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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王雅格一阵小跑,拐进天桥下的小吃店,高易惟已经点好午餐在等她。
见她跑进来,他心疼地说:“慢点,跑那么快!要小心点。”
王雅格大大咧咧的,笑得没心没肺。
“文惠昨天回老家,阿庆之前已经先回去了,她来不及打那么多通电话,就让我转告你和阿腾。”高易惟边说边帮她试了试热粥的温度。
她万分惊讶,张开的嘴巴久久合不上,如果不是因为长得秀气,夸张的表情必定令她变成一只河马。
“怎么啦?她就是走得急,那时正好是中午,怕影响你午休。”见她眼珠子都快撑爆了,他摸摸她的手安慰她。
她努力了半天,才记起该怎样还原呼吸,“不是因为这个,我早就告诉她,国庆节不能回去,一回去就再也来不了了,她妈妈不会放她走的。”她的预感非常强烈。
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显然如同惊雷,他也跟着瞪大眼睛,下巴险些掉进他正在吃着的肠粉里,但他很快收起惊讶的表情。
“那是她跟她妈妈之间的问题,这种家务事我们不能干涉的,能帮的就要帮,不该过问的就不要过问,你不能帮她出这主意,懂吗?”他耐心地劝说,像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唉!”王雅格感觉陈文惠正在远离自己的生活,无限惆怅地叹了一声,默默地喝着粥。
为了转移王雅格的注意力,高易惟眉开眼笑地说:“嘿!国庆后我要天天过来上班了,首先我得好好深入了解产品,接着要努力开拓市场,我以后给自己打工了,借着我朋友的公司这个平台做自己的生意,我朋友够哥们吧?”
“真的吗?太好了!”王雅格果然跟着眉开眼笑。
“今天好好庆祝吧,我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见她笑了,他越发开心,“今晚可以不回来吗?”
“嗯。”凝视着他热烈的眼神,她不想再让彼此失落。
走出小吃店,高易惟回过头,伸手紧紧拉着王雅格,他们过了天桥,走到公车站等候公车。
从后面环抱着王雅格,高易惟轻声对她说:“今天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不赶时间的时候,他喜欢带她乘坐公车,在这座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晃晃悠悠穿行,他感觉这座城市从未像今时这般可爱。王雅格的到来,带来他对幸福的憧憬,也带来人生的真实感。
王雅格沉浸在浓浓的幸福中,她反复默念他刚刚说的话,记住这个特别的日子:2011年10月3日。
10月3日,这个曾被王雅格痛恨的日子,如今变成他们的纪念日,不再是高易惟和陈茵摆婚宴的日子。一切如高易惟所说的那样,王雅格躲起来不理他的时候,谁执意留在他身边,那个人就成了她的影子,所以,陈茵只是王雅格的影子,完全不该受到嫉妒。
坐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两手紧握。高易惟指着车窗外晃荡而过的建筑物,一点一点向她解说。这个广州通!哪一条路,有着哪栋建筑物,曾经有过什么变化,他都了如指掌。而她,即使听得认真,看得仔细,记忆却像倒退而去的景物,丝毫没有存留下来。她能够记住的,只有他温柔而充满磁性的声音,伴着他纯真无邪的笑颜,徐徐入心。
不念过往,只盼将来。
走进天河城,他们尽情享受大都市的繁华带来的视觉冲击。她试了一套又一套时装,波西米亚吊带裙,田园风蛋糕裙,英伦风套装,洛可可女王装……
每次从试衣间出来,她都带来不一样的惊喜给他,“香猪,你怎么穿什么都那么好看?你是最美的!”
可是,她每试完一套衣服,就会跟售货员和高易惟抱怨衣服的问题。波西米亚裙太长,走路不方便;蛋糕裙太短,怕走光;英伦风套装的做工不够精巧;女王装更不用说了,不实用。
高易惟不明白她是怎么回事,却依旧耐心地笑着说:“原来你这么挑剔的呀?”
男人在外打拼,多的是需要花钱的地方,王雅格不想他为自己花钱,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贪心,而导致他的窘迫。
“走吧,去看看男装,你要穿得时尚点,出去谈生意的时候会帮你加分的!咱们潮汕有句俗话说:只重衣裳不重人。这跟‘三分人材七分打扮’是同一个意思,衣服不在贵重,在于搭配和驾驭。”王雅格走出女装店,拉着高易惟头也不回地往男装区走去。
在王雅格的指挥下,高易惟试了又试,最后买下一件天蓝灰衬衫和一条黑色牛仔裤。穿着新衣服站在镜子前,他重新开始认识自己,仔细端详着镜子里那个人。天蓝灰衬得他的脸色更加阳光,眉宇间散发着英气和自信,黑色牛仔裤看起来不乏稳重,又有几分青春和野性,这也正如王雅格眼中的他。
他如同她手心里的宝,她带来的生命气息牵动着他的每一个细胞。高易惟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以往的日子都不算生活,如此方是。王雅格蕴藏着神奇的力量,让他发现一个优秀的自己。
“晚餐我们吃什么呢?”他提着新衣服,乐滋滋看着她。
“新马泰,今晚一定要吃新马泰哦!”王雅格仗着自己陪购有功,霸道地仰着脸。
“好,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他第一次不为吃什么而纠结。
走进新马泰餐厅,幽暗的灯光和荧荧烛火催化着浪漫气氛,与外面的喧哗判若两个世界,他们恍若走进一个远古神秘的辉煌皇宫。
他为她拉开座位,她优雅地坐下来,两人会心一笑。
高易惟由衷地说:“感觉好舒服,对吧?”
她静静望着他,露出女王般神秘的微笑。
烛光太美,高易惟太温存,王雅格所有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只为不辜负这最美的时光。她轻轻举起斟满玫瑰花茶的杯子,示意高易惟举杯共饮。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粗人,但这一刻,他却不能不纵容自己尽情享受她带来的美好。他举起杯,轻轻碰碰杯,啜了一口,放下来,开始为她的餐盘添上食物。
两条外焦里嫩的秋刀鱼并不甘于平庸,别上紫色的兰花更添几分妩媚。高易惟拿起盘中的柠檬轻轻挤动,清香的汁液缓缓渗入鱼肉中,似乎跟鱼肉的焦香起了化学作用,微乎其微的“滋滋”响声隐约可闻。
“今晚我们还去农林下路,好吗?”透过摇曳的烛光,高易惟微笑地注视着她,眼眸深处有一面湖水。
王雅格感觉他的容颜真是好看极了,饱满的脸庞在烛光中更加英气逼人,令他更显正气。他那么努力想当一个好人,却这样罪孽深重地疼爱着一个婚外情人,成为一个出轨的男人,这难道只是造物弄人这么简单?她有些心疼他,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庞,然而却被餐桌阻隔着,举起的手只好轻轻覆盖在他的手上,像是要取走他身上的负担。
见她不做声,他又认真地问了一次,“农林下路,好吗?”
她望见他眼底的湖面微微一荡。
“嗯!”她露出庄重的浅笑,轻轻颔首,应允了他。
她要做的,只是跟随他的脚步。他要带她去哪里,她都应允。
酒店的浴室里,她将双手摊开在花洒下,任水花四溅。他细细为她沐浴,像照顾娇小淘气的孩子,又像伺候圣洁尊贵的女王。抽出浴巾将她裹住,小心翼翼将她抱出浴室,轻轻放到床上,他极其虔诚。她在他面前蜷缩着,化作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以她身赠他心。
在罪之上,以爱洗礼。
他为她呈上至高无上的亲吻礼,滚烫的双唇缓缓前行,像伏地朝拜的信徒,一跪一匍匐,每一步都花火四溅。由额上开始,翻过眼睛和鼻梁,再到唇齿,到颈项,到耳后,再及双肩、双峰、小蛮腰……最后,再沿着手臂前行,直到行至指尖,突然贪婪将手心和指头啃食干净,卷走她最后一丝顾虑、迟疑还有忧伤。无数星光在她娇嫩的肌肤上逐渐浮现,泛起粼粼波光,忽而烈火熊熊而起,她报以他野豹的怀抱,容他在自己怀里倾洒所有的痛苦,以乐交换。
水与火互为交融!
“你好香!只有令你快乐我才能幸福!”他捧着她的脸亲吻着,咽咽细语,带着守卫女王的勇士特有的荣耀,满足欢欣。
“你是我的王!”那一刻,她是涅槃的火鸟,她愿扛下所有的罪,也愿为了他们的新生隐忍一切。
黑夜已完全交托于火光……
这一夜的温存,足够令王雅格在接下来的数日中坚定爱的信念,高易惟留在她肌肤上的丝丝暖流,并没有随着他们的分离而消失,它们总是隐隐约约游走着,像微弱的电流唤醒着她的感知觉。
她看到,他们彼此之间都有一只脚已跨入对方的世界,这是她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
“喂,你快点过来,我收拾一下就要回老家了!”刚过完国庆长假,陈文惠本应该在公司上班,偏偏打来电话,劈头盖脸朝王雅格抛下一枚炸弹,还没等她开口就挂掉电话。
王雅格顾不得关上电脑,急急忙忙就往陈文惠的住处跑去。
“你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刚回来吗?”三步并作两步,还没进门,王雅格心急如焚地问陈文惠,而她内心非常明白陈文惠是铁定要走了。
陈文惠一边打包行李,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国庆节我真的不该回去。没办法,阿庆回去求老太太,让我们重新在一起,谁知道老太太一定要他带我回去上班,才肯答应他的要求,老太太就是看不得我丢掉那个铁饭碗。”
“你妈不是一向不看好阿庆吗?怎么还能联手了呢?”王雅格万万没想到吴庆和她妈妈会联起手来攻陷她,听起来简直就是狗血剧。
“他跪下来求我妈呀!”陈文惠抬起头来,神情复杂,也不是幸福,也不是忧伤。
“你不再认真考虑一下吗?阿庆是真的回心转意要好好待你的吗?他回去那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发展呢?”王雅格呆呆看着她忙乱的样子。下跪,不是谁都能做得到,好吧,这听起来感觉很伟大。
“我真的很想他在身边帮忙带小熙,我一个人觉得好难熬,我不像你那么勇敢能干,我不能没有男人。”陈文惠稍微放慢了速度,抬起头看了看王雅格,旋即又投入新一轮战斗,几乎手下生风,“阿庆马上回来了,他先留下来等快递寄包裹,家具你看哪些想要的就留下,不然他要卖给旧货店了!”
“我那边用不上,该买的都买齐了。这些可都是全新的家当,拿去旧货店卖,不是相当于送给人家吗?”王雅格目瞪口呆,纵使早有预感,但是事出突然,她一时难以置信。这个新家才添置一个月,真的要这样清理一空了吗?
“没办法,只好这样了。”陈文惠的语气里满是无奈,却没有停下飞快收拾东西的手。
她舍不得广州的快乐,可更急于投入跟吴庆回老家的新生活。王雅格对她的决定隐隐感到不安。
“非得这么急吗?多玩两天再走呀!”王雅格不死心,按住她的行李箱。
“不啦!既然要回去就早点去单位报到,再说小熙转学的事还得回去跑一跑。”陈文惠利索地拉上行李箱,胖乎乎的身体吃力地站立起来。
王雅格难过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本来没想过你要来,可是你跟来了,非要陪在我的左右,结果等我习惯了,你却又这样骤然离开。真是重色轻友的蠢货!
吴庆回来了,客气地跟王雅格打了声招呼。
“那我先走了,我怕迟了赶不上。”陈文惠提起行李箱就走。
王雅格急忙跟着下了楼,“你打车去天河客运站吗?”
“是呀!”陈文惠风风火火地走着。
王雅格遗憾地数落她:“小熙刚适应了这里的班级,你又把她带回去,学籍转过来不到一个月又得转走,现在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原来的班级。”
“唉,没办法,以后就乖乖呆在老家,别再想飞出来了。”陈文惠脚步匆忙,语速却极慢。
突然,一个紧急刹车,行李箱“嘎”的一声停了下来,她故作洒脱地说:“不用跟我出去了,你回去吧,赶紧推广你的网店,赶紧发大财,这样我偶尔也能到广州找你透透气,不至于在那里闷死。回去吧!”
一场长达13分05秒的正式告别,久久地卡在王雅格喉头。
犹如一阵风来,又如一阵风去,完全没有大象该有的样子。王雅格心里直犯嘀咕。
陈文惠就那样走了,幸好高易惟陪在她的身边。
每天,他在西西大厦努力学习墙纸专业知识,忙完工作后就陪在王雅格身边,一起进餐,品尝天南地北各种菜系的美食,带她穿行在广州的大街小巷,游走在人海之中,像两条快活自在的鱼。有时候,他约了客户吃饭,就会打电话给她,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周末的时候,他会跟刘荣腾约定后,叫上王雅格一起去他家蹭饭。
他们一起为自酿的葡萄酒揭了封,一起享受甘醇芬芳的美酒。他们举起酒杯,两只手臂缠绕在一起,久久静默相对,像两棵互为缠绕的树。
每次夜晚来临,他不在身边的时候,王雅格只能拼命说服自己:没什么,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很快的,他会彻底离开德唐花园那个邪恶的家。
为何认定那是个邪恶的家,她也搞不清楚。高易惟的眉眼间隐藏的丝丝痛苦,一直微微振动着声波,告诉她,他对这段婚姻不仅有着太多无奈,还因为那个女人——陈茵,一定有什么问题,绝不会只是一个可怜无辜的善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