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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妙善大声质问道，他的声音很大，比平日里都大了许多，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院子里甚至能听到他的回声。
妙善看着顾青烟，心中莫名升腾出一股有些陌生的情绪，他应该是在生气，是的他感觉到自己很生气，血气直冲头顶的那种，他的情绪一向很稳定，还没有过这样情绪爆发不受控制的时候。在此之前无论顾青烟做出再怎样过分的举动，他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今天，就在刚才他竟然突然失控将自己情绪宣泄出来，这是不对的，意识到这点的妙善下一刻他便强行收敛情绪恢复了理智。
“怎么？生气了？”顾青烟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眸中含星看着妙善，很是淡定的问道，对于他刚才的暴怒视而不见。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妙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努力平复着心中翻腾的情绪。
顾青烟在一旁自斟自酌着，对妙善那边动作没有任何反应，她似乎很是笃定妙善不会对她怎么样，即便是让他犯下如此大错，她心中也没有丝毫的担心和害怕。
“你，你这是什么时候换的？”妙善调整好情绪后，手拿着茶壶神色平静的看着顾青烟问道，似乎又再次恢复了平时那冷静自持的模样。
“哦，就刚才。。。在你出来之前，不小心换的。。。”顾青烟侧头思索片刻，醉眼朦胧的看着他答道。
“不小心？你。。。”妙善看着顾青烟，她分明就是故意的，谁能不小心把酒一滴不洒的全装进茶壶里？
“怪我吗？等半天，茶水都没得一口喝。。。”顾青烟眯着眼睛轻哼一声很是不满的抱怨说道，她也实在是受不了这些天压抑憋闷的气氛，而且这段时间随着尸体越来越多，妙善也变得越来越沉闷和郁结。
“。。。。”妙善才想起来，最近每日回来就去了佛堂，好像是许久没有泡梅花茶了。
“怎么样？好喝吧？要不要再来一杯？”顾青烟晃了晃手中酒壶。
“你？”妙善气的一时语塞，心中怒气隐有再次升腾而起趋势，这次他立时惊觉收敛情绪，看着眼前女子醉酒迷离的笑容，心头百般情绪是悄然卸去，心中也很讶异自己情绪突然如此不受控制。
“呵呵呵呵，大不了我自己喝。。。”顾青烟见妙善模样轻笑一声，是觉得很是无趣，又晃了手里的酒壶，仰头自己又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院子里两人这边发生的事情，虚空主持自是全都看在眼里，看着妙善刚才失态生气的模样，似乎才是恢复了几分人样，这几日他都浑浑噩噩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进佛堂的时间是越来越长，顾青烟就一直在外面陪着，妙善呆多久她就等多久，刚才顾青烟的那突兀又肆意的笑声，这院里是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唯心。。。。”虚空主持语气严肃声音。
“师父。。。。”妙善看着虚空主持过来是赶紧站起身来应道，唯心是他的法名。
“去戒律房思过吧。。。”虚空主持淡淡的说道。
“是，师傅。。。”妙善答道，转身去了戒律房。
“主持，这不是他的错，是我。。。”顾青烟见着虚空主持脑袋是清醒一些，见着妙善被罚，赶紧晃悠悠站起身说道。
“无论怎样，他始终已经犯戒，这是不争事实。。。。”虚空主持看了眼顾青烟说道，却也没有开口责怪她。
“可是。。。。”顾青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虚空主持的眼神拦住，气闷的一屁股又坐在了凳子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小丫头，你也赶快回去吧。。。”虚空主持看着顾青烟担心的说道，这孩子心里也承受了不少事情。
“哦，谢谢主持。。。”顾青烟抬头迷蒙的笑着。
“少喝点。。。”虚空主持将酒壶从顾青烟手中拿了过去。
“那个主持，我。。。”顾青烟见酒壶被拿走，看着虚空主持还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快回去吧，灵玉，你送这小丫头回去。。。。”虚空主持摆了摆手，对躲在身后不远处的灵玉说道。。
“哦。。。。”灵玉很是不满的答道，他刚才可是看到了，她竟敢骗师兄喝酒，就因为她师兄被罚戒律房思过了。
虚空主持看着顾青烟离开的背影，心中感叹这孩子怕是自己都不知道，她有时候下意识行为很是温暖人心，而刚才那一打岔，妙善应该会领悟到些什么，顾青烟那孩子看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只是刚才看见她一人坐在院子里的孤寂背影，一个人一杯一杯的喝闷酒，想来也是因为后山乱葬岗的事情，只是她并没有表现在人前，看着妙善出来又恢复了正常。
妙善因为顾青烟昨晚的一杯酒受罚的缘故，顾青烟好几日没有见着他，灵玉被虚空主持吩咐上山来帮顾青烟一起处理乱葬岗上的那些尸体，灵玉因为师兄被罚心中对顾青烟很是不满，做起事情来也是极不情愿，但又因着师傅的吩咐是不得不配合顾青烟，整个下来是扭扭捏捏。顾青烟看着不断被送过来又不断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心情是越发的沉重。
“阿姐，吃点东西吧。。。。”顾清婉端着吃食在祠堂门口，冲屋内的人喊道。
“嗯，好，婉婉，你放门口吧，我待会儿就吃。。。。”顾清婉又等了一会儿方才听到顾青烟的声音，也不见她人开门出来，也不让人进屋。
顾清婉叹息一声后将东西放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甚是担心不已，阿姐这段时间是一宿一宿的在祠堂里熬着，偏又不让人进去，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天没亮人又出门去了。顾淳安和顾清婉虽然难免担心忧虑，只是鉴于顾青烟这段时间也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而医馆里最近事情又多也难顾及到她，便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又是七日过去，顾青烟今日一大早就去了乱葬岗，昨日听灵玉说今日是他出戒律房的时间，她便特地早早的在万人坑等着他。
“妙善小师傅，你来啦。。。”顾青烟正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上着物件，看着妙善身影出现，是立马开心的喊道。
“嗯。。。妙善面色平静的回应道，也没有见她忙，看样子像是在刻意等着他来。
“还好吧？”顾青烟清透澄澈的眸子看着妙善问道，而后又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徐徐升腾着黑烟的万人口，她问的当然不止是问他受罚之事。
“还好。。。”妙善看着顾青烟点点头，是没想到她心思如此之细密。
两人相视一笑。
“接着。。。”顾青烟晃了晃手中物件，而后便将手上的东西向妙善扔了过去。
“什么？”妙善下意识接住了被顾青烟扔过来的东西。
入手触感温润，妙善定眼一看是一个黑褐色的手持，上面还有一股奇特的香味，看起来像是沉香木所制，但是味道却又更沉稳厚重，闻起来就像是被一股力量稳稳的推托着，让人心里感觉充盈踏实，妙善觉得这应该是一件价值不菲之物，他皱眉不明所以的看着顾青烟。
“看着我做什么，这是给你的。。。”顾青烟蹙眉瞪着妙善，对于他的反应似乎很是不满。
“给我？”妙善确认的问道。
“怎么，看不上？”顾青烟问道。
“不，不是。。。”妙善摇头
“这可是我花了好大精力才得来的。。。”顾青烟对妙善说道，她为了买这个的确是费了不少的心力，谁让她自己那晚那么不知轻重，让人犯了戒，这赔礼道歉不得有点诚意的嘛。
“这不适合，我不能收。。。”听着顾青烟的话，妙善是更加确认手中的东西来头不小，不然也是花费不菲，说着就要将东西还给顾青烟。
“虽然你们出家人不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总是还得要有一两件值钱的物件傍身不是，不然日后若是遇见打劫的，连一件保命的东西都没有，难不成你还想和歹徒讲讲佛家理论不成。。。”顾青烟又开口说道。
“。。。。。”妙善眉头微皱看着眼前胡说八道的顾青烟，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着这些道理。
“你不必为此心有负累，这本就是我的赔礼，那个我不是让你受罚了吗？这个是给你赔罪的。。。”顾青烟见着妙善模样，终于还是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可是。。。”妙善还想说什么，他觉得这赔礼也实在有些贵重。
“小妙善，你是还要生我气吗？”顾青烟站起身有些恼怒的盯着妙善问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妙善是连忙解释。
“那你收下便是，我就当你是原谅我了。。。”顾青烟又说道，她还不信今天这东西还送不出去了。
“好。。。”妙善终于是点了点头，将手持戴到了自己左手上。
顾青烟见此甚是满意，果然她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戴在妙善的手腕上很是好看。
“咳咳咳咳咳。。。。”突然，顾青烟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没有任何预兆就止不住的咳嗽，她用力的咳嗽着，似乎要把自己的肺整个咳出来，剧烈的咳嗽让她不由的蹲下身去，脸色从最开始的通红到后竟是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妙善见着顾青烟的模样，就想要上前去查看，只是顾青烟一直躲着他，他也瞧不太清楚，见她着实难受就到一旁棚里取了水过来，等他取水回来后，顾青烟似乎已经缓了过来，坐在一石墩上闭着眼睛，不停的调整着自己刚才紊乱的呼吸，只是，她的脸色没有丝毫血色看起来很苍白，和她嘴唇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那颜色艳丽的就像是刚沁染过鲜血一般，唇角边甚至还有尚未擦净的痕迹，见此妙善突的眉头突的一挑，沉着脸盯着顾青烟。
“没事儿，我就晚上睡觉踢被子，染了些风寒。。。”顾青烟听得动静察觉到妙善探寻的目光，睁开眼看着他，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下意识的将右手往怀里藏了藏，言语轻松笑着向他解释道，只是她的声音却是轻的像一片羽毛似的。
“你确定？”妙善自是不信几步走到顾青烟身前，看着顾青烟的眼睛语气严肃认真的问道。
“那当然，我是谁啊？这点风寒还难不倒我，几副药就好了。。。”顾青烟左手接过妙善手中的水，浅浅喝了一口说道。
妙善看着顾青烟依旧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庞，还有那已经变得乌黑嘴唇，这那里是她口中说的风寒症状，还有空气中隐隐弱弱的血腥味，让他对顾青烟的身体情况担心不已。
“好，你把手伸出来。。。”妙善对顾青烟伸出手说道。
“小和尚，男女授受不清，你可是佛家弟子，你要干嘛呢？”顾青烟坐在石墩上轻笑着看着妙善，冲他轻轻的摇头，她露声色面上强装和他打趣，企图以此蒙混过关，她心口的气血还在不停翻复着，用力忍着喉间翻涌的血腥气，艰难的从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看着妙善，她甚至不敢轻易露出牙齿，一张嘴便是满口血迹。
“授受不清？这是什么？”妙善看顾青烟逞强的模样，牵强的笑容，苍白的脸乌黑青紫的嘴唇，自己明明难受至极，却为了不让人担心独自强忍着。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上前去拉顾青烟刻意藏在怀里的右手，也没怎么费劲就拉扯了出来。果然不出所料，白皙的手掌清晰可见斑驳的血痕，犹如红色的小蛇攀附在她的白皙手指上，看起来很是扎眼刺目，妙善见此心头一紧眉头全挤在了一起，眼眸深沉定定的看着顾青烟。
妙善不知道顾青烟为何突然这样，心中是急切的想知道原因，他从来都是稳重自持之人，一向很少能有让他情绪波动的事情，总觉得世间尔尔生死由命不过如此，唯有潜心修佛方能的大道，或许是他本性如此，又或许是因为自小修佛的缘故，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日顾青烟那杯酒的缘故，让他的心绪开始有了变化，又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见着太多尸体，他心中开始有了悄然的变化，妙善看着顾青烟的模样，他的心中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情绪，让他觉得心中不踏实，看着她的笑容就觉得很不安，对，他心中就是莫名的不安。。而顾青烟的勉强的支撑，并没能打消他心中这股强烈升起的陌生情绪。
“这。。。应该是刚才在万人坑不小心蹭到的。。。。”顾青烟看着手中鲜红的痕迹，皱眉开口再次强行解释道，只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正从自己的嘴角缓缓的流出来。
“。。。。。”妙善静静的看着顾青烟没有说话，看着她鲜红的血液从她的下巴滴落在地上。
“就最近吃的太辛辣，牙龈出血了。。。。”顾青烟有些牵强的解释着，也顾及不得，侧过脸赶紧用手，擦去了嘴角刚流出的鲜血，强行从嘴边挤出的笑容。
“牙龈出血？”妙善眼眸微眯打量着顾青烟，一字一句沉闷的说道，她这是把人当傻子吗？
“。。。。”顾青烟当然知道这理由是个人都不会相信，没敢去看妙善，侧过身子弓着腰。
顾青烟她绣眉紧蹙，身体内剧烈的疼痛和难受，让她快坚持不住了，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她额上竟是冒出细密的汗水，她紧抿嘴唇脸色更又苍白几分，很明显在承受着很大的痛苦，一个呼吸身形不稳就要栽倒下去，但是她却强自屏住呼吸片刻是稳住了身形。
“你到底是怎么了？”妙善急切的问道，
“我。。。。。咳咳咳。。。。”顾青烟站起身想要赶紧离开这里，至少离妙善远一些不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摇晃着身体便要站不住，妙善见此是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顾青烟开口想说些什么，刚一张口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而后便再次止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察觉到到手臂上有力的支撑，她稳住身形强忍着咳嗽，是慌忙将手从妙善手中抽来出来，一番动作是反而引起更强烈的一阵咳嗽，她是慌忙的侧过身子遮着嘴巴不停的咳嗽着。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顾青烟拖着软绵绵的身体走到一旁，身体中器官抽绞着，疼痛让她不由的弓起身子，她用手撑着一旁石壁，咽喉间仍是不停翻涌着的血腥味，她把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整个人倚靠在石壁上，缓解着被疼痛抽空的身体，所有发生的一切完全，都没有在顾青烟的可控范围内，她还是没有控制住在妙善面前吐了血。
又是一阵咳嗽顾青烟蹲下身去，终于是将喉头处的那股腥甜，悉数全吐了出来，听着身后的声音顾青烟连连摆摆手，示意妙善不要靠近，却是手碰到一只手，那手递过来一杯子。顾青烟抬头看到妙善满眼的担忧，顿了一下将水接了过来，简单漱了口，这次血吐出来后，顾青烟也就没有再咳嗽了，又坐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缓过来。
顾青烟看着面前离自己不远的那双布鞋，一抬头看着妙善，突然的眩晕感让她是立马赶紧低下头，身子又虚晃了几下，睁开眼看着那双布鞋又靠近些。顾青烟只觉身体虚脱无力，将头埋在腿上，妙善走到她的身后，背靠着顾青烟盘膝坐下，顾青烟身体已然脱力，整个人软软的靠在妙善背上，两个人就这样背对背坐了近半个时辰，终于顾青烟算是缓了过来，而后慢慢的站起身来，到旁边坐了下来。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妙善面色阴沉的问道。
“其实，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我刚才服了我新调的药，没想到药物的毒性这么大。。。”顾青烟下意识的抹了抹嘴角，对妙善笑着说道，只是那笑容明线很是牵强，她不知道的是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挤出的笑容不仅不让人安心，反而更让人增添几分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