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太子

枕冰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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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静春山空,四周有归巢的鸟儿,几声聒噪。

    再望远一点,隐约见得高大雕花的石墙,墙里青松翠柏,有冒尖的殿顶,都饰了玉。

    “这是何处?”姜朝露总觉得太安静了。

    姬照没回答,带她进入亭台,类似于行宫的小阁,一应俱全,二人用了些小食,稍作梳洗,就听见月光下花影扶疏,簌簌的响。

    子时,春晚幽深。

    亭外有临空玉台,悬着鲛绡珠帘,风一吹,影影绰绰,神仙居处似的。

    姜朝露的目光却落到台上的一张软塌,铺好的锦衾玉枕,已经焚过香了。

    她看向跟上来的姬照,手暗暗在袖里攥紧。

    “这不是比很多人都瞧着的宫里好么?”姬照从背后搂住她。

    姜朝露咬咬唇:“君上……多少进屋去……”

    “此地只你我二人,又有帘遮目,何必进屋?”姬照低头,在她耳畔轻笑。

    姜朝露挣扎,话是这么说,但天为被来地为床,女伶也没如此大胆的。

    然而姬照明显没有给她选择。

    男子的手下滑到她腰肢,滚烫了起来。

    ……

    姜朝露侧过头,看到薄如蝉翼的绡帘上映出的轮廓,线条都缠在一起。

    “子明,叫我子明……”姬照在她耳畔呢喃。

    姜朝露没憋住。

    夜静春山空,突然闹起来。

    ……

    山水间的夜,总是比王城的更黑。

    姬照披衣出来,看见月光下有人候他。

    “君上,依您的吩咐,按照安夷君的身量测算,陵寝台阶全部掏空,工匠都灭口了。”心腹恭敬的拱手。

    姬照想了想:“守陵的侍卫呢?”

    心腹尴尬,清了清嗓子:“咳,那种事儿,绡帘水幕一般,虽看不见具象,但光是轮廓……侍卫们脸薄就退远了,没谁看见我们的计划。开凿台阶的声音也……咳,也被那叫儿掩了。计划顺利,恭喜君上。”

    姬照听着听着,觉得烦躁,哪门子恭喜。

    他轻叹了声,指尖碰到怀里的小刀:“守陵的侍卫,不管是看到还是听到,跟讯狱通个气,都送走吧。”

    心腹头皮发麻,他懂送走的含义,就更懂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个男人的狠。

    “卑职遵命!但卑职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君上饶……”心腹哆嗦着下跪。

    却命还没出口,他就倒在了血泊里。

    姬照用溪水清洗小刀,感慨自己要少几天悠闲了,得找个新的心腹。

    “这个人叫什么来着?如果不多嘴,说不定能办完最后一件事。”姬照将那具身子踢到林子里,擦着手。

    他从来不会记住心腹的名字,因为谁都活不长。

    诸侯历一百三十九年的晚春。

    燕太子,安夷君姬烈,薨殁在去陵悼念亡母的途中。

    原因是脚踩的石阶塌陷,他从神道上滚下来,摔死。

    燕王大怒。有讯狱查案,言罪在守陵不力,王诏,将守陵侍卫斩首示众,三族陪葬。

    国无嗣,基不稳,诸侯虎视眈眈。

    同日,芈家连同魏侯上书,拥立景吾君姬照为太子。

    王准。

    春日的最后一天。

    安夷君姬烈灵车出城。

    景吾君姬照搬入了东宫。

    《诸侯史·燕书·燕文赪王》载:“历一百三十九年,安夷君烈祭隆乐陵,失足,殁,王甚悲,追封思悫太子。景吾君照,继太子位。”

    木兰院。姜朝露瞧着堆了满院的包银箱箧,嫌挡路。

    “夫人,都是君上,哦不,太子赏的!”朱莺他们喜滋滋的清点。

    姜朝露收回视线,看坐在一边的奉娘做针线,缝的是小孩夏天用的香囊,驱痱子的。

    “是奉娘的孙孙么?”姜朝露闲话。

    奉娘点头:“是啊,一个毛小子,他父亲参军没回来,都靠他母亲带着,老身能帮点是帮点,宫里的东西总比乡下的好些。”

    姜朝露看着奉娘脸上的柔和,疑惑:“小孩子不会觉得可怜么?重复这般的命运。”

    奉娘笑了,眸底的光芒流转,真的是这世间最美的光。

    “孩子是希望啊夫人,也是牵连,牵连您和这个世间的存在。人这一生飘若浮萍,生死一刹,但若有了孩子,就有了根,就有了一刹的延续,是未来。”

    姜朝露听得半懵半解。

    奉娘慈祥的拍拍女子的手:“夫人有想过,和太子诞育子嗣么?”

    姜朝露脸红:“……又不是妾说了算。”

    话是这么说,她的心里却扎了刺。

    一刹的延续,是未来。

    她此生都看不到头的未来。

    姜朝露发了几天的呆。

    翻来覆去的想有的没的,吓得大力炖了绿豆汤,以为她害暑了。

    “要不多煮点?吊到井里冰镇着,太子来了和夫人一块儿用。”朱莺在旁端碗。

    大力瞪她:“又嘴快,瞎说!”

    太子姬照确实月余不来了。

    不过也是,听闻东宫热闹,恭贺的谄媚的结交的踏破了门槛,宫宴办成了流水席。

    燕宫,铜雀。

    姬照送走又一批官吏,累得抚额:“都说是喜,我怎么觉得是哀?哀其劳碌命!”

    “是天将降大任,太子福气在后头。”新任的心腹在旁嘴甜。

    姬照看了看天色,日薄西山,蛋黄般的余晖淌了满地金,奉牌子的寺人已在廊下候着了。

    他愈发觉得累:“今晚我想自己歇。”

    寺人纠结。心腹忙劝:“太子,禳侯送了魏姬进宫,您都晾了半月了。旁人倒罢了,那可是魏家,请您务必权衡。”

    姬照叹气:“昨天张三的女儿,大昨天李四的妹妹,再前天王麻子的家伎……我的后宫都成鸡窝了,还有人往里塞?”

    心腹壮胆再加了句:“今早芈家还托人来话,说您许久不去瞧芈姬……”

    姬照阴脸。他起身踱到廊下,看那盘沉甸甸的牌子。

    他想起卫公主说,他和那些逗人乐儿的男伶,有何区别。

    “是啊,有何区别……”姬照自嘲的笑笑,翻了魏姬的牌子。

    景吾君,是男伶。

    太子,不过是价钱贵点的男伶。

    他姬照,亦是被命运困住,出不来了。

    当晚,魏姬的宫殿莺啼燕鸣。

    芈蓁蓁若有若无的听着,气得摔碗筷:“小贱蹄子,没开过荤啊!”

    宫女脸臊:“是禳侯送来的族女,太子不得不看魏家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