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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瑶姬的那番话,花黎突然觉得头疼不已,他的脑海内不断闪现一些奇怪的画面,那些画面扭转成无尽的漩涡,仿佛要将花黎吸入。
“花黎!花黎!”殷九看着花黎摇摇欲坠的模样,赶紧伸手扶住了他。
花黎眼前的事物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殷九的脸化作虚影,在灯火明灭之中,他仿佛回到了一百年前的离魂天中。
百年前。
“释无痕大师,我儿的身体如何?”花黎的父王一脸风尘仆仆,他刚从朝堂上下来,宫人通知他花黎在狼王宴上用了万物化刃的最高形态,花黎的父王便赶紧扔了手中的奏折,奔赴杜衡殿。
此时殷九正跪在花黎的床塌前,抱着他的手,两滴泪水落在了花黎的指缝之中。
“我已诊断过太子殿下的身体,暂无大碍,”释无痕道,“只不过我也不清楚万物化刃的具体术式,不知道日后会不会......”
花黎的父王叹了口气,“魔尊家族历史上有三人使用过,无一幸免,皆死于灵力衰竭。”
“请魔尊陛下节哀。”释无痕念了句佛号。
花黎的父王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殷九,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天将,也不知道殷九给花黎吃了什么迷魂药,把扶桑金乌送给他就算了,如今命也搭上了。可索性花黎的父王还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他压制着怒火问:“你就是殷九?”
“是,”殷九回答。
“你走吧,”花黎的父王忍着怒火道,“我不想再见到你,花黎为你一而再再二三的牺牲自己,你已经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了......”
“魔尊......我......”
殷九还想留下来陪着花黎,可暴怒之下的先魔尊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话,“我让你滚!”
杜衡殿之外生长茂密的幽冥树化作巨大的刀刃,那附身于树干的树枝化作一根根柔软的藤蔓卷起了殷九的双手双腿,将他拉出了杜衡殿之外。
释无痕看着这一切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念了句:“孽缘......”
花黎的父王吩咐宫人赶走殷九,以后不允许他再踏入离魂天一步。
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花黎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便醒了。
花黎坐在床塌上看着自己眼泪汪汪的父王,还有父王身后那一堆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大夫,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死吗?”
“没有......”花黎的父王也很震惊,按理说用了万物化刃的最高形态,就应该全身灵力枯竭而死,为何花黎一点事都没有?
“那我一定是快死了,”花黎蒙上被子,开始得啵得啵自己的遗言,“父王我跟你说啊,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你说你娶了这么多老婆就生了我一个儿子,我还把自己的命给丢了......我死之后你该怎么办啊?你光娶老婆不生仔也没用啊,你要不考虑领养一下,去问问那些叔伯有没有儿子......”
花黎越说他父王哭得越厉害。
“我好像也没什么遗产能拿来分的,都是你给我的......其他的事情你都会替我安排好的......我不想穿那身丑了吧唧的丧服下葬,我要穿太子的朝服......哦对了别给我陪葬什么姑娘,我不喜欢姑娘......哦对了,殷九去哪儿了?”花黎唠唠叨叨一圈发现殷九不在。
花黎的父王愤懑地问:“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记挂他吗?”
“好好好我不问,我知道你反对我喜欢他,”花黎躺在床上叹了口气,“父王,我死后你能给殷九安排个地方住着吗?他回不去天界了,我怕他以后没地方去......”
“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他是你......”
释无痕突然咳嗽了一声,先魔尊马上住口。
花黎却没注意到他父王和释无痕之间诡异的样子,继续说,“我喜欢他啊,我喜欢他又不是要他为我做什么,是我想为他做什么......”
花黎说得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后还是一样到处和人得啵得啵自己的遗言,可离魂天上上下下就连厨房里养着的鱼都听到了他的遗言,花黎也没死。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花黎或许不会死,他是真的天纵奇才,千万年来唯一一位能够自由使用万物化刃最高形态的天才。
“我应该没事了,父王怎么还叫了大夫过来?”花黎伸手让新来的大夫给自己号脉,“先生看起来不像个大夫,倒像个浪迹人间的公子哥,不知道先生姓什名谁?”
“宫微。”面前的大夫清新俊逸,呵气如兰,离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我的医术与他人略有不同,不用号脉,请太子殿下看着我手里的这个铃铛。”
宫微从药箱之中取出一个铜铃铛,铃铛上以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了七枚宝石。
“这是什么?”花黎问。
“七宝转魂铃。”宫微的声音如同魔咒飘散在空中,而后花黎便觉得头晕目眩,脚步虚浮,不过一会儿便栽倒在地上。
从此之后,他的魂魄便睡在自己的身体里,一晃好长时间。
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他看见的却是自己的父王,他正站在血泊之中,无数骨刃穿刺了他的身体,看起来好像是万物化刃所伤。
“父王!你怎么了?”花黎惊慌失措,赶紧迎上去扶住先魔尊,“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做的?”
先魔尊看着花黎,问:“你是花黎吗?”
“那不然我还能是谁?”花黎不懂为何自己的父王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父王,你怎么了?”
先魔尊伸手抚摸着花黎的脸,血红色的掌纹印在了花黎的脸上,“花黎......你的身体里有另一个人的灵魂。”
花黎惊魂未定,怎么一觉醒来父王就变成了这样,还说着这么奇怪的话。
“你听我说,木逢春有一把匕首可以割离魂魄,我放在了寝宫的密室里,你去......”
父王话音未落,花黎的耳边又响起了铃铛声,他再次昏死过去。
等再度醒来之时,是在杜衡殿。
花黎这次一睁眼看见的是殷九,被千刀万剐的殷九,一看到他就会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殷九。
花黎看着自己的手,沾满了殷九的鲜血,恐怕这些都是父王所说的那个灵魂做的。
他的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占用他的身体,杀了自己的父王,伤害了殷九。花黎不知道这次自己能清醒多久,他只能抓紧时间解决这一切。
花黎解开了殷九的绳索,告诉他,跑。
往前跑。
跑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那夜,虚幻的月光洒在离魂天青灰色的地面上,浩瀚宛如白色的盐湖。
花黎取出了父王留给自己的匕首,告诉宫人们,赶紧离开离魂天。
他没有给理由,只是以魔尊的威压命令众人,离开。
稚嫩的君主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闱中,月光透过他身上披着的黑纱,点点斑驳影留在他素白的肌肤之上,如同片片黑鳞。
“你以为那把匕首能剥离我的魂魄吗?”花黎的脑海内响起了宫微的声音,“不可能的......那把匕首只能够将肉体与灵魂分离,但要如何分开两个灵魂?”
“花黎,你强行分开的话,你的灵魂也会为之所伤的。”
“你不怕死吗?”
宫微的警告声在花黎的耳畔回荡,可花黎毫不在意,他迎着月光看着匕首寒冷的锋芒,然后伸手将匕首刺入了心脏。
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按照父王所说的那样,将宫微的灵魂剔除自己的身体。
他要的,是把两个灵魂同时赶出这个身体。
换而言之,死亡。
他站在清冷的月色下如同鬼魅,身后升腾起无数妖火,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烧的通红。
“你在干什么?花黎你不想活了!”
等这把匕首刺入花黎的心脏,两个人的灵魂都会被重伤,就算宫微的魂魄能够勉强活下来,他的魂魄也逃不出这熊熊燃烧的妖火。
打从一开始,这就是同归于尽的死局。
花黎用力一按,那匕首便又进了几分。
人们都说临死前有走马灯,看着这一生的欢闹悲喜。
离魂天内宠爱自己的父王,听风台上永远不愿多言的母后,把盏的朋友,一丝不苟的夫子。
可花黎看的最清楚的,还是少年殷九脸上的一滴鲜血。
那是花黎的朱砂痣,待在心口一百年。
别人都说花黎荒唐,可是花黎不听,殷九在云海之端他便小心仰望,殷九坠落天界他便真心呵护。
可是......
我跨过了云泥的差别,我打破了伦理的禁锢,我超脱了生死的束缚,可殷九......为什么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
鲜血顺着匕首的锋芒涌出胸口,那猩红的血滴落在地上如同溅开了一朵朵血色莲花。
花黎朝后倒在地上,无数火星飞舞在离魂天的上空,红色的火舌舔舐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将所有的阴谋爱恨都吞噬在灰烬之中。
正在逃亡的殷九回头看见了漫天的火光,灰烬落下如同烧焦的雪花。
他忘记了这一身的伤口,忘记了火焰的温度,折回头去废墟之中找寻那阴晴不定的太子。
“花黎......花黎......”
他伤口未愈合,还未能走进离魂天就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他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
殷九撑起身子往前爬,鲜血在地面上留下了深红色的拖拽痕迹,可慢慢地,意识开始模糊。
他来不及去救那个人了......
怎么办啊......花黎......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