是因为不愿意

    在这大喜的日子见到她的。倒不是怕她吵闹而是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稍为有点“杀风景”

    的事情生。

    侍梅听到了他的那几句话心里又是恨又是妒但她不愧是辛十四姑的贴身侍女很得

    主人“冷狠”二字的真传进来的时候神色如常不带一丝怒气。

    侍梅和这姓龙的少女走了进来众人都是眼睛一亮心里想道:“想不到辛家一个丫头

    也是如此貌美且又仪态大方。”

    只见文逸凡寓座而起哈哈笑道:“天香侄女长得这么高了我几乎都认不得啦今

    天能够见着你我真是高兴小时候我抱过你的你还记得么?”

    此言一出众宾客都是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和侍梅一同进来的这个女子果然是武林侠

    隐龙伯岩的独生女儿龙天香。

    龙天香检衽一礼说道:“家父是无时不在挂念叔叔。可惜——”说至此处忽地眼圈

    一红。文逸凡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对啦我还没有问候你的爹爹呢你爹爹好吗?他为

    什么不来?”

    龙天香眼圈一红忍着眼泪说道:“爹爹不幸去年已去世了只因世乱年荒我又

    不知叔叔住在此处未能来向叔叔报丧请叔叔原谅。好在碰上了这位姐姐我才知道今天

    是叔叔为令徒办喜事的好日子。所以今天我是特地来向叔叔贺喜也是特地来向叔叔报丧

    的。”

    “贺喜”与“报丧”合而为一当然是大杀风景之事。不过文逸凡一来因为龙伯岩是他

    的好朋友听到好朋友的噩耗心中自是不无悲戚。二来他也原谅龙天香是个小姑娘小姑

    娘说话不知避忌。故此非但井无愠色反而安慰她道:“好在你也长大了你爹爹得享天年

    你亦无须太过悲痛了。今日是小徒成婚的日子你们过来先见一见新郎和新娘吧。这位姑娘

    是——”文逸凡虽然业已知道侍梅是辛家的丫头但在礼节上还是不能不有此一问。

    龙天香道:“这位姑娘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和我也是金兰姐妹。文叔叔你都可能在她

    小时候见过她的。”

    义逸凡依稀记得十多年前龙伯岩是有一家姓杨的邻居说道:“是么?请恕我年纪老

    大记不起来了。”

    侍梅道:“我只是一个丫头不敢与文大侠攀交论故我是特地来服侍少主人的。”

    文逸凡有点尴尬哈哈笑道:“杨姑娘客气了!听说你在辛家多年你和龙生也就像

    是兄妹一般了。来来来!快过来和新郎新娘喝一杯喜酒吧!”

    辛龙生本来甚不高兴但后来听说侍梅和龙天香是金兰姐妹不禁刮日相看心里想道:

    “这我倒应该好好笼络她了。纵然她对我还是有点痴心妄想那也无妨。”

    侍梅走了过来说道:“侄少爷、奚小姐侍梅特地来恭喜你们啦。不知侄少爷还肯要

    我这个丫头服侍你们吗?”

    奚玉瑾连忙站了起来说道:“侍梅蛆姐你说这个话我怎么敢当?”

    侍梅道:“此一时彼一时奚小姐你以前纡尊降贵和我姐妹相称我才真是受不

    起呢。现在你是我的女主人我是理该伺候你了。”

    奚玉瑾道:“侍梅姐姐别说笑了。你再说我可不敢喝你这杯酒啦。”

    辛龙生也道:“我师父说得好你在我家多年等于是我的妹妹一般。我一向也是把你

    当作妹妹看待的。何况你又是龙姑娘的金兰好友我岂能仍然把你当作丫头?从今之后丫

    头二字再也休提!”

    侍梅心里冷笑道:“你以前可是说过要我做你的妻子的哼哼如今怕我旧事重提

    就改口了。哼若不是我和天香姐姐同来你还不会把我当作妹妹看待呢。”心中悲愤却

    装作十分感激的神气说道:“侄少爷这么说你是肯让我恢复自由不用我自己赎身啦。

    大恩大德奴婢永世不忘。”

    辛龙生眉头一皱说道:“侍梅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快坐下来喝酒。”心里却在暗

    暗欢喜想道:“看来是我的顾虑了。她自知身份当然不敢再有痴心妄想。嗯只要她知

    恩感德今后我不妨真的把她当作妹妹。龙伯岩是江南武林前辈虽然死了龙家与许多老

    前辈的交情还是在的。侍梅与龙小姐乃是金兰挚友我有这个妹妹对我也有好处。”

    龙天香道:“辛少侠我的侍梅姐姐多年来蒙你庇护我敬你们夫妇一杯聊表谢意。”

    辛龙生眉开眼笑说道:“咱们是两辈交情你说这话可是太客气了。”他只顾殷勤招

    呼龙天香不知不觉倒把侍梅冷落一边了。

    侍梅趁着各人都不注意她衣袖轻轻一展遮着酒杯提起酒壶斟了满满的一杯酒此

    时辛龙生刚好与龙天香干了一杯想起了她说道:“对啦侍梅妹子该轮到咱们干杯了。”

    侍梅道:“多谢侄少爷赏面奴婢祝你和奚姑娘白头到老鱼水和谐。”把自己这杯酒

    递了过去却把辛龙生的空杯拿了过来说道:“奴婢不敢有劳侄少爷的贵手。”亲自斟了

    一杯一饮而尽。

    辛龙生摇了摇头说道:“唉你还是这样谦下自持我都告诉了你叫你以后休得再

    提丫头二字的。”侍梅道:“是侍梅谨遵吩咐请大哥哥喝酒。”

    辛龙生道:“这才对啦!”当下也就拿起了那杯酒来一饮而尽。抬头一看只见侍

    梅妙目流波目光似含有几分幽怨正望着自己。辛龙生忽觉心魂一荡想道:“原来她果

    然对我还未忘情。”原来他们小时候一处嬉游侍梅就是常常在没人的时候叫他做“大哥

    哥”的。

    奚玉瑾是个很细心的人把侍梅的神态看在跟里却是不禁心中—动。

    奚玉瑾心里想道:“为什么她一定要和龙生换杯又不向我敬酒?”按常理而论侍梅

    是应该同时向新婚夫妇敬酒才对的。

    奚玉瑾心中一动当下就在侍梅给辛龙生的那个空杯上斟满了酒递过去道:“侍梅姐

    姐我替龙生还敬一杯。”

    侍梅接过酒杯说道:“不敢当。”忽地手指一颤只听得“当”的一声酒杯落地

    碎成数片。侍梅满面通红说道:“我不胜酒力只怕是有几分醉了。”

    奚玉瑾疑心顿起说道:“侍梅姐姐你只喝了几杯怎的就会醉了?”侍梅道:“我

    一向不会喝酒的不信你问问他。”装作醉态可掬的样子指着辛龙生。

    奚玉瑾一握辛龙生手心说道:“龙生你是不是也有几分醉了?”暗运真气从他掌

    心辖送进去辛龙生是练有内功的人自然生出反应不禁怔了一怔说道:“我没有醉

    瑾妹你你怎么样?”奚玉瑾觉他的内力如常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说道:“你没醉

    我可是觉得有点头晕了。”

    有好事的宾客起哄道:“新娘这么早就想进洞房了吗?不行不行!”但也有忠厚的长

    者劝解道:“也闹得够了该让他们歇息啦。”

    侍梅忽道:“大哥哥我来不及备办贺礼这个荷包是我亲手绣的权当贺礼聊表

    寸心请你收下。”

    辛龙生见了那个绣荷包不由得变了面色说道:“你何必给我送礼拿回去吧。”

    侍梅忽地变了面色用力一撕把那荷包撕破“当”的一声响那面镜子跌了下来

    碎成片片。那缕青丝也给她一把撒开随风飘散!

    侍梅这一下突如其来的举动众宾客莫名其妙这刹那间不由得都是睁大了眼睛呆了!

    侍梅冷笑道:“我是丫头你是少爷本就高攀不起!是我不知自量也难怪你不收我

    的礼物!好龙姐姐咱们走吧别在这里看人家的嘴脸了!”

    文逸凡呆了一呆上前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龙天香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敢情杨姐姐是真的醉了。改日我再和她来向辛

    师兄陪罪。”

    辛龙生做梦也想不到侍梅会当众拆他的台此时更怕她把往事抖露出来说出更不中听

    的话心里又惊又怒挥手斥道:“好让她走让她走叫!丫头不识抬举何必还留她在

    这里丢我的脸!”

    龙天香低声说道:“文叔叔你听见啦?还是让我们走的好!”

    文逸凡老于世故见此情形心中是明白了几分想道:“家丑不外扬我也不便向龙

    生盘问。但看来这丫头还是处子嘿只要不是败人名节少年人犯点风流罪过那也算不

    了什么。不痴不聋不作阿家阿翁我如今是师尊如父是不便向徒弟盘问那也唯有得糊涂

    处且糊涂了。”他情性洒脱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大家都喝得高兴我也有点醉了。天

    香侄女你和杨姑娘既然要走恕我不送啦。”

    龙天香和侍梅走了之后众宾客虽然不敢高声谈论却也禁不住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议了。

    奚玉瑾涨红了脸甚是难堪;辛龙生惊魂稍定余怒未息脸色更是难看。有忠厚的长

    者便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也喝得够了该让新人歇息啦。”众宾客看见生了这样

    的事情大家都是兴趣索然也无心再闹新房了。

    洞房红烛高烧按说应该是喜气洋洋的但奚玉瑾的心却好像给红烛的火焰灼痛似的

    板着脸孔不一言。

    辛龙生凝神静听知道洞房外没人偷听低声说道:“瑾姐我真是抱歉。我那丫头没

    有家教跑来胡闹了一场大杀风景但愿你不要放在心上。”

    奚玉瑾冷冷说道:“为什么她会在宾客面前丢你的脸你是不是做了对不住人家的事情

    你还是不要瞒我吧?”

    辛龙生叫了个撞天屈说道:“你想我怎会与一个丫头要好?”

    奚玉瑾道:“当真没有私情?”侧跟斜睨利剪般的眼光好像要看到辛龙生心里。

    辛龙生道:“当真没有!不过你是知道的她是我姑姑的贴身侍女我对下人又是一

    向和气或许她对我有所误会暗地里害了单相思那也难说。但这也不是我的过错呀。瑾

    姐夫妻之间重在一个信字。难道你不相信我反而相信一个丫头?”

    奚玉瑾是个七窍玲珑精明能干的女子心里自是不能无疑但却想道:“如今我堂也

    拜过了洞房也进了夫妻名份已定若然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也没有什么意思。龙

    生现在是真心爱我这是绝对没有疑问的。即使他以前犯过什么风流过错我也无须斤斤计

    较了。”

    但想是这样想奚玉瑾的心中仍是不能无所感慨。突然间她不由得想起了谷啸风

    “谷啸风从来没有对我隐瞒过什么事情龙生与这丫头之事却到现在才告诉我。”

    辛龙生挨着她的身子坐下低声说道:“瑾姐咱们不值得为一个丫头生气是不是?时

    候不早还是早点睡吧。咱们明天一早还要以掌门弟子夫妻的身份接受一众同门的道贺

    呢!”

    文逸凡的掌门弟子等于是继任的江南武林盟主。除非辛龙生有极大的失德之事否则

    就是十拿九稳的了。奚玉瑾想到自己可能是未来的盟主夫人身份不觉心花怒放转嗔为喜

    想道:“不错。他是未来的盟主我只应该尽力的帮忙他不当和他吵闹损了他的威信。”

    辛龙牛看见她脸上露出笑容知道她已回心转意放下了心上的石头更挨近一些说

    道:“瑾姐我给你换衣裳吧你这一身新娘子的服饰重甸甸的一定很不舒服了换上

    轻便的睡衣好不好?”

    奚玉瑾满脸通红推他离得远些说道:“不好不好!别这样!别这样!”

    红晕双颊在烛光映照之下分外显得艳丽奚玉瑾越是害羞越是挑动了辛龙生的爱

    意禁不住一把就搂着了她说道:“咱们都是夫妻了还用得着避忌么?瑾姐让我亲一

    亲你!“

    不料就在他们亲热之时辛龙生忽觉腹中一阵疼痛好像有无数利针在里面刺他的五脏

    六腑一样!

    奚玉瑾大吃一惊说道:“龙生怎么你的手这样冰冷!”顾不得害羞连忙抱着他听

    他的心脏跳动。

    车龙生道:“没什么没没什么。”他说“没什么”但声音颤抖就像患了重病的

    人呻吟一样。

    奚玉瑾听出他的心跳加剧也吓得慌了说道:“不对不对一定是那丫头在那杯酒

    中做了手脚不知给你服了什么毒药。”

    辛龙生只觉又是冷又是热不禁也是吓得慌了心里想道:“我姑姑是善于使毒

    的高手侍梅这丫头跟姑姑多年她的毒功远远非我所及莫非真的是着了她的道儿?”无

    法掩饰呻吟说道:“我我是觉得有点不舒服好像半边身子瘫了你你!”

    奚玉瑾道:“你躺一会儿我给你去找大夫。”辛龙生道:“这这不闹笑话么?”奚

    玉瑾道:“性命要紧闹笑话也顾不得了。”

    奇怪得很奚玉瑾离开了他之后辛龙生的疼痛就渐渐减轻手足也能动弹了。

    宾客中恰巧有一位名医外号“赛华佗”的川中隐侠叶天流。奚玉瑾进去见文逸凡文

    逸凡好在尚未睡觉听她说了此事大惊之下连忙把“赛华佗”叶天流找来。

    待找到了叶天流他们三人再一同进入新房之时大约已过了将近半个时辰。

    叶天流一看说道:“奇怪好像没有病嘛!”辛龙生坐了起来说道:“是呀我现

    在觉得好多了。大概是一时的不舒服。没事啦!”奚玉瑾不放心靠近去扶他。不料他话犹

    未了当奚玉瑾挨着他的身子的时候他突然又打了一个寒颤!

    “赛华佗”叶天流现出诧异的神色说道:“辛少夫人请你坐过一旁待我给他诊

    治。”奚玉瑾满面通红放开了接着辛龙生的双臂。

    叶天流当下便给辛龙生把脉只见他闭了双眼三指轻轻扣着辛龙生的脉门似乎是在

    苦心思索一个医学上的难题过了几乎有一炷香的时候仍未放手。

    奚玉瑾又是吃惊又是诧异心里想道:“把脉怎的要用这许多时间?难道他是中了无

    名怪毒连赛华佗也难以断症么?”

    正自惊疑不定忽听得叶天流“咦”了一声放开了手说道:“果然不错想不到当

    真是有这样毒药!”

    此言一出奚玉瑾更是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他中的是什么毒?有得救么?”

    叶天流道:“这个毒这个毒哎这个毒——不碍事。不过不过——”期期艾艾

    似是有难言之隐。

    奚玉瑾道:“不碍事那就好了。但不过什么呢?”说话之际不知不觉又挨近了辛龙生。

    叶天流连忙说道:“不过请你暂时不要接近病人。”奚玉瑾惊疑不定只好又再坐过一边。

    辛龙生大为奇怪说道“奇怪我刚才觉得冷现在又忽然好了。这究竟是什么

    病?”

    叶天流道:“辛少侠请你出外面的院子待我再给你仔细看看。文大侠你也来吧。”

    这晚虽然是有月亮。但无论如何月光总是不及新房里的烛光明亮。奚玉瑾心里想道:

    “为何他要到院子里看病这定然是个饰辞。想必是有什么话不便和我说的。”叶天流并没

    叫她出来她只好满腹疑团躲在房中了。

    到了外面的院子叶天流小声说道:“辛少侠恕我冒昧问你是不是新夫人一和你亲热

    之时你就感到浑身难受。”

    辛龙生顾不得害羞说道:“一点不错。正是这样。”

    叶天流道:“我是从你的脉象中看出来的尊夫人刚才离开你的时候你的脉搏就渐渐

    恢复正常一靠近你脉息又失调了。”

    文逸凡皱了眉头说道:“这是什么怪病?”

    叶天流道:“令徒是中了一种极为奇怪的毒中了此毒决不能亲近女色但只要不近

    女色却是和常人一样毫无妨害的。我在古代一个名医的医案里知道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毒

    药却不知它是什么。”

    辛龙生大为吃惊心里想道:“这样一来我岂不是非但要辜负今宵花烛还要断子绝

    孙了?”

    文逸凡道:“那医案上可有解毒之法?”

    叶天流道:“有是有的但这解药却是甚为难找!”

    辛龙生连忙说道:“是什么解药?”文逸凡道:“对只要是有解药纵然难找。也有

    希望。”

    叶天流道:“这毒药要用昆仑山绝顶的星宿海所出的天心石来解。天心石的形状和普通

    的石子并无分别磨石成粉服食之后浑身就会热。所以要知道是不是天心石只有试

    服才能鉴定。你想昆仑山星宿诲的石子多如恒河沙数岂能一一试行将它磨粉吞服?何况昆

    仑山绝顶也不是容易上得去的!”

    辛龙生凉了半截说道:“如此说来我是只有削修行去做和尚的了。”

    叶天流忍住了笑说道:“那也不必只要你不近女色就行。”

    文逸凡道:“他们夫妻要不要分开?”

    叶天流道:“只要心中不动情欲见面却是无妨。”

    文逸凡叹了口气说道:“龙生这恐怕是你犯下风流罪过的报应了。如今我只有设法

    为你去取天心石尽人力而听天命罢啦。不过目前大敌当前我还是不能派人给你去找的。

    你们夫妻俩应该怎样这是你们的事情我可不便说了。”

    辛龙生回到新房在奚玉瑾再三追问之下只好把“赛华佗”叶天流的话如实的对她

    说了。

    奚玉瑾暗叹命苦但事已如斯除了咒骂侍梅之外也是没有办法只好说道:“只要

    你是真心爱我我也真心爱你你我即使是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那也算不了什么?

    为了防你难以把持请你到外面的书房睡吧。”

    辛龙生满怀热情化作了寒冰。但听了奚玉瑾的话心中却是得到一些安慰想道:

    “毕竟是我赢了谷啸风!”

    奚玉瑾话虽如此这一晚新房独宿她却仍是禁不住想起了谷啸风来想到了往口和谷

    啸风亲热的情形禁不住脸上烧眼泪湿了绣枕。

    且说侍梅和龙天香离开了文家连夜下山走过了中天竺侍梅四顾无人这才纵声大

    笑起来。

    龙天香道:“梅姐你今天一闹弄得那负心人尴尬之极确是痛快极了!”

    侍梅道:“你还有不知道的呢。”

    龙天香道:“不知道什么?”

    侍梅道:“他害我我也害他。我叫他今后——”龙天香吃了一惊道:“你怎样害他?

    你又要他今后怎样?”

    恃梅道:“你放心我不是害他性命但你也不必知道了。”笑了一会突然又哭起来。

    这一哭却是感怀身世流下的眼泪。正是:

    岂是忍心施毒手只因薄幸恼檀郎。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