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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走得缓慢,牛爷爷忍不住,拿过鞭子在牛屁股上打了两鞭子让牛快一点往前走,可是那牛吃了两鞭,却只是仰着头昂昂叫了两声,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行进。
一直把孙儿紧紧抱在怀里的牛奶奶忽然惊慌的对丈夫说道:“他爷爷,你来看看,牛牛好像没气了。”
一听这话,刘爷爷顿时傻了眼,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扑过去抱住了孙了,发现孙子胸前已经吐了一大滩。裤裆里也都有屎尿味,整个人已经没气了。他又是掐人中又是大声呼唤,却没有任何反应。
牛爷爷嚎啕大哭,老牛头也摇头叹息,调转车头送他们回去。
回到家中,刘爷爷已经从极度悲伤中回过神来,他抱着孩子径直冲向牛员外的院子。
私塾已经散学了,牛牛的爷爷和奶奶哭哭啼啼的抱着孙子的尸体冲到了牛员外家院子,敲开门,门房一见顿时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牛爷爷哽咽在喉:“我要见老员外,我要跟私塾先生讨个说法,他将我孙儿一脚踢死了,这笔账该怎么算!”
一听这话门房吓了一大跳,赶紧的忙不迭的把他夫妻两个人接了进来,往客厅里让,同时飞奔前往后院,向老员外禀报。
私塾是牛老员外办的,先生也是他出钱请的,本来是件好事,没成想现在好事变坏事,私塾先生一脚把人家小孩踢死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作为私塾创办主人,他当然是难辞其咎。因此老员外一听也顿时慌了神,赶紧急匆匆的来到前院,眼看地上躺着孩子的尸体,两个老人一边一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牛员外便觉得全身发冷,冷汗直冒。上前哆哆嗦嗦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牛爷爷抹了把眼泪怒道:“就是那个该死的教书匠,我孙儿因为课堂上答不出问题,那老贼居然下狠手踢我孙儿的肚子,我孙儿当场倒地起不来,他又把我孙儿撵出了学堂。我孙儿回到家就说肚子痛,我跟我老伴赶紧把他送到村里郎中那儿瞧,郎中便说可能是肚肠被踢破了,开一剂药先看看,若是有效果那就好,若是没有效果,只怕就没救了。”
“结果那药喝了下去没有半点作用。到得后来又吐又泻,出气多进气少。郎中让我赶紧往城里送,我就找了牛车,可送在路上我孙儿就死了,我苦命的孙儿啊,他父母死的早,就留下这个孩子跟着我们老两口,还指望着将来孩子大了能给我们养老送终,却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老伴说得凄惨,牛老太太哭的更是几乎要昏厥过去。
牛员外家女眷听到动静早就出来了,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宽慰着,让他们不要着急,老员外自有公道。
牛员外听了这番话,气的全身发抖,立刻吩咐叫管家赶紧去把老先生请来。
虽然牛老夫妻一口咬定是老先生踢伤了他们的孙儿,使他们孙儿伤重而死,但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还没有其他人的话做印证。何况他请的这位老先生那也是有些名气的,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便认定他踢死了孩子,万一出了错,不是这么回事,这读书人最要面子,伤心气恼之下,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可是难以收拾的,所以老员外还是比较客气的让管家去把老先生请来。
这老先生是老员外重金请来的,所以吃住都在老员外家,此刻正在给他的一处单独的小院落里背着手,捧着书卷看书。这老先生一生酷爱读书,只要是有空闲,手里总会捧着一本书,看的是津津有味。
管家急匆匆进来的时候,老先生看入迷了,都没有察觉。
待得感觉到时,管家已经到了他面前,倒把他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眼见管家神色有些不善,不由心头一惊,忙问怎么了。管家强作镇定,半晌才深吸口气告诉他说:“老爷让您到前院去看看,您的学生,就是那个经常调皮捣蛋的牛牛,他的爷爷奶奶抱着他来找老太爷了。”
老先生一听就傻眼了,这牛牛上午的时候他的确踢了他一脚,难道是那一脚出什么问题了吗?
他当时看见牛牛脸色煞白的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当时心里就有些后悔。而现在人家的家人找上门来了,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于是着急忙慌的将书本扔在了桌上,提着长袍的前襟踉跄着步子跟着管事的出门,往前厅走。
路上他紧张的问到底怎么回事?管事的原本不想说,可是等一会儿他也会知道,与其让他措手不及,倒不如先让他有个思想准备的好,便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老先生你别着急,事情是这样的,那牛牛的爷爷和奶奶说,你上午踢了他们孙儿一脚,把他们孙儿的肠胃踢破了,吃了药也没用。正送往城里,结果路上就死了,他来问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老太爷…”
没等管事的说完,老先生已经脸色煞白全身发抖,连路都走不动了,哆哆嗦嗦的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管事的生怕他就此晕厥,那边还没搞定,这边又死上一个,那可就全乱套了。赶紧的伸手扶着他的胳膊,急声说道:“老先生不用太着急,事情没弄明白,老太爷一定会主持公道的。在者说,您本来就是管教孩子,这牛牛又是一个不服管的小霸王,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你管教他再正常不过,就算是闹到衙门去,充其量也就是打个板子,就算是你真的踢死了他,打个板子不行,几年也就罢了,说不定老爷看着你年迈体衰的份上,还准你花钱赎刑,那样的话你不就没事了吗。”
老先生跺脚嚎啕大哭说道:“纵然是这样,那我老脸也丢尽了,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我可真没想踢死他。”
管事的又赶紧一迭声地劝慰他不要着急,事情还没搞清楚呢。一边说着,一边几乎是架着他的胳膊,将他送到了前厅里面。
当管事的把老先生送到前厅,看见抖得跟筛糠似的老先生进来,牛爷爷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跟扑向猎物的狮子似的,径直冲了上去,牢牢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扯了过来,抡圆了一巴掌拍了过去。
老先生吓得一低头,这一巴掌径直将他头上的四方巾都拍掉了,簪子也拍得飞了出去,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老先生尖叫着用胳膊抱着头躲闪着。
牛爷爷又一巴掌拍了过去,却拍到了他的后脑勺上,嘴里咆哮着:“你这狗东西,就是你踢死了我的孙儿,你还我孙儿来,我要你赔命。”
牛爷爷不顾一切的又骂又打,老先生哪里有还手的机会,也没还手的胆量,捂着头只是躲闪。
管事的赶紧在一旁拦着,但是牛奶奶也冲上来去撕扯老先生,管事的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只片刻间,那老先生的一张老脸已经留下好几道牛奶奶尖尖的指甲造成的血痕,甚至将他花白的胡须都扯掉了好几根。
牛员外跺脚叫着住手,却没人听他的,而他的家眷也只是在一旁劝慰,却不敢上前劝阻。便在这时,从外面冲进来几个奴从,却原来是老员外的夫人眼见势头不对,赶紧去把门外的仆从叫了进来,赶紧上前劝架。在他们的一番七手八脚拉扯之下,终于将老先生从牛氏夫妻两人的围攻之中解救了出来,这时他已经神情狼狈了。
眼看着老先生这副狼狈样,牛爷爷稍稍出了口气,这才对老员外说道:“这老狗害死我孙儿,员外求你,让人绑了他,送衙门治罪,替我儿子报仇。”
老先生满腹经纶,可是面对拳脚当真是和尚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心中的气恼无法说出来,只是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他本来想解释说是牛牛不听话,而在之前,自己根本没打算管。是牛牛把圣贤书撕烂了,扔在地上,简直是对圣贤的极大侮辱,自己气恼之下,这才教训他。本来没有什么错,可是这些道理此刻却都说不出来了,只因为牛牛爷爷奶奶的这通拳脚,哪里还让他有机会去说个明白。
眼看着将双方分开之后,牛员外这才暂时舒了口气,急声道:“都不许再动手,这件事居然涉及到人命,当然不能够就此罢手。而且老先生一把年纪,又是知书达理之人,总不会私自畏罪潜逃,也没必要绑送衙门吧。这样,就请老先生在院子里等候,我差人前往衙门报官,衙门自然会派捕快前来查处,到时候衙门自然会给大家一个公道,你们意向如何?”
牛氏夫妻俩当然不满意,他们最大的希望便是一根绳子,把害死自己孙儿的这老家伙五花大绑,押到衙门去,打入大牢,判个死罪,送上法场,这样自己孙儿的在天之灵才能安息。现在却是去叫人回来查看,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衙门总不可能连夜赶来的,只怕要等到第二天才有的希望。而这一晚上,自己还要白白的忍受着孩子被人害死,凶手逍遥法外的痛苦。
老先生早已慌了神,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只要暂时保住这张老脸不再受罪就行,还是等得衙门来人了再说不迟。所以他第一个抢着点头,但是看见牛爷爷怒火中烧的盯着他,又下意识的往后躲。
在牛员外家庭的护卫下,到没有发生进一步的动武,终于把牛牛的爷爷和奶奶劝回家去了,孩子的尸体也抱回家去暂时放着。
牛爷爷抱着孩子的尸体回到家,只觉得原先热闹的家顷刻间变得冷清了很多。这孩子虽然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可是在老两口的心目中,他就是他们的天使,没有了孩子,这天地就塌下来了。
听说牛家孩子被老先生给踢死了,街坊邻里都过来宽慰。毕竟虽然这孩子淘气,但牛氏夫妻两个还是很好的,左邻右舍关系都处的不错,他们也都愿意帮上一臂之力。于是便坐在堂屋中,陪着老两口说话,有人便劝他们,赶紧先准备口棺材,将牛牛入殓埋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又赶紧摆手说:“那不行,那样的话,只怕孩子会无法转世投胎的。”
牛牛的爷爷和奶奶听了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那白发老婆婆说:“我听城里的一个很有名的天师说过,像这种还没有成年的孩子,如果是被人打死不得善终的,那不能用棺材,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做法事。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要马上埋在土里头,而且还要选地方,不是随便什么土都能安的。若是选得不好,不仅孩子可能会尸变,很是恐怖的,孩子还有可能无法投胎转世,那样就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在天地间飘荡,很吓人的。”
一听这话,老两口相互看了一眼,都脸上变了色,这可是他们没想过的,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忙问道:“是哪家道观的道长,能否请他来给孩子看看。”
老婆婆蠕动着薄薄的嘴唇,一双浑浊的老眼满是兴奋说道:“还真巧了,你算是遇到了我,不然你就算有钱,也找不到他去。因为他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就在武德县城外头的净月道观。那道观在静月湖边,很小,但是名气可着实不小。那里的主持叫做悠然道长,在道场给人看风水做法事完全看缘分,缘分到了,分文不取,缘分不到,你就算半个座金山去,他也不会给你做的。”
牛老太紧张的问道:“那该如何找到他呢,我们也不知是否与他有缘呀,却不知你能不能帮忙说道说道。”
“当然可以,咱们乡里乡亲的,这点忙当然要帮。这样吧,你带上一匹布和一只黄鸡,然后跟我赶紧去一趟,要在一个时辰内来回,若是再晚了,孩子可能会尸变的。毕竟你家牛牛是被人活活给打死的,这样的是充满了戾气的,变成恶鬼都有可能。孩子变了鬼很吓人的,不仅你们老两口有可能性命不保,甚至于咱们村可都要连着受累啊。”
听到这话,旁边的几个老头老太太也七嘴八舌地帮腔,有的说曾经见过这位悠然道长做法,他的法力高深。又有的说是见到悠然道长人很慈祥,很好说话,只要是他瞧你一眼,就知道与你是否有缘,种种传闻说的是眉飞色舞。
牛爷爷哪里还有心思扯这些,赶紧让老伴儿马上跟那老婆婆前去请悠然道长。
牛老太着急忙慌的把最好的一匹布从箱子里拿了出来,又到后园鸡圈里抓了只芦花鸡。用草绳把翅膀给绑了,塞到一个布口袋里的。又去央求赶牛车的老牛头,让他再帮忙辛苦一趟,送老婆婆和自己去净月道观找悠然道长。
老牛头当然要帮这个忙的,立刻套了牛车,带着两个老太太往净月道观而去。路上牛老太不时的问那白发老太,关于近月道长的种种传闻。越听越是觉得这道长道法高深,深不可测,实在不能错过,不然自己孙子无法转世,还要尸变祸害大家,那可是老两口最不愿发生的事。
静月湖距离牛家村不算远,十来里路。牛车虽然慢,却还是晃晃悠悠的在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到了净月道观外。
牛老太亲自上门敲门求见,这扇门紧闭,敲了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
老婆婆帮着喊,这才把一个小道童给叫了起来,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打开门,瞧着她们问有什么事?
牛老太赶紧说了:“我孙儿被人一脚踢死了,我想求悠然道长去帮忙做个法事,免得尸变,也好让他早日投胎。”
小道童瞧了瞧牛老太说道:“我师父在闭关呢,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罢便要关门,旁边老婆婆着急了,赶紧用手撑住门说道:“麻烦你去给悠然道长说一声,就说我来了,我是牛家村的,是道长的远房堂姐,我们村就我一个亲戚,我曾经跟他见过,攀了亲戚的。”
小道童见老婆婆说的一本正经,神情又颇为着急,于是道:“那行吧,我去给你通报一声,若是师父愿意见你就好,若不见,你们还是早点走,别打扰了师父清修。”
“是,是,那是当然。”
白发老太陪着笑连声答应,接着小道童咣当一声将门关上。听到脚步声走远,白发老太才患得患失的对牛老太说:“没办法,这悠然道长就是这么个脾气,你别在意。”
“哪能呢?您先前就说了,越是这样的人越有本事的。”
牛老太勉强笑了笑,悲伤之余又多了几分担心,害怕最终道长不答应,白白空跑一趟。
终于又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除了先前的小道童之外,还有一个飘着三缕长髯的中年道人,耷拉着眼皮,手里拿了个拂尘,踱着方步出了大门,说道:“要请贫道去做法事吗?”
白发老太赶紧赔笑点头说:“道长,我是牛家村的,你的远方堂姐,你还记得我不?”说罢侧着脸,让淡淡的月色能够更清晰地把自己一张老脸照清楚。
悠然道长瞟了一眼,点头说道:“我认的,若不是你引荐的,我也就不会把修行搁下,出来揽这件事了。”
白发老太一听,顿时大喜,觉得很有面子,同时又有些歉意,一个劲赔不是。牛老太更是感激,心想,还真是巧了,刚好自己邻居里有这样的人在。牛老太赶紧把腋下夹着的那匹布递了过去,又把那只芦花鸡也递了过去。
悠然道长微微点头说:“你到懂门道。——这芦花鸡是顶替你孙儿的命,让他先到阴曹地府给他报个到。按理说,死于非命的孩子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到阴曹地府报到,不然他就没办法轮回,会尸变,会成为孤魂野鬼,总是在你家闹个不停的。这匹布也是有用处的。这些东西我都不会要你的,做完法之后你把他们带走。”
牛老太本来还想说把东西都留在道观的,可是听到对方语气中没有半点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顿时不敢再说,只是点头答应。
牛老太提着装着芦花鸡的袋子,腋下夹着那匹布,跟着白发老太与悠然道长走向三清大殿,小道童手里提着个灯笼,光线昏暗,只能照在脚下的一小块地方。道观的屋檐和房前屋后高高低低的树木,在月色中勾勒出怪异的剪影,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跟着悠然道长来到三清大殿,也不知道是这道观里就他师徒两人,还是因为其他人睡了没有起来。偌大的道观很是安静,除了远处近处传来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可怕鸣叫之外,便只有脚下的脚步声。
到了大殿里,小道童赶紧将供桌上的红烛都点燃了,大殿之上才多了几分光亮。
牛老太抬头望向大殿上的三清上人塑像,她以前也时常去道观上香的,不过都是去的村子附近的小道观,这里还没来过,觉得这神像格外高大威武,只是看不清真面目。此刻见这神像,在黑暗之中更多了几分威仪,顿时便有跪下磕头的冲动。
小道士从她的手中接过装着芦花鸡袋子,把鸡取了出来。
芦花鸡发出咯咯的叫声,很清脆,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小道士毫不怜惜的将芦花鸡直接扔到了供桌下面,然后又接过了那布匹,展开之后,铺在了供桌前的地上。铺了好个来回,供桌前的地面都被这匹覆盖了。
悠然道长默默的看着小道童做完这一切,这才走上前,将手中拂尘一抖,斜靠在臂弯之上,抬手拱手为礼,一躬到底,恭恭敬敬地开始吟诵经文。
这经文极其拗口,而且听不清楚,速度又极快,中间没有停顿的,诵经声如波涛般在牛老太的脑中回荡,使得她更觉诡异。
念完之后小道童取来了一个大铜鼎放在了供桌前那匹绢布铺的地上,然后把芦花鸡从供桌下提过来递给了悠然道长。
道长接过那只鸡,将鸡头反转过来夹在两只翅膀之间,露出了它的脖子,伸手扯掉了上面的几根鸡毛,嘴里不时的念诵着经文,然后突然抬起手指,手指上竟然有白色的气息萦绕,指甲也变得通体透明,好像薄薄的刀刃似的。
他将指甲贴在芦花鸡的脖子上轻轻一挥,鸡脖子立即裂开一道口子,鲜血哗哗往外涌,鸡的身子也开始抽搐。悠然道长抓住芦花鸡两只脚,将芦花鸡倒提起来,对准巨大铜鼎口子,让血尽数流进铜鼎之中。
一旁的牛老太稍稍舒了口气,她还担心悠然道长将那些鸡血全都洒在地上铺着的新布上,那样的话,这上好的新布可就毁了。现在只不过是道长在上面走了几步,踩脏一点而已,无所谓,只要不弄上血就没什么大问题。
芦花鸡的血全都流光之后,道长这才将那鸡一甩,啪的一声扔出老远,摔在青石板上,滑出一段距离,昏暗灯光照耀下,暗红色的划痕触目惊心。
接着,悠然道长端着铜鼎,走到香案之前,恭恭敬敬举过头顶,放在了供桌之上,退后两步,撩衣袍跪倒,三拜九叩,口中念念有词,说的却没一人能听懂。
老道拜倒之际,小道童也跟着跪倒,不停磕头,同时朝着两个老太太不停示意她们跪倒。
两人随即跟着跪在地上磕头,就听着咚咚脑袋撞击青石板地面的声音。
磕完头,一切归于平静。
悠然道长起身对牛老太说:“我已经做了法事,用芦花鸡替代了你孙儿的魂魄到阴曹地府先去报到,替你孙子占一个轮回的位置。等到他真正魂魄到阴曹地府时不至于因为横死魂无所归而得不到轮回。”
牛老太连声感谢。
悠然道长将桃木剑背在后背,袖袍一拂,迈步往外就走,道:“这事不能耽搁,芦花鸡也只能挨得一时半刻,过了时辰还是不济,咱们须得马上赶去,让孩子早日入土为安。”
悠然道长快步出了道观,钻进牛车的车篷。小道童也爬上了车,同样钻进了车棚里。
牛老太坐在车辕另一侧,让白发老太跟她挤着坐。但白发老太眼见车辕小,两人坐不下了,更不能钻进车棚挤着悠然道长和小道童,于是便一屁股坐在车棚后面放脚踏板的横梁上。要是在白日里坐这里是会吃土的,因为车后面尘土飞扬,卷起一身土。好在现在是夜晚,没有烈日暴晒,情况会好得多。
都上车之后,牛车飞驰着往山下而去。
牛老太望着夜色中不断往后移走的景色,天空中缓缓移动的璀璨星月,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浑然忘却了心中的悲伤。
后半夜,牛车拖着悠然道长和小道童来到了村里。夜深人静,偶尔传来犬吠之声。
他们在静谧的夜色笼罩之下,来到了牛老太家院子前。牛车终于缓缓停下,几个人各自跳下牛车,站在那儿,立时被天空中满满的一轮硕大的月亮所惊叹,都望着月亮出神。
悠然道长叹了口气,两手背在身后,迈步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数十个帮忙的邻居还守在院子中,悠然道长径直迈步入内,似乎院子里的人本就不存在似的,径直来到了里间大堂之上牛牛尸体旁。
牛爷爷赶紧起身施礼。牛奶奶在他身边说:“这位是净月道观的悠然道长,道法高深,不贪钱财,没提做法事费用的话。我拿去的一只芦花鸡和一匹布他也都没有要,做了法事就还给我了。”
牛爷爷崇敬之情油然而生,频频点头,对牛老太说:“一定要好生招呼,人家不说要钱,不等于真的不要钱,咱们可不能不会做人。”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牛牛尸体放在一块门板上,用一块白布盖着。悠然道长绕着尸体转了一圈,从怀里掏出追魂铃,当朗朗摇了起来,右手从后背抽出桃木剑,不停在空中虚劈。很快,剑上殷红一片。
悠然道长沉声道:“不好,你们孙儿已经被厉鬼盯上了,要带他到万劫不复的地方去,无法转世投胎,刚才我已经斩杀了几只,但是房前屋后,包括村子里的各路野鬼都在盯着你们孙子啊。”
牛爷爷和牛老太大吃一惊,急声问该怎么办。
悠然道长说:“立刻将孩子掩埋,且不要用棺材,直接埋在土中,要选一块极阴之地,才能够掩饰住他身上的气息。我先前已经让芦花鸡的魂魄前去阴曹地府替他报道了,所以等着满头七之后,他便可以投胎转世了。”
牛氏夫妻点头跟鸡啄米似的。
悠然道长接着道:“你们去把孩子用一块布裹着,用门板抬着跟在我身后,我们去找极阴之地。你们带上锄头,其他人能不参加就不要参加,人多不是好事。”
牛老太赶紧答应,央求四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帮忙,他们俩则拿了把锄头和铁锹跟在后面。悠然道长带着小道童,摇着招魂铃,手提桃木剑,踱着方步走出了院子,径直往村口走。
远处不少看热闹的村民跟着,但是很快就被牛老太劝阻了,只是远远瞧着他们往村外走。
出到村外,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小道童手里提着的灯笼,昏暗的灯光摇摇晃晃的。
道长一边走一边四下观瞧,越走越远,好半晌,他才指着一处阴暗的小溪边道:“就这里了,这是你们整个村子最阴的所在,尸体只有埋藏在这,才能避免尸变,被那些恶鬼带走。”
接着划定了一块区域,让随行年轻人用锄头挖一个深坑。
牛老太道:“不用棺材,至少要用草席裹一下吧?”
悠然道长摇头说:“不需要,而且要把身上衣服全部扒掉,光着身子埋到土里,才能够让他身体与极阴之地融合,才能迅速的掩盖住他的气息,免得被恶鬼找到。”
两人当然不敢反对,把牛牛身上的衣服都扒了,把尸体放到了深坑里,用土掩埋,做个小土丘,上面插根木棍做标记。
尸体埋好之后,悠然道长绕着坟丘,摇着招魂铃,挥舞着桃木剑,念念有词。
做了半天法事,这才满头大汗的长舒一口气,说道:“成了,不用担心了。”
牛牛的爷爷奶奶又坐在坟边哭了好一会儿,在白发老太等人的劝慰之下,这才起身返回村里,回到自家院子。